第142章
  姜朝的皇宫是北朝旧址,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数十年如一日的建造,才落成这么一座禁宫。乾朝和南照的皇宫要更久远,但在北朝分崩离析之时,这里才是人人想占领的地方,仿佛住了进去就是正统。
  他还没来过这,确实要比南照的皇宫大上许多。
  鸿胪寺官员一边朝太乐署和梨园所在的地方去,一边带周长观逛着花园,望着太液池,笑着道:“七殿下,这次您父皇命人送了造船匠来,圣上龙颜大悦,可是特地吩咐我等好生招待,不得怠慢。昨日微臣一提您与二殿下意欲进宫赏玩的事,圣上就答应下来,还让殿下您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周长观早在陵水边就听到他父皇与众大臣商量送何为国礼比较妥当。
  说要送造船匠时,不少人辩驳的面红耳赤,觉得这个先例不能开,姜朝势大,要是补上了水师的缺漏,只怕日后难以对付。
  父皇却是力排众议,选了几十名匠人一条船送走。
  这在周长观看来是个很讨巧的法子,从前签订合约,是姜朝向他们借兵,他们实力更强。如今情况相反,姜朝还有压他们一头的趋势,力量一强,重建水师就是必然,从前的和约废与不废,也不在他们。
  既然迟早要废的,不如做个人情出去。
  “谢大人告知,改日见到圣上,定好生感谢,”周长观说完,停了几秒,长眉挑出些疑惑来:“不过,这与我二皇兄有何关系?”
  鸿胪寺官员被问愣了下,“七殿下不是与二殿下商量好了,一同去太乐署游玩的吗?”
  周长观拧眉,末了,笑道:“是我记错了,二皇兄确有提过要来太乐署。”
  听说姜朝的太乐署和梨园是天下美人聚集之地,以周长照的性格去里面逛逛算什么,没做出与人私通之事都算他克制。
  只是为何偏偏在今日?若非他已经走到门口了,他还真不想和周长照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让昭昭知道他有这么个兄长,连带着拉低他的印象这可如何是好?
  “七殿下贵人多忘事,想来是舟车劳顿,有些辛苦,微臣一会儿让人给殿下端些补身子的药好生补补。”
  “大人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如今还在吃药,补多伤身。”
  “哈哈哈是是,微臣老糊涂了,看七殿下健步如飞的,还以为殿下的伤已大好了。”
  周长观淡笑了声,踏进太乐署的门,隔壁梨园的丝竹声便悠悠传来,很是悦耳,太乐署署令和梨园总管前来相迎,互相聊了几句,他就对身旁几人道:
  “各位大人也不用跟着我了,随意找个地方坐着吧,我自己逛逛。”
  “是。”
  众人没有不应的道理,径直找了一处案几坐下,他们早备好了酒令酒菜点心,还安排了乐师献乐,伶人献舞,可还得看他们想怎么玩。
  周长观没有直接找太乐署署令要人,昭昭同他见面都一直戴着帷帽,不以真面目示人,肯定有她的道理,这么莽撞去问,只怕会给她惹麻烦。
  太乐署地方不大,与梨园相通,平日里练习也在梨园,玉露梨花随风而落,花瓣雨里不少伶人在排练舞蹈。
  等她们跳完了,周长观才过去找了个落单的询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青昭的姑娘?”
  “哪个青,哪个昭?”
  这把周长观问住了,他没能答上来,“同音的姑娘有没有?前不久去暮南山祭祀的。”
  舞姬回忆了一遍,并未对上人,但提到暮南山祭祀,她就清楚了,能被选去的都是她们这一拨人里出类拔萃的,今年
  却有个陌生名字:“有的,但是青昭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
  周长观瞳孔骤紧,“什么意思?”
  “大人有所不知,这次祭祀的船队还未到暮南山就遇到水匪,虽打胜了,可也伤亡了一些人,青昭就是其中之一。”
  暮南山?
  周长观稍稍冷静下来,皱眉思索,他与昭昭初见的时候就是在河岸边,她坐着一艘小船漂下来,难不成就是在河边遇伏,所以才独自去到了玉石城?
  可她已经安然到了暮南山,和姜朝太乐署的人汇合,为何却在伤亡名册里。
  何况,周长观一直以为,青昭是她随口杜撰出来的假名,但这个舞姬却是听过她的名字的。
  也就是说,在太乐署,的确有一个青昭,而且那个青昭在外人眼里已经死了。
  她身上的秘密还真是不少。
  连皇城之中,太乐署底下都能瞒天过海,青昭到底是什么身份?
  “知道了,多谢姑娘。”
  周长观说完,准备意思意思吃点东西就打道回府,可没曾想刚挪了一步,就看到周长照的侍卫领着一群戴着帷帽,穿着白衣的姑娘进了花厅。
  他来了点兴趣,走过去看。
  花厅之内,白衣姑娘们排着队,一个个抬起头,周长照在她们之中左看右看,最后选出了五个人来。
  那五个被留下的姑娘诚惶诚恐,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
  周长照自从那日见过宋枝鸾,就一直念念不忘,比起讨姜朝女帝的欢心,他倒更想见到暮南山上的白衣姑娘,只可惜那个郑由知他对她起了心思,将她的身份,名字瞒得死紧,他连脸都没见到过。
  但有那等风采气度的少女,脸好不好看已经无所谓了。
  所幸他知道她是太乐署的人。
  要如何区分,这却是个难题。
  不过好歹身形他是记得的,周长照忘不了那天烈日凌空,林间的那惊鸿一瞥,在太乐署观察了许久,这才挑出这五个颇为相似之人。
  周长照想了想,道:“你们说几句话来我听听。”
  有个胆子大些的姑娘问道:“殿下想听什么话?”
  “你们就说,滚。”
  众人面色惊诧,像是被吓到,但周长照耐心告罄,又重复了一遍,“快点,骂的好本皇子重重有赏。”
  姑娘们听说有赏赐,也是照着他说的骂了。
  周长照仍不满意:“大点声。”
  厅内顿时一阵此起彼伏的斥骂声。
  周长照没听出来,有些急了,道:“都上来,每人给我打一巴掌。”
  他记得她手掌的香味,像添了什么合欢散似的,闻着就想蹭一蹭。
  门外周长观听到这里,嘴角狠狠一抽。
  这个**。
  他没兴趣再看下去,花厅里的巴掌声也啪啪响个不停。
  -
  “还有这种事?”
  宋枝鸾处理完公务,正想去御花园里逛逛,就听到玉奴给她禀告午间太乐署发生的事,听到周长照挨了一上午的巴掌,她觉得好笑,抵着下巴问道:“那他现在人呢?”
  “还在太乐署,按现在的时辰,应该在用膳。”
  稚奴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南照的二皇子,莫不是从前在南照皇宫厮混的多了,被他生母皇贵妃庇佑着从未出过事,便自以为在这里给些好处,许些金银财物就能令这些事传不出来。
  宋枝鸾听着这个回答,点头,在玉奴耳边吩咐了什么,出了养心殿就往太乐署里去。
  玉奴掌管皇城守卫,调开几个人轻而易举,宋枝鸾进了太乐署,换了去南照那套装扮,出来时扶着脸上面具,眼里跃跃欲试:“走吧。”
  周长照喝的醉醺醺,左边脸肿了一块,但他好歹也算清楚自己的德行,怕酒后失态,做出些伤风败俗的事,传到姜朝女帝耳朵里影响不好。
  于是便同众人告别,准备离开。
  走着走着,他想让侍卫扶着他,手一抬,却没有人来扶。
  周长照想发火,但下一秒却忘了。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戴着白帷帽的少女,白衣白裙白鞋,冰肌玉骨一般,让人见之忘俗。
  他不由得走到她面前。
  少女开口:“二殿下的脸都肿了,想找的那个人可找到了?”
  周长照脑袋里似有酒水在晃,痴迷道:“还没有。”
  “啪。”
  周长照被这一巴掌扇倒在地,头晕目眩良久,再次聚起视线,少女已经到了他跟前蹲下,笑眯眯道:“那这一巴掌对了吗?”
  他遵循内心想法,诚实点头。
  宋枝鸾眼尾微挑,处理了一日的麻烦事,这一巴掌倒是让她松快不少。
  她不再多留,玉奴将他的侍卫引走了,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呢。
  见到她要站起来,周长照想去抓,但那衣角滑的像水,从他手中溜走,他本能地往前扑捉过去,可还是差了一点。
  少女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无影。
  等侍卫回来,看到的就是周长照趴在地上嗅着什么,他赶紧过去:“二殿下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周长照将埋下去的头抬起,怔怔道:“就是这个香味。”
  “……”
  侍卫只当他在说胡话,“殿下喝醉了吧,属下扶您回去。”
  周长照紧紧扒着地面不肯走,一边蹭还一边嚷嚷:“别走啊,你熏的什么香?皂角是用什么做的,快告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