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海岸边的滩涂。
  夏潮滚滚涌动,迂回中前进,想要溢过即将倒塌的堤岸。
  窗外的风声幽幽响动,惬意中一阵凌乱的小雨砸了下来,雨珠沿着屋檐“滴答滴答”的倾斜而下。
  凉意喷薄而出,随风钻进窗棂,殿内暧昧的气温被降了温。
  哥哥亦是如此。
  宋颂梨涡浅浅,甜美的笑容仿佛能融化世间的一切坚冰。
  天使般纯真的面容下掩着一颗被哥哥沾满的浑浊心脏。
  她故意抬手摁住他眼角的泪珠,慢慢捻着脆弱,口中吐出甜腻的字句,“哥好乖啊,但是不可以溅到妹妹身上,若是弄脏了妹妹的脸和手,我可是会惩罚哥的。”
  说罢,她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指腹忽的用力下压。
  风雨倾山,只听“轰隆”一声,闪电划过云端,殿外的夏雨倾盆而出,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点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宋颂被天际的雷光吓了一跳,拂手熨了熨胸脯顺气。
  霁钺感觉自己要死了,眼前绽出无数颗发光发亮的灿星,汹涌的泪意挤占着酸痒的眼眶,颤魏的呜咽中,莹莹泪珠漱漱滚落。
  心脏钻破皮肉,碾碎骨腔,最后跳出胸膛,化成一缕缥缈的灵烟萦绕在妹妹周身。
  紧致鲜明的人鱼线倏而痉挛般的抽动着,冷白皮下青紫色的经络瞬间充血,宛若一根根即将爆裂的树根。
  宋颂依旧没有松手,她俯下身轻轻吹了一口暖气,问:“哥哥,想要我怎么怜惜你?”
  他健美的身躯不住的颤栗着,仿佛失了智,所有的意识都被她抽空。
  他好快乐,但又很痛。
  心脏要被烈火灼的炸开的痛。
  “妹妹,哥好痛,呜。”他用仅剩的一丝清明搭上她的手背,乞求允许他释放内心的压力和痛苦。
  “哥,你不乖。”宋颂会心一笑。
  两指施力捻动,空气中的潮湿水汽化成水雾,缕缕凉意碾磨于指间,渐渐晕染至整个掌心。
  “呜!”他可怜兮兮的握着她的手腕,俊美的面容满是破碎的表情。
  好似一块无暇的美玉被人凌辱沾污。
  宋颂愣住了。
  一股热浪般的狂潮急冲冲的淌入她的脑海,剧烈的眩晕感令她头皮发麻,脑中的神经线仿佛被无形之力扯断,刺痛难忍。
  好痛……
  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滚烫的清流从鼻腔泄出。
  她伸手摸了一把鼻子,低头一看,是鲜红的血。
  ……总不能这么没出息吧。
  “哥,我好晕。”
  全身的力量在顷刻间付之一溃,她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她像一片飘零的枯叶,飘然倒下。
  霁钺凭借着身体的本能扑在地上用身躯接住了她,“颂颂?颂颂……”
  他瞬间清醒,顾不上身体的狼狈,火急火燎的将妹妹抱回榻上。
  “陈——”他刚想唤陈序去捉几个医师来,但一转眼又看见妹妹手掌处的水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又急又恼中,他叹了一口气,随手批了件衣裳便步履匆匆的出了殿门。
  待他给妹妹擦洗好身体后,陈序也带着三五个活人医师进了大殿。
  几人轮番诊脉过后,脸上的表情为难又古怪,面面相觑了许久。
  霁钺站在一旁目露愠色,冷声道:“到底是什么病,再装哑巴就把你们的舌头给割了。”
  一群人挤眉瞪眼的使完眼色都不敢吭声,各个愁眉苦脸。
  只有一个年过百岁的老医师弯了腰,不卑不亢道:“大人,小姐这脉象为阴阳双虚之相,尤其是脾脏和肾脏,最为虚弱……”
  他顿了顿,似有为难,但还是说了出来:“敢问大人,最近可是房事行的多了?”
  霁钺从鼻腔中淡淡哼出一个字符,紧绷的情绪稍稍松动,询问:“那要怎么医治?活人的药能治她么?”
  老医师笑了笑,“好治,小姐是活人,医治活人的药物自然能救治。只要用些弥补亏空的药物调理一些时日便可。”
  “只是,这段时日……还请大人不要过度纵丨欲。”
  剩余几人见他毫无避讳,如此直言,都不由得为他捏了把汗。
  霁钺敛起紫瞳中的寒戾,淡漠应道:“嗯。”
  可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般简单。
  妹妹身上总有别的男人的气息,无论他怎么替她清洗,都除不掉那些该死的气味!
  不是妹妹的错,妹妹不会错。
  定是外头的野男人在她身上做了手脚。
  ————
  宋颂感觉自己沉入了一片夏季的海洋中。
  潮湿而温暖的海浪轻缓的拂过她的身体,海水包裹着她的酮体,意识朦胧的往无尽的漩涡中陷去……
  耳边还时不时传来哥哥的轻唤与呢喃,由远及近,存存剐过耳畔,掠过心尖,最后激起细微的颤栗。
  渐渐的,昏沉的睡意盖过了哥哥的呼唤声。
  梦境深处,她听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颂,回到我身边。”
  “回到我身边。”
  “做我的新娘子。”
  “小颂,记住我,回到西海……”
  清越的嗓音,紫色的眼眸,凌厉的面庞……是懿!
  是那头偏执的龙。
  夕阳西下,整片海被橘红的光晕染成了一片橘子海。
  她看到他站在海岸前,哀怨的望着她。
  他浑身笼罩在一层金灿灿的微光里,昔日清纯又高贵的眉眼变得憔悴不堪。
  甚至是沧桑。
  第67章 第67章修罗场丨回溯
  那段缥缈空灵的诱音宛如一串海底魔咒,紧紧扯动着宋颂的心弦。
  “我要回西海,我要寻懿,我要回西海……”她倏而坐起身来,乌黑的眼眸被蒙上了一层灰纱,显得她整个人都死气沉沉,僵硬得像具走尸。
  宋颂两眼无神的朝花苑中的溪流走去。
  殿外晴空万里,蝉鸟鸣啼不止,浅浅小溪泛着粼粼波光。
  下一瞬,懿自光影中显现,他快步走至她身前,一把将她带进了怀里,清润的嗓音不受控制的打着颤:“小颂,我好想你。”
  “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求求你。”他将整颗脑袋都埋在了她的肩窝处,不断摩挲着她颈间的肌肤,仿佛在寻求安全感,“小颂,我们回家,我们回水母苑。”
  宋颂无意识的回应道:“好,回家。”
  正当两人抱得难分难舍,另一道烟雾似的鬼影飘荡在蓝花楹旁,温润又熟悉的声音回荡在宋颂耳边:
  “宋小师妹,好久不见。”
  寒凉的鬼气令她浑身一沉,她突然机械的抬起头去寻找声音的源头。
  只见半透明的聂沉初双脚离地,垂手立于溪水的对面。
  他面目凄惨却表情舒朗,满身覆雪,脑颅上有一道深骇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柱还在源源不断的往下淌。
  是霁钺的战斧劈砍所致。
  聂沉初真的……死了?
  由于怨气冲天久久不散,化成了阴鬼?
  懿回头瞥了一眼灵体状态的聂沉初,旋即安抚宋颂道:“小颂莫怕,是你师兄帮我进入鬼界。”
  她做不出鲜明的表情,只能压低声线,尽力提醒懿,“跑,快跑。”
  懿有些疑惑,“为何?聂修士并非恶徒,小颂,是他帮了我们。”
  宋颂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懿身后的那只恶鬼逐渐异化狰狞,浑厚的黑雾下是一只冒着血光的骷髅头,它正趴在聂沉初的肩头说着什么。
  可惜她听不到。
  她咽了咽口水,这场面似曾相识……与上次她哥哥被邪星操纵心智时一模一样。
  一个惊悚的想法自她脑中炸开。
  封印于九黎玄壶的邪星被人放了出来!纵邪犯大概率是聂沉初,除了他没有其他人知道九黎壶的去向。
  宋颂低下头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臂,疼痛令她稍微清醒了几分,她趁机问道:“你把邪星融进了自己的魂魄中?”
  聂沉初瞬移至她身侧,阴冷的大手倏然攥住她破皮的胳膊,“连这也瞒不过小师妹。”
  他忍辱蛰伏许久,等的就是今日。
  把自己的魂魄献祭给邪星,让他体会了一次从未体验过的疼痛。
  那种绝望已经到了无以言表的程度,以至于让他触碰到邪星的那一刻便后悔了。
  他甚至连剥离邪星的骨气,都被钻心的痛苦给碾的稀碎。
  他这么做的好处便是可以获取无穷尽的力量。
  能够与现任妖鬼之王相媲美的神力。
  懿像一只护食的野兽,揽住宋颂的腰身往另一旁拽,虎视眈眈的瞪着他,“聂修士,请自重。小颂是我未婚妻。”
  诡异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聂沉初淡淡吐出一个字,“蠢。”
  他不等懿回应,就伸出了三尺长的红舌绕上宋颂的脖颈,半威胁半试探:“小师妹,考虑清楚没有?做我的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