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戚宗弼不答。
  气氛正要沉默下来,忽然楼外响起踏雪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稍顷,有人推门而入,直奔戚宗弼走来。
  “大人,查到了。”来人是戚宗弼家仆。
  戚宗弼扶着椅子起身,却久坐后无力,只觉双腿一麻,整个人就要往地上栽倒,家仆眼疾手快,赶紧将他一把扶住。
  戚宗弼扶稳桌子,急道:“快说!”
  家仆沉声开口:“得大人令后,属下连夜快马赶至东海,沿海岸线打探,问询渔民,得意确认,半月前确实有见东瀛人浮尸漂来,尸身不着片缕。除此之外,属下还探得,自去年起,祸乱沿岸的倭寇便少有出现,据传闻是被一伙新冒头的势力收编剿灭了。”
  戚宗弼浑身一震,他推开家仆往外快步走去:“快备马车,进宫!”
  与此同时,皇宫中钟鸣号响,大典终于拉开了序幕。
  伴随着号角声,司礼监掌印江书黎拾阶而上,站于金殿外,高声宣呼:“时辰到——万民朝伏——启大典——群臣觐见——”
  力士拉动铰链,宫门发出厚重沉闷的声响,缓缓拉开。
  群臣百官并立成列,垂首肃容,从宫门缓步而入,神情恭谨。
  马秀秀站在打头的第一位——这原本是苏亦的位置。在她旁边还空出了一个位置——这本该是戚宗弼的。
  马秀秀心头有疑惑一闪而过:怎么戚宗弼也不在?
  说来马秀秀也从未经历过这种阵仗,又站在这打头的位置,难免心中紧张,就算有些许多余的疑惑,也转头就抛开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身边站着的不少官员都是苏党一脉,锦衣卫总使与东厂厂公卓不茹也赫然在列,这些人都清楚马秀秀与苏亦关系匪浅,自然会照顾着。
  马秀秀身后就是内个首辅韩启平,他小声开口:“马姑娘莫慌,只管按之前司礼监授的礼仪往前走便是。你是代表苏太师来的,万不可乱了方寸,教别人瞧了笑话。”
  马秀秀悄悄深呼吸一口气,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群臣缓行百千步,于金殿长阶前停下,在广场上站定。
  江书黎见群臣识礼有序,没出什么差错,不由微微点头,他小声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宣呼:“群臣至——行功劳者——备德行者——入宫觐见——”
  偏殿外,叶北枳百里孤城等众人早已列队站好,听得金殿前传来宣呼,旁边的司礼监公公赶紧催促起来:“走走走,到将军们了!快去!”
  在这里的大都是军伍出身,一辈子没进过皇宫,虽然
  事先被司礼监交待过,但事到临头,难免还有些慌乱茫然。
  司礼监公公在旁随行,不时急得抓耳挠腮:“慢点的!慢点的!走快了!”
  “莫乱莫乱!”
  “那个谁!别挠痒痒!”
  “还有那个!把腚收回去点!”
  “莫忘了!站在群臣右边!”
  走上大广场后,公公也不敢再开口出声了,好在队伍也还算整齐,没出什么岔子走到位置上站好。
  此时的广场中,最前方的中间站着群臣,左边是以马秀秀为首的文官,右边是于世邦为首的武官,中间留出了宽敞的通道——供稍后的上前进贡者通行觐见。
  在武官队列的右边,则是叶北枳等有军功者的队列;在文官队列的左边,是民间风评良好,有大德行者的队列。
  待众人站定,江书黎看了眼日头判断时辰,自觉差不多了,才宣呼道:“天威浩荡,煌兴大闰。万国来朝,四海具伏。宣——众使节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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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京城很是热闹,早在天还没亮,街上就已经摆满了做生意的摊子,京城的百姓最喜凑热闹,自发的往宫城方向过来,在城墙外更远些的外围观望着这等盛况,人群越聚越多,隐隐有万人空巷的景象,反倒使别处罕见人影。
  福照院子里,杨露一大早就外出去采购路上要用的补给,家里只剩下池南苇与方定武施淼淼三人。
  池南苇提着桶,正在给菜圃浇水,施淼淼从灶房里端来新换上的碳炉,方定武殷勤地跟在她后面。
  “这次咱们帮了皇帝这么大的忙,一辈纸荣华富贵肯定是少不了的。”方定武早在数天前知道要回嘉定州就开始计划起以后的日子了,“再加上老镖头已经得到平反,我想呐,等回去后,就重操老本行,还是干镖局,还打咱们长风镖局的名头。”
  施淼淼翻了个白眼:“你有什么功劳了?那是叶大哥他们的功劳,你出什么力了?”
  池南苇听得忍不住嫣然发笑,摇了摇头继续浇水。
  这时,一只脚迈进了福照院子的大门,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在了池南苇身上,他朝着这边径直走来,在小院外停下,隔着篱笆默默看着池南苇。
  “老人家,你找谁?”方定武在院子里朝来人打招呼
  。
  池南苇听到声音,茫然间缓缓抬头,视线正与老人对上。
  就这一瞬,池南苇如坠冰窖,整个人僵立原地。
  “是…你…”
  来人摘下斗笠,露出了傅一然苍白的头发。
  “跟我来。”傅一然目不转睛看着池南苇,不带丝毫商量的说道,说罢,径直转身朝外走去。
  第824章 乱京之变(五)
  方定武人虽然有点吃顿,但眼力毕竟还在,此时也察觉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他走到池南苇身边,就要去抓她手腕:“妹子别跟他去,这老头有古怪…”
  不料却抓了个空,方定武愕然低头,看向池南苇。
  池南苇望着方定武,她摇了摇头,缩回去的手轻轻推了把方定武,道:“回去。”
  方定武不解,皱起眉毛拿一双牛眼瞪着池南苇:“这是作甚?你认得他?”
  “认得。”池南苇点头,“我须跟着他去。”
  “是故人?”
  池南苇无奈笑道:“不,是仇人。”
  方定武闻言便怒了:“那为何要跟他走?且叫我将他拿下!有仇报仇!”
  此时,已经做到大院门前的傅一然转身望来,似在等待池南苇。
  方定武大怒:“那老头!你看什么?!”
  傅一然从未与方定武打过照面,自然是不认识的,遂并不理会,只是望着池南苇,开口道:“还不跟上?”
  方定武被这般无视,已是怒极,听罢大喝一声,径直欺身奔来,他腰间未佩兵器,于是操起院门处的石凳就要朝傅一然砸来——
  却见那浪淘沙一动不动,只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方定武身上,平举起手臂,手掌不疾不徐
  推出——宛若平地起风浪,无形的气浪朝方定武当头拍下!
  “轰——!”
  气浪掀起草皮杂物,就连篱笆都被吹塌了半边,方定武被裹挟其中,一路倒飞回来,被拍进菜圃泥中,只着一下就震伤了心肺,兀自吐血不止。
  施淼淼惊骇失色,本欲帮忙的她顿时驻步不敢上前:“天人境!?”
  傅一然朝这边迈出一步,池南苇开口叱喝:“够了!”
  傅一然闻声止步。
  “我跟你走。”池南苇朝他走去,“莫要伤及无辜。”
  傅一然缓缓点头:“甚好。”
  池南苇走到傅一然面前站定,抬头望着这位身材魁梧的老人:“你是来找他的?”
  傅一然目光下移,落到池南苇脸上:“六年前没分出胜负那一场,该有个了结了。”说罢,率先转身朝外走去,池南苇提步跟上。
  施淼淼站在小院内又急又怕:“南苇姐!”
  池南苇脚下一顿,回头道:“去找哑巴,就说…仇人回来了。”
  施淼淼咬着下唇,含泪点头。
  待傅一然池南苇二人离开,施淼淼狠狠抹掉眼泪,赶紧跑到菜圃中查看方定武情况。
  方定武内伤严重,但尚有清醒神智,施淼淼将他扶坐起来,方定武忍着痛道:“我没什么大碍,你速去皇宫!”
  施淼淼已经乱了方寸,只知别人说什么便做什么,也幸好她自幼习武,力气不小,将方定武抬进屋后,找来一瓶丹药递到他手中:“我这就去,你且撑住,待知会了叶大哥,便回来照料你。”说罢,转身就朝外跑去。
  方定武在后面大喊:“刀!刀!刀!”
  施淼淼恍然回神,赶紧又跑回来,进里屋将唐刀找出,负在身后,才又风风火火离去。
  跑到院中,施淼淼余光瞥见傅一然扔下的竹编斗笠,便顺手抄起,施展出轻功,一路朝着皇宫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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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皇城内,众使节团正在缓缓进入宫门,他们穿着自己国家特色的服饰,驱策着搭载贡品宝箱的马车,人头攒动,载歌载舞,排成的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乐师们怀抱着格式乐器,整齐奏鸣着曲乐,激昂厚重的乐声飘荡在宫城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