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不论是北边还是南面,战场上捷报连连,武将派系这些日子可谓是扬眉吐气,势头正浓下,自不会有其他派系的官员去招惹这帮莽夫。说来有些可笑,齐宴竹在北边立了大功,回京后必是重赏加封,这已经是板上钉钉,但明眼人都清楚,这齐宴竹虽是军伍出身,却其实是苏党一脉的铁嫡系,但唯独朝堂上武将派系的人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这齐宴竹既是武将
  出身,那自然就是我们武官一脉,他北面立功,那自然也是我们武官与有荣焉。
  据说齐宴竹人还在北境未归,但已经收到不少京城武官送去的交好帖子,齐宴竹军务缠身,又考虑着要向苏亦表忠心,所以干脆直接把这些帖子归拢,又送到了京城苏亦府上,苏亦了解原委后自是哭笑不得。
  苏党这边有苏亦压着,这段时日来也算是风平浪静,没人刻意去找别人麻烦,当然更不会去专门和天子对着干,所以哪怕是如今东厂归了司礼监,锦衣卫归了兵部——但说白了其实都是归了陈勋一人执掌,但苏亦始终没有道一句怨言,反而是觉得陈勋这才彻底有了天子气魄。
  戚党那边更不必说,领头的戚宗弼上下南面打仗没有回来,武将派系和苏党不找他们麻烦都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跳出来当出头鸟?
  如此多般因素下来,也就是朝堂太平的原因所在了。
  东厂重归司礼监辖管,说不好听点便是卓不茹是
  屈居司礼监掌印江书黎之下,现今,卓不茹每日去东厂之前,都还得先到司礼监报备,可以说是每日都得见到江书黎。有了苏亦提醒,卓不茹再不敢小瞧这个看上个像是老好人的江公公,哪怕江公公一脸和气,在卓不茹面前不曾拘上官礼,但卓不茹仍是恭敬对待。
  唯独锦衣卫总指挥使林客标仍有些不忿,说起也是无奈,堂堂天子亲军的锦衣卫,本是目中无人替天子巡视天下的存在,如今平白无故头顶多了个兵部尚书,虽然口头说是平级,但林客标哪里不知道这兵部尚书就是来替天子盯着自己的?他多次找苏亦抱怨过,却都被苏亦斥骂了回去。
  这日,京城无事。
  天子陈勋邀太师苏亦共游跃鲤湖。
  雕龙金舟上,虽然炎日酷晒,但早有侍女搬了冰块盛放在金舟四角,故而舟中凉意丝丝,丝毫不觉闷热。
  陈勋手中捧着碗冰镇过的山楂银耳凉汤,与江公公闲谈,江公公赔着笑附和。
  苏亦把手撑在船舷上,望着平静的湖面出神。
  “先生?先生?”陈勋轻声唤着,把苏亦从神游天外中唤醒。
  苏亦蓦然回神,转头看向陈勋:“陛下叫我?”
  陈勋笑道:“朕叫了你好几声,这跃鲤湖有这么大魅力?竟让先生是看出了神。”
  苏亦抿嘴笑了笑:“臣知罪,陛下刚刚说什么了?”
  江公公忙出声提醒:“刚刚陛下说呀,这北面的北羌蛮子眼看是打不赢了,南边的反贼也气数尽了,这天下太平的时日,就要到咯。”
  “是。”苏亦点头道,“陛下英明,眼下看来,这一切已成定局。”
  江公公悄悄瞥了眼陈勋,见陈勋没有动静,心下明了,又开口道:“那…陛下刚刚是想问,如今这天下的百姓事既定,也该考虑些别的事情了…”
  苏亦笑意收敛一分,视线对上了江公公:“…嗯?”
  江公公打量了一下苏亦的脸色:“比如说…天家
  的事…”
  苏亦洒然一笑:“我道是什么,江公公是说,给陛下选秀女的事吧?之前陈公公还在时,这事就是他在操办,只是因为当时战事正紧,所以臣才极力反对。”
  苏亦一提起陈忠君,江公公的脸色变了变,还以为是苏亦在敲打自己,但紧接着又听苏亦说道:“但现在战事已定,陛下也到了年纪,是该把这事再抓起来了。”
  旁边的陈勋一直竖着耳朵等苏亦的答复,此时听见苏亦说话,不着痕迹地在心里松了口气,他脸色不改,清了清嗓子:“咳,先生说的是。其实这事江公公与朕提起时,朕便要他征求先生的意见,但朕也多有做过考虑。先生且看,再过不久便是外国来朝的月份了,科举也要如期举行,那何不把选秀女一事也提到那时?届时外国使臣齐聚京师,我泱泱上国,正是要让他们见识下,大闰是何等的贤才美女无数,也教他们开开眼界。”
  江公公连忙接着陈勋的话:“陛下说的是,正好
  那外国使臣进贡,想必也带来了其本国选出的良秀之女,到时候把她们跟大闰秀女放在一块,也看看比不比得过。”
  这二人一唱一和,把苏亦给听得笑了,他拱了拱手:“全凭陛下做主。”
  陈勋说得激动,把袖袍狠狠一挥,半碗汤都洒进了湖里:“届时正要扬我大国之威,让他们好生看着,触怒大闰天威者,北羌和瓦刺便是下场!”
  江公公连忙匍匐跪下,高呼:“陛下圣明!”
  陈勋视线瞥到苏亦身上,见苏亦并无动作,就不免又觉得自己这一番有些尴尬,他悻悻收回手,让江公公站了起来,亲自给苏亦倒了碗酸梅汤:“先生看起来有心事?在想什么?”
  苏亦闻言一笑:“陛下居然看出臣有心事?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件趣事儿。”
  “什么趣事儿?”陈勋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苏亦的视线望向湖面,一尾金色小鲤跃出湖面,鳞片在阳光下烨烨生辉。
  “听说,最近翰林院来了个女学生。”
  第760章 翰林院的女学生
  “女学生?”陈勋大失所望,“这有什么稀奇?翰林院的女学生虽说不多,但也未曾少过。反正不是哪个大臣家的小姐就是哪个勋贵家的千金。”
  “非也。”苏亦笑着摇头,目光从陈勋身上移到了波光粼粼的湖面,“陛下有所不知,这女学生来自民间,是实打实的百姓之家,往上数三代都未有官爵功名加身。”
  “哦?”陈勋眼神一亮,来了兴趣,“这倒是稀奇,翰林院倒是不缺外地考进来的学子,但女学生…似乎还是头一遭。”
  “是了。”苏亦点头道,“是头一次有民间女学子进到翰林院。”
  陈勋放下手中瓷碗,忙不迭道:“快与朕说说,这其中到底有何因果?”
  苏亦抿了抿嘴:“臣也知晓的不多,只听说这女
  学生年岁虽然不大,不过却是精读四书五经,之所以能一路考进京城,除了有真才实学,期间还有很多地方上有名望的先生以及一些官员帮了忙的。”
  “帮忙?”陈勋把眉毛一挑,“这里面有什么说法?不是说这女学生只是普通百姓出身吗?”
  “陛下会错意了。”苏亦笑意不改,“这所谓帮忙,其实是指,这中间不论是书塾先生,或是名望大家,都感其大才,特亲笔书了荐信与她,这女学生就揣着他们的名帖荐信,从家中小地方走出来,一路拜会,层层往上,这才到了京城。”
  陈勋闻言大惊:“此女究竟如何大才?竟得这么多名家赏识?”
  苏亦笑着摇头:“不知,不知,臣未曾亲眼见过此女,也好奇得很。怎么?陛下也对她有兴趣?”
  陈勋抚掌大笑:“有趣!有趣!京城脚下出了这么一号人物,朕怎么能不感兴趣?”
  苏亦点头附和:“陛下应知道,这普通百姓人家的女子,哪里会想着去读书?顶多是年幼上过书塾,
  而此女不同,竟是铁了心的想读书入仕,这才是最难得一见的地方,试想自古以来,哪有女子入朝为官的例子?”
  二人正聊得兴起,旁边的江公公犹豫着插话进来:“那个…启禀陛下,其实此女,老奴也有耳闻。”
  苏亦一愣,陈勋连忙把江公公拉了过来:“你又从何知晓?”
  江公公把脸色一苦:“陛下恕罪,前些日子老奴在司礼监批过一道奏折,正是翰林院黄院士递上来的,参的便是这翰林院女学生的事,大概是说这世间哪有女子想靠读书入仕的道理?就连朝堂上的文臣武将家的千金都没这个先例,奏折上说什么有违礼制,还说这女子为官必为祸事…老奴当时只当是区区小事,便没有呈到陛下案上。”
  江公公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苏亦神色,这才继续说道:“那个,现在想来,多半是那女学生在翰林院得罪了黄院士,才有这么一遭事。”
  陈勋听完,眉毛微微皱了一下:“那你是如何批
  的奏折?”
  江公公的脸色更苦了:“不瞒陛下,老奴当时也未考虑周全,那黄院士也是翰林院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了,老奴便让他自行处理了。”
  苏亦眨了眨眼睛,没有贸然接话。
  陈勋摸着鼻梁,陷入了沉思。
  江公公见苏亦也笑眯眯地不说话了,心里更是忐忑,半晌后试探问道:“陛下,不若叫这女学生进宫来见,陛下若有疑虑,何不亲自问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