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唐锦年端起饶霜面前的茶杯,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开口:“说起来其实很简单,真气为线,内力为引罢了。”说着,还翻了翻戴着手套的手掌,“这手套是用金蚕丝和雪地龙
  的筋合织而成,可助我将内力凝聚成丝…”
  内力凝聚成丝——饶霜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说得轻巧,向来都只闻功力大成者可内力外放,可也从未听说有人能将内力控制的如此精妙。
  饶霜缓缓吐出一口气:“凤求凰…”
  “嗯?”唐锦年将目光从手套上收回来,望向饶霜。
  饶霜咽了口唾沫,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到底,是哪个字号?”
  不待唐锦年回答,饶霜又继续说道:“虽说我才入鬼见愁不到两年,但我本身就是天字号那一批人,天字号里那些厉害的人物我也差不多都听说过…可我从不知道有哪号人物是叫凤求凰的…更何况…”饶霜不说话了,只是盯着唐锦年的眼睛。
  “更何况还这般厉害?”唐锦年挑了挑眉毛。
  饶霜双手抓着椅子的扶手,缓缓点了点头。
  “大多数人只知鬼见愁由上至下细分天地玄黄,”唐锦年重新拿起烟袋点上,“…却鲜有人知道还有个被默认的‘无’字号,就连天字号里知道这事的人也没几个。”
  “‘无’字号?”饶霜显然更加奇怪了,“这是什么?”
  “其实本来是并没有这个字号的,‘无’字号,无字号,本身就是指没有字号的意思,只是被知道的人喊得多了,慢慢就成这样了。”唐锦年摇头轻笑,“这所谓的‘无’字号里有两种人,一种是被鬼见愁认可,此人武艺确实高出天字号甚多,无法归在天字号内,便授其四字的词牌名,不在天地玄黄之内。而授四字词牌名这种事也就是在七年前才开始兴起的,据说以前的鬼见愁是没有这种规矩的,具体原因我也不甚清楚。”
  “…那还有一种呢?”饶霜秀眉轻皱,她知
  道‘凤求凰’肯定不是这一类人。
  “呵…”唐锦年微微眯起眼睛,笑得有些嚣张,“这另一种人,则是本身就不愿意接受鬼见愁授予的字号,至于原因就各种各样了,比如觉得鬼见愁给自己的字号太低了,再比如觉得天大地大老子最大,凭什么你鬼见愁说我哪个字号我就非得是哪个字号?等等等等诸如此类。在最开始这种人其实是很多的,很多人都觉得鬼见愁对自己的评价低了,所以不愿意接受,不过…这些人差不多都死干净了,如今只剩下了四个。”
  “死干净了?”饶霜想了想,“难道是…鬼见愁把他们杀了?”
  唐锦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饶霜摇了摇头:“所以说和你这种蠢人说话就是累。”
  在饶霜要发怒时唐锦年又继续说道:“你想想,需要鬼见愁动手吗?”
  饶霜慢慢睁大了眼睛,像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原,原来如此…”
  “没错,那群本身没什么本事却不愿意接受字号的人…都是死在别的心甘情愿接受了字号的人手里。”唐锦年缓缓吐出一口青烟,“这就是人心了,那些有字号的人看到这些自视甚高的家伙便会想:我的武艺这般厉害,你这小子还不如我,凭什么傲气?于是这群没有字号的人就成了众矢之的,随时随地都要准备好别的鬼见愁刺客来找麻烦…渐渐的,也就都死的差不多了,而剩下来的,就是别人想杀也杀不了的了…”
  “你说还剩下四个人…”饶霜抬眼看了眼唐锦年,“…你是其中一个吧,那还有三个是谁?”
  “呵——有一个是和你提起过的菩萨蛮,至于其余两个?”唐锦年转头望向窗外北边的方向,“出发吧,我们现在要去找的,就是其中一个。”
  “——他叫剑气近,在望北关。”
  第123章 知酒味
  北羌的雨和闰朝不同,寒意更为冷冽,淋在身上仿佛要往骨子里钻似的。
  这是北羌踞狼城在的一处森林中,雪沏茗和雪娘二人正坐在一颗大树下躲雨。
  雪沏茗有武艺在身尚不觉得寒冷,但雪娘那单薄的身子却早已经冷得瑟瑟发抖,雪沏茗便把小女孩抱在了怀里,替她暖着身子。
  此时自二人从罗汉军中逃出已过了数日。
  那天夜里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第二天元阳城就开始了戒严,说是有闰朝谍子来窃取军情,当晚就从这北羌国都里发出了缉拿告示,发往全国。
  当然,最开始雪沏茗二人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直到来到了第二个城市,在进城时便被一大群官兵堵住时,雪沏茗这才意识到,自己二人恐怕
  是不能再出现在北羌人眼皮子底下了。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样一幕。
  “很冷吧?”雪沏茗提了提雪娘的衣摆,她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
  雪娘耳畔的发丝被水淋湿,沾在了脸颊上,她小脑袋靠在雪沏茗胸前,轻轻摆了摆头。
  “等雨停了,我去城里给你找两件干净衣服。”雪沏茗替女孩理顺脸颊的发丝,转头望向踞狼城的方向,大雨中只能看到模糊的城墙影子。
  这场雨来得突然,饶是二人第一时间就找地方躲雨也没能逃脱被淋成落汤鸡的命运。
  “城里查得严…”雪娘缓缓开口,声音很轻,“…算了吧。”
  “呵呵,没事。”雪沏茗揉了揉雪娘的头发,笑出声来,“他们抓不到我。”
  见雪沏茗坚持,雪娘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合上眼就这样靠在这个男人怀里小憩起来。
  雨声渐渐停了,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雪沏茗
  脚边时,树林中就只剩下偶尔从树叶中滴落的水珠了。
  雪沏茗轻手轻脚地将睡熟的小女孩抱起,放在身下干燥的枯叶上。
  雪娘察觉到动静,迷迷糊糊中睁开眼来,就看到了正将葫芦放在她身边的雪沏茗。
  雪沏茗见她醒来,笑了笑,从包袱中摸出一个小壶,端起葫芦倒了些酒进去,对雪娘说:“我快去快回,你要是觉得冷就喝点酒,暖暖身子。”
  雪娘接过小壶抱在怀里,点了点头。
  雪沏茗便不再多叮嘱,转身径直往林子外走去。
  走出林子,望着远处的城墙,雪沏茗揉了揉额头,这几日来他一直很烦躁——
  北羌谍子,岐黄社,密报,闰朝奸计,不归罗汉军,望北关。这些听来的只言片语好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还似乎都一起指向了一件即将
  发生的很重要的事。但雪沏茗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到底出什么事了,只是大概知道…要打仗了。
  本来这些事是和他无关的,他也根本不关心这些,也不想去管更不想费脑筋去想。可这些事却扯上了望北关,也就扯上了那个人。正因为这个原因,雪沏茗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咔嚓——”
  雪沏茗满眼血丝,手边扶着的那棵碗口粗的树竟然被他硬生生捏断了。
  “不想了——先离开这鬼地方要紧。”雪沏茗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展开身形往踞狼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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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娘靠着背后的树干坐了起来。
  衣服湿透了沾在皮肤上让她有些不舒服,她挤了挤袖子,顿时挤出了一滩水来。
  一阵风吹过,雪娘眯着眼睛打了个哆嗦,连忙紧紧抱着臂膀缩成了一团。
  更冷了。
  她转头望了望那个男人离去的方向——其实她心里是知道的,他才刚刚离开怎么可能这么快回来?
  …但还是希望他能快点儿回来…要是他在的话,就不会这么冷了吧…
  雪娘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个东西,就摆在自己脚边——是他留下来的那个装了酒的小壶。
  喝酒真的能暖和起来?
  雪娘不知道,她没喝过酒。
  酒是什么味道?雪娘歪了歪头。看他那么爱喝,想必应该还不错吧?
  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雪娘伸手将小壶拿了过来。
  打开盖子,浓郁的酒香顿时就弥漫开来。雪娘凑到瓶口闻了闻,还是熟悉的酒味——和那个
  人身上的味道一样。
  那…尝尝?
  尝尝,雪娘捧起小壶,往嘴里倒了一小口。
  “唔——咳咳!”雪娘小脸一皱,顿时咳嗽了起来,将一口酒全数吐了出来。
  好辣。
  雪娘拿袖子抹了抹嘴角的酒渍,可爱的小眉毛紧紧地皱着,舌头上满是火辣辣的感觉,但口腔里却残留着一股奇特的香味。
  他平常喝的就是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喝的?
  雪娘眨了眨眼睛,看着手中的小壶。
  犹豫了一会,雪娘再次端起小壶,往嘴里倒了一小口,一闭眼一仰头,将酒咽进了肚里。
  酒刚一下肚,一股如火烧般的感觉便从小腹升起,一路往上一直烧到了喉咙里,整个胃里都暖洋洋的。
  “呼——”雪娘呼出一口酒气——似乎没那么难受了,好像…感觉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