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雪娘甩了甩头,把头顶的那只大手晃开,白了男子一眼,不欲再理他,独自进屋去了。
  看着雪娘进屋,雪沏茗又嘿嘿地笑了起来——他知道去哪搞酒了。
  军中禁酒,因为怕军士们酒后闹事,这是常识。但并不代表军中无酒,其实军队里是有酒的,而且都还不差。只不过酒这种东西,在军队里,更多的时候是被当做一种奖励来发放的,比如某战大捷,便会特
  许军中将士每人可饮几两几钱,就算这样,也都是限了量的。当然,一些高级将领平日里若是想喝酒,也是可以喝得着的。
  没错,雪沏茗这胆大包天的小贼,居然打起了军营里美酒的主意!
  北羌以骑兵悍勇著称,羌骑中又以“不归罗汉”为尊。不归罗汉这支骑军,人数不过八千有余,却是北羌最为骄傲的一支军队,军队里每一名军士无不是精挑细选,从无数次厮杀里活下来的老兵,同时他们也是耶律解甲的亲兵。所谓“不归”,并不是指上了战场就不考虑活着回去,他们脑子里没有视死如归的想法,他们是一群真正懂得战场之道的人——怎么用最少的力气杀敌,怎么用最小的代价杀掉更多的敌人,怎么让自己活下来…以便继续杀敌。不归罗汉素有满万不可敌之称,他们参加的战役不多,却从无败绩。
  元阳城的百姓只知城外开始屯兵,大战在即,却不知今时今日这城外驻扎的,正是不归罗汉这支骑军。
  吃过晚饭,雪沏茗在屋内换上一身深色的衣物,就欲出门去。
  正在收拾桌上残局的雪娘抬起头来:“你又要偷酒去?”
  雪沏茗一脚刚跨出门槛,听到这话顿时就僵住了,他干笑了两声:“哪的话…嘿,我就出去转转…嘿嘿…”
  雪娘撇了撇嘴,回过头去不再理他。
  雪沏茗趁着这会功夫,一转身就消失在了门外。
  一离开村子的范围,雪沏茗便展开身形,向着打听来的军营方向大步狂奔而去。
  跑了大概有个把时辰,军营的轮廓终于出现在了雪沏茗的视野里,灰暗的天色下,军营里袅袅升起炊烟显得格外显眼,看来他们正打算开伙吃饭。
  军营外用木栅栏圈出了范围,栅栏里是错落有致的营帐,就算是在吃饭这会,整个军营也显得静悄悄的,除了偶尔有人走动的声音和锅碗瓢盆碰撞时发出的声音外,几乎听不见有人说话,就连军营外也有不少士兵在巡逻警戒着,显然这群人就连吃饭也是轮班
  制的。
  “要不要这么戒备…”躲在不远处草丛里的雪沏茗暗自嘀咕到,“这不像是一般的军队…算了,先进去再说。”
  雪沏茗小心翼翼地绕到军营的后面,在不远处巡逻的一队士兵转过拐角时,他迅速翻身越过栅栏,进了大营。
  这里是一个帐篷的后方,雪沏茗闪身隐匿在阴影处,帐篷不远处有着几个士兵正围坐一圈吃着饭。雪沏茗探出头去小心张望着,这些士兵虽然坐在一起,却没有一人说话,就连吃饭的咀嚼声都几乎细不可闻,同时雪沏茗也注意到了——这些人没有喝酒。
  “看来要找酒还是得找到当官的才行。”雪沏茗心里暗暗想到。他望向远处,整个军营正中有一个明显要大上许多的帐篷,能住在这里面的人,那他的地位自然不会低了。
  找准了地方,雪沏茗也就动身了,他屏住呼吸,籍着一个个帐篷的遮挡,终于是来到了大帐边上,一个闪身便躲进了帐篷边的柴堆里。
  “他娘的——这比在城里偷酒要刺激多了…”雪沏茗擦了擦额角的汗,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这也多亏了现在是在吃饭的时候,军营里四处走动的军士不多,才能如此顺利。
  隔着帐篷,雪沏茗能看到有人影走动,而且不止一个,他伏下身来,把耳朵慢慢贴了上去,便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此番大王许我罗汉军作为先军,想来也是下了决心…”这个声音有些粗犷。
  “嗯…介时我领一千人马打前锋便是…”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答道,嘴里含糊不清,似乎还在吃着东西。
  “我也是这般想法…不过我只给你六百兵马,若是打不下来望北关,你自己提头来见。”
  “唔唔,六百就六百…”咕咚一声,这人似乎是把嘴里的东西咽下了肚,“反正他们也要诈败退兵,打他们五百都够了…”
  望北关?!帐篷外的雪沏茗心里一惊,这个词让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满头雪发,独身守了望北关多
  年的人。
  “这次我大羌倾重兵而动,此役势在必得,不可懈怠…”粗犷的声音又说话了。
  “我省的,将军你难道还信不过我么…”瓮声瓮气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满。
  就在这时,雪沏茗突闻身后异响传来,刚一回头,正好就看到一小兵模样的军士正抱着一捆柴火,吃惊地望着自己!
  “你——你是谁!”小兵一声喝问,然后立马就欲高呼,“来人!敌——”
  雪沏茗一个虎扑上去,瞬间就拧断了小兵的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但为时已晚,大帐里已经没了声音,无数的脚步声传来,密密麻麻的士兵已经往这边围了过来。
  整个军营如同被惊醒的猛兽,完全动了起来。
  雪沏茗从柴堆里站起身来,咽了口唾沫——
  “娘的…这下玩大了。”
  第98章 逃离罗汉军
  “娘的…这下玩大了。”
  士兵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已经没有多余时间留给雪沏茗瞎想了。
  杂乱匆忙的脚步声响彻了整个军营,雪沏茗不敢再停留,一眼扫过,随便寻了个人稍微少些的方向,一头扎了过去。
  这些士兵若是在平日里的战场上,披上重甲,骑上骏马,皆是那势不可挡的杀人利器。但放在此时,在雪沏茗面前他们只不过是些身手好些的寻常军士。
  这些士兵见雪沏茗迎头冲来,毫不畏惧地拦在了他的去路之上。
  雪沏茗也是毫不客气,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离他最近的那名士兵跟前,那士兵伸手来抓,在雪沏茗眼里,就连他脸上的狞笑,眼角睫毛的颤动都清晰可见。
  说时迟那时快!士兵的手才刚刚伸出一半,只见
  雪沏茗肩膀一扛!
  “嘭——”
  一声沉重的闷响,这一撞力大如斯,那名士兵竟被硬生生顶上了天!天色昏暗之下,也不知那名士兵到底飞了多高,稍许之后才听见“嘭”的一声,如麻袋被人随意扔在了地上的声音。旁边的军士低头看去,只见这士兵整个胸膛都凹陷了进去,胸骨尽折,早已经死去多时了。
  场面上有了片刻的寂静,雪沏茗心底刚想庆幸这帮兵蛋子被镇住了,然后军营里便爆发了比刚才更大的喊杀声——
  “抓住他——”
  “拿他祭旗!”
  “点天灯——!”
  “车裂!车裂!”
  “杀啊——!”
  雪沏茗反而被吓了一个激灵,没想到这帮人居然如此悍勇,此时他再笨也知道再不走就走不掉了,于是连忙将内力催动到最大,身形在士兵之间灵动游走
  ,遇到实在绕不过去的就一肩膀撞飞,但凡被他撞过的,就算不死也是个废人了,但这帮士兵竟然还是悍不畏死的围了上来。这帮人,用飞蛾扑火已经无法形容他们了,他们简直就是拍打礁石的浪潮,明知结局是支离破碎,却仍要前赴后继!
  此时天色已然全黑,在几处错落的篝火的照耀下,军营里影影绰绰,人潮涌动。雪沏茗就如同这波涛中一名搏浪的弄潮儿,每每以为“浪潮”就要将他淹没时,他总能一个飞腾便越众而出。
  即便如此,雪沏茗却也是有苦难言,在这成千上万的人的包围中,他的身遭屡屡险象跌出。光线本来就昏暗,再加上士兵太多遮挡着视线,他已经分不清到了军营的哪个方向,只能凭借着感觉往边上移动着。
  就在雪沏茗暗自祈祷不要跑错方向时,一声声的嘶鸣声传进了他的耳中。
  雪沏茗大喜过望!
  他已经可以确定这里不是他来的方向了,但现在这处却是最能确保他能逃走的方向。
  原来这是个骑兵营…雪沏茗心中暗暗想到。之前听到的嘶鸣声正是有些受惊的马群发出来的,此时离得近了,马身上特有的那股臭味也散发了出来。
  不知不觉,竟然逃到了军营里的马场,真是天助我也——雪沏茗开心得就差仰天大笑了。
  这里已经是军营的边缘,能跟在雪沏茗身后的士兵也没有先前那么多了。
  雪沏茗纵身一跃,踩在了马场的栏杆上。他蹲在栏杆上,笑嘻嘻地回头望向追赶在身后的军士:“嘿,小爷不陪你们玩了,你们自己玩蛋去吧——”说罢,直接一个飞跃,跨身骑在了一匹灰马背上。
  “驾——!”此时还没真正开始打仗,这些马并没有戴上马嚼子和缰绳,雪沏茗只得揪住了它的鬃毛,双腿一夹马肚,就欲策马远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