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方远带着一群人看他,他坐在课桌上,长腿一抬就放在孟寒的凳子上,他的鞋子并不脏,反而比孟寒的所有东西还干净,但是这个姿势太侮辱人了。
  孟寒却不觉得生气,他垂头看着方远的小腿,好细,好像他一掌就能握住。
  方远发现他心不在焉,用脚尖踢着孟寒的大腿:“聋了?”
  孟寒一下握住方远的脚腕:“你说什么?”
  他的手掌太热,像是透过校裤贴在了方远皮肉上,滚烫热烈。
  他用力抽出腿:“被欺负傻了。”
  给孟寒翻一个白眼,他看似优雅,实则有些慌乱地跑了。
  放学时,孟寒被几人抓着领子带到了小树林。
  这次不是方远,而是其他班的。
  为首的是一个寸头男生,他不屑地上下打量弱鸡似的孟寒:“你就是孟寒?”
  没等他回话,就给边上十多个男生使眼色。
  十几人一拥而上,对孟寒拳脚相加。
  肚子上挨了三拳后,孟寒忍着痛开始反击。
  但这个幻境中,他的体质变成和生前的方远一样,瘦弱、缺少营养。
  方远被霸凌了数十年,就算父母有努力养他,但日常的食物缺乏和长久的挨打,让他的身体很弱,他更擅长被挨打。
  孟寒很快被打到在地无力回击,他蜷缩着身子抱住头,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少年用力踹在他身上。
  孟寒很快吐出一口血,被胳膊挡住的脸上满是伤痕,衣服下的身体更是伤痕遍布。
  他眼中阴翳,无能为力的绝望笼罩在他心间。
  这股情绪陌生又让人心疼。
  模糊之中他猜到了,这是方远的情绪,他的绝望,他的无能为力。
  透过缝隙,他看到方远踩着天边的晚霞一点点走进。
  孟寒眼也不眨地盯着他,方远却不看他。
  和寸头男商量道:“这怎么说也是我们班的,你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寸头男从前往后摸了一把头发:“你开口的话,那就这么算了,下次我可不会饶过他。”
  “走。”
  方远在孟寒面前蹲下,用手指戳他嘴角的青紫伤口。
  孟寒看他的专注被疼痛惊醒。
  “没死?”
  孟寒摇头,表示自己还行。
  方远见他还能站起,嘴角扯出一个不善的微笑:“这样的话也好。”
  小树林中又蹿出几个人,一天下来,孟寒对他们已经熟悉,是跟在方远身边做他爪牙的人。
  几人很轻易地将孟寒架走。
  目的地是男厕所。
  清洁工的捅、抹布和拖把全放在这。
  方远轻快地拧开水龙头,水声咕咚咕咚灌满了水桶。
  随后一桶都浇在孟寒头上。
  他瞬间变成落汤鸡。
  太阳已经落下,夜风也染上了寒意。
  方远一把将孟寒推入隔间,在他转身要走时,孟寒拉住了他的衣角,随后一个湿漉漉又带着滚烫体温的身体抱住了他。
  孟寒在他耳边问道:“你那时候痛吗?”
  方远一个手肘撞在孟寒肋上,在他疼痛后退时将门从外面关上。
  拖把、水桶抵住门。
  最后厕所的门还被方远用钥匙锁上。
  面对着锁住的门,方远愣怔住,那时候他痛吗,当然痛,痛到每时每刻都想哭。
  可是没有人救他,也没有人帮他,他的哭泣和眼泪没有一丝用处。
  这毕竟不是真实的世界,片刻后,整个学校就陷入了黑暗。
  方远坐在围墙上,看着一轮月亮,傅怀歌不知何时坐在了他身边:“你在伤心。”
  方远否认,他在报复差点杀了他的孟寒,怎么会伤心?
  “我要杀了他们。”不知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还是解释给傅怀歌听,方远说得满是执念和一往无前。
  对此,傅怀歌是赞成的,而且他很愿意帮方远一同复仇,但是他怕方远后悔。
  他的心太软太热。
  “做不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我会陪着你。”
  孟寒一个人被关在隔间中,他需要出去很简单,这扇门并不牢固,轻而易举地可以闯出去。
  但他想闯进方远的心,他冰封已久、伤痕累累的心。
  孟寒第一次开始设身处地地思考方远的情绪。
  他今天遇到的一切都不会是无意的,这些都是方远想给他看的。
  老师的忽视、漠然和厌恶。
  同学的排挤和霸凌,殴打和辱骂。
  还有施暴者对他身体的觊觎。
  孟寒靠在墙上,口中吐出一口气,眼眶微热,他从来不知道方远的生活会如此的苦。
  在初见时,方远是粉饰过的漂亮新娘,漂亮得像人偶,那时他不知道。
  再见时,他是帮他一次的冷淡艳鬼,神秘优雅,他也不知道。
  下一次则是被困在阵法中、险些魂飞魄散,而这是他造成的。
  当他拿到方远的资料后,看着上面的白纸黑字,却也无法将心比心地感受到方远那令人绝望的过去。
  他伪善、高高在上地谴责方远的心狠和凉薄。
  殊不知最凉薄的是他孟寒。
  突然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巴掌,比方远扇他那两巴掌加在一起还要重,脸上瞬间出现一个红肿的巴掌印。
  孟寒觉得自己错的太离谱,方远那时会有多伤心。
  孟寒脑海中闪过方远的那张遗照,照片上的少年苍白憔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中也暗藏死志。
  傅怀歌揽住方远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肩头:“复仇后你想做什么?”
  第111章
  眼睛看着天边的月, 方远没有想过以后,生前以为会有以后, 但是一场意外让他的所有理想和规划成为泡影。
  方远说道:“没想过。”
  傅怀歌看透他眼中的迷茫,直达心底,让傅怀歌有些心疼也有些酸涩。
  “慢慢想。”他摸摸方远的头发。
  傅怀歌又问道:“想看萤火虫吗?”
  没等方远回答,他手轻挥,以千计数的萤火虫从草丛中飞出,每一只都亮亮的,散发着暖黄色的光。
  像是银河般倒映在方远璀璨的眸子里, 他伸手接过一只,小虫子摇着屁股在他手上画着爱心。
  突然耳边轻响,悠扬的乐声缓缓传来。
  傅怀歌拿着一管漂亮又精致的白色骨笛,修长的手指点在音孔上,一串音符随即倾泻而出。
  他的乐声完全没有外表的凶戾和冰冷,反而很柔很温顺。
  寂静中, 只有萤火虫摆动翅膀的轻微震动声和笛声。
  方远听着这柔情似水的乐声, 又看看沉浸在乐声中的傅怀歌,他又在想什么?
  对傅怀歌的好奇一点点被勾起。
  乐声像是一曲用情至深的情歌, 在柔情下是波涛汹涌的爱意, 它在流淌在咆哮, 在祈求得到一点回应,为此它能粉身碎骨、奉献一切。
  方远不知觉就深入了笛声中, 为里面的感情而动容。
  吹完一曲, 傅怀歌睁开眼,眼中的温柔还未褪去,就被一直看着他的方远收入眼底。
  “这歌叫什么?”
  “《汀兰》。”傅怀歌说道。
  他的爱就像岸边汀兰摇曳,看似温柔恬静, 但和水下的漩涡一般汹涌。
  方远口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好听。”
  “这支笛子呢?”
  “君子,是我亲手制的骨笛,你要试试吗?”傅怀歌将骨笛放在方远手中。
  让他握住,一根一根指导方远手指的摆放。
  方远几乎窝在傅怀歌的怀中,两人凑得很近,方远微一侧头,唇边就是傅怀歌的脸颊。
  简直像是偷香窃玉。
  傅怀歌没有反应,依旧认真地指导,但在方远偏过头后,他默默勾起了唇角,露出一点微笑。
  断断续续的笛声再次响起,吹奏者很不熟练,但他有个耐心的老师。
  没过一会,青涩但流畅的笛声悠悠飘出。
  还被关着的孟寒自是听到了一切,他听到了那扬长的《汀兰》,也听到了方远磕磕绊绊的学习。
  他合上眼,尽力用耳朵去捕捉方远的笛声。
  焦躁烦闷的心情逐渐被抚平,他还有机会取得方远的原谅,一切还有转机。
  孟寒不是会放弃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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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得也很快。
  来上班的清洁工将工具收好,把孟寒放出来。
  经过一晚的折腾,孟寒身上的衣服已经干透,但是皱巴巴不成样。
  方远站在外面看他,轻蔑地上下扫视他一眼后便冷笑一声离开了。
  孟寒要追过去时,傅怀歌出现了,他挡在孟寒面前。
  “不要再纠缠远远。”傅怀歌声音慵懒,好似只是一句劝告,但孟寒听出他深藏的威胁和戾气。
  孟寒握紧拳头,眼睛不善地盯着傅怀歌:“你只是利用他!方远再这样下去就永远回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