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汤姆被吓得一哆嗦,连打嗝都止不住了。
  她又跟伊洛里道歉,说:“这位先生,真抱歉,我的学生太过调皮了,你没受伤吧?”
  希金斯:“这位老师,比起不值一提的道歉,我更宁愿你能管好学生,这位先生可容不得一点受伤,他的双手和大脑可是价值千金……嘶!”
  他正说着,腰侧就挨了伊洛里的一记肘击,一下疼得说不出其他的刻薄话。
  伊洛里:“哪里有这么夸张,我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咳,女士,我说这些话并没有别的意思,但在教育学生之前,最好还是先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我看到的情况,这个孩子没有故意捣蛋,这一点我可以为他作证。”
  黛比脸色在青白之间变幻,说:“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学生都看着呢,你这是在暗示我冤枉他了吗?”
  一旁的希金斯伸手拉住伊洛里的胳膊,神色带着几分不耐:“这学生没事就够了,你也尽力了,何必非要掺和这种麻烦事?”
  在他看来,纠缠这种小事,简直是浪费时间。
  伊洛里拨开他的手,不容置疑道:“你别添乱,我现在没空回应你说的刻薄话。”
  “我、添乱?还有什么?刻薄话?!”希金斯气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伊洛里已经不再理会他。
  伊洛里俯下身凑近汤姆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以吗?”
  汤姆的抽泣声渐渐停了,他的脸几乎埋进了衣领里,耳根微微发红。
  过了片刻,他别扭地点了点头,动作轻得几乎难以察觉。
  第161章
  正当两方僵持不下之际, 博物馆的管理员接到报告,也匆匆赶过来了。他穿着一件红马甲制服,身形精瘦, 像一只细犬似地从拥挤的围观人群之间挤了出来。
  管理员一眼扫到满地破碎的骨片和那根砸出好几处凹陷的大腿骨,脸瞬间变得煞白, 表情紧张得几乎要晕过去:“糟了糟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谁碰倒了’夏娃‘?”
  一时没有人出声。
  黛比梗着一口气:“汤姆你说啊, 是不是老师冤枉了你?”
  汤姆一听,立刻揪紧了伊洛里的衣摆,扑闪的大眼睛里尽是惊慌。
  管理员:“如果谁都不肯承认, 那我只能报警,让警察来问答案了。”
  伊洛里安抚地拍拍他的小手,抬头望向管理员,眼神坚定,“先生,这个孩子经历了刚才的混乱,他能告诉你罪魁祸首是哪几个人。”
  “这话是真的吗?”管理员半信半疑地瞥一眼宛如惊弓之鸟的汤姆,弯下腰想靠近他,“小朋友, 你看见了什么?”
  然而,他没意识到自己突然靠得太近, 只会加剧孩子的恐惧。
  “不、不……”汤姆被吓得连连后退,把刚才答应伊洛里的话抛之脑后, 整个人几乎要缩进他的怀里。
  伊洛里轻轻推了推汤姆, 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去吧,勇敢一点,跟这位先生详细说说事情的经过。让他看看你背上的淤伤, 我保证,你不会有事的。”
  “好可怕,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汤姆带上了哭腔,打定主意谁哄都不管用。
  “好了,不哭了,小男子汉,不是没有人相信你说的话,”伊洛里无奈,只好牵着汤姆的手,跟管理员商量,“他似乎有点害怕,可以去一个比较安静的房间再谈吗?”
  管理员见自己的同事们也陆续赶到,开始打扫地上的碎屑和疏散人群。他一边挠着头,一边无奈地应道:“唉……这一大摊子事谁碰上都倒霉,防护才刚撤没几天,就出这么严重的事故,真是没处说理去。”
  “跟我来吧,我们去见馆长先生,”他转头看向黛比,说,“还有孩子的老师,你也一起来,这件事大概还得联系到你们的校长,商量个解决方案。”
  “那……那当然可以。”黛比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给自己打气。
  希金斯事不关己地抱起双臂,冷漠道:“伊洛里,我不打算掺和你鲁莽的行动,这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希金斯以一种赌气的心态准备看伊洛里出丑,等他主动来求自己认错,到那时候或许自己才愿意“大发慈悲”帮他解决这桩麻烦。
  伊洛里见希金斯一副大爷做派,也不在意,应道:“这当然不该麻烦你,你就先看着展览打发时间吧,我说不好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说完,就牵着汤姆去见馆长。
  伊洛里干脆果断的行动,更是让希金斯一下子脸绿了,站在人来人往的展厅中央,一时间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但又拉不下面子跟上去,就气恼地站在原地干等。
  十几分钟后,伊洛里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而黛比则是面色难看,她松开挽住汤姆的手,到队伍里提溜了那几个欺凌者出来,紧紧按住为首的大孩子的肩膀,咬牙切齿道:“你们这些捣蛋鬼,瞧你们给我惹的麻烦!”
  她推一把大孩子,“去,给汤姆道歉,然后你们几个要在这里等到你们爸妈过来。”
  黛比抬起头,犹豫地看了一眼伊洛里,道:“先生,刚才确实是我太武断了些,这点我承认。”
  磨蹭好一会儿,黛比才紧咬嘴唇,吐出来一句对不起。
  伊洛里心安理得地收下,微笑道:“小姐,你的学生很依赖你,说明你也对他们很好,只是最好更用点心。”
  “……你说服我了,我没办法反驳这番话,”黛比揉了揉汤姆的小脑袋,说,“汤姆,就像上课教的那样,你现在要跟这位先生说什么?”
  “谢谢你,好心的先生。”汤姆细声细气地说。
  伊洛里眉眼弯弯:“不客气。”
  等游学团都走了后,伊洛里才转身面对希金斯。希金斯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脸上写满了不悦。
  伊洛里叹了一口气:“说吧,你又有什么不满呢?希金斯先生。”
  希金斯抿起薄唇,打量着伊洛里被抓皱的外套,不冷不热地刺了一句,“善良的亨特先生,你的同情施舍成功了吗?不妨也给我一些关注吧——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在跟我出去的时候把我晾在一旁,自己则跑去掺和根本无关紧要的事呢。”
  “有孩子在哭,这不是无关紧要的事。”
  “这就是,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只会一味哭哭啼啼、自己不懂得给自己争取权益,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希金斯冷冷地说。
  “他受欺负了,不公的对待,当然需要帮助!”
  伊洛里不可思议地提高了声调,说:“你在责备受欺负的孩子做什么?需要被谴责的分明是推他下楼的同学和不负责任的老师。”
  “除了说风凉话,你还做了什么?恕我直言,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无法帮助任何人,反而就因为你这种袖手旁观的人太多,才会有那么多可怜人受了伤害也不敢为自己发声。”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希金斯的痛处,他的气息骤然冷酷,刀一样的眼神刺向伊洛里:“你再说一遍,谁自以为是了?”
  希金斯一下伸出手,掌心重重地撑在伊洛里身后的墙上,狭长的眼角被怒火染得绯红。他一字一句地说:“作家,你挨过欺负吗?知道挨打的滋味有多痛吗?没有吧,一看你就是一路受家人疼惜、朋友爱护长大的优等生,读书时最大的挫折,大概就是某次考试没拿到优。”
  “你根本不知道这种习惯受欺负的孩子在想什么,但我知道!”
  希金斯撕下教养良好的精英面皮,一把抓住伊洛里的衣领,近乎咆哮着怒吼道:“他们不会感激伸出援手的人,就像冷血的鬣狗。他们一旦有机会就宁愿把你踩到脚底下,跟欺负自己的人一齐霸凌你,也不愿意自己在臭水沟里发烂发臭!”
  “他们会怨恨那些没受欺负的普通人,会怨恨自己,却唯独不敢把怨恨对准真正欺负他们的人。”
  “你说我冷漠?对!我就是冷漠。我敢说他们落到那种下场都是自找的。那小孩不反抗,就是因为喜欢别人这样对待他。”
  伊洛里大脑一片混乱,希金斯的冰冷气息刺痛了他的皮肤,但更让他无言以对的是,希金斯那双充满怒意的眼睛里,竟隐隐透出一丝受伤的情绪。
  “……说了这么久,你说够了吗?”许久,伊洛里抬起头,碧透的眼眸里倒映出凌乱了发丝、不再干净利落的希金斯。
  那么一瞬间,希金斯恨透了他的平静。
  “既然再没话要说,那轮到我说了,”伊洛里挺直背,说:“我们到此为止了,我原以为你只是有点高傲的蓝血少爷,但事实证明你是无可救药,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
  “你要坚持自己的想法,高高在上地漠视他人,那是你的自由,但别捎上我。”
  伊洛里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再给希金斯,走向博物馆大门。
  希金斯错愕地看着伊洛里决绝离去的背影,他不想承认,但此刻他的确感到一阵恐慌,他还是第一次尝试跟某人交好,但对方却这样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