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在沃尔夫的众多推介中,艾莎秉持素雅的审美选择了一件藕荷色的羊毛大衣。
  珍妮则忸怩着,最后要了一件领口有荷叶边装饰的浅豆绿棉质长裙,拿着衣裳时脸皮都红得跟熟透的苹果差不多。
  珍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都快认不出来了,她在亨特一家的家里工作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脸颊不知不觉间已经养出了一些肉,不再单薄得像是一根干扁扁的苦草。
  她竟然在自己身上看出一些属于少女的娇嫩,就算是穿着新的长裙,也不会显得脸色蜡黄,反而被浅绿衬得皮肤透出几分白皙,真的宛如一个教养良好的淑女。
  艾莎帮珍妮绑好腰间的缎带,抬起头问道:“珍妮,你觉得怎么样?”
  沃尔夫趁机夸赞一句:“要我说,这就是再完美不过了,柔和的绿色,可爱的小姐,永远都不会出错的搭配。”
  珍妮紧紧揪着裙子边,努力挺直身板,她鼓起勇气,嗓音虽然还细弱,但自信多了:“是的,我觉得这条裙子真的很好看。”
  珍妮注意到镜子里映出站在旁边已经挑完衣服的伊洛里,通过镜子看见伊洛里对她露出赞同的微笑,她脸上的羞红噌地一下红透到耳朵。
  买完衣服回家,回程的路比来的时候通畅不少,警察显然已经赶到现场将闹起骚乱的人铐起带走了,但是残留在路面上的血渍和汽车残件还没来得及清扫干净。
  街道冷清不少,只有一些没有卷入其中的马车和汽车在路上驶过。
  第118章
  街头的车夫罢工一日日地演进, 街道上乱糟糟的,很多开汽车的人都不敢上街,伊洛里为了避开祸端, 不仅不再吩咐珍妮出门购物,甚至还改为用电话跟商店购买一日三餐要用到的食材, 在家中等店员送货上门。
  可能是因为气温一时间变化得太剧烈, 艾莎本就虚弱的体质出现了很大的不适应, 第一次寒潮来的时候断断续续低烧了几天,斯诺和伊洛里接替着守夜,用湿毛巾覆在她的额头上给她降温。
  期间, 伊洛里请了罗素医生来看过艾莎一次,那个严肃的山羊胡老医生给艾莎测了测体温,说没什么问题,“一般的小感冒而已,换季的时候总会出现,只是因为老夫人本身体质比一般人差,再加上精神萎靡造成的衰弱,才会一直发烧。不是什么致命的病,你们注意给她补充营养和水分, 过几天就好。”
  伊洛里接过罗素手里的常规退烧药,心头仍旧不安, 却也只能相信罗素的诊断。他不敢有一丝的懈怠,时刻都关注着艾莎的身体情况。
  艾莎连绵的病意也令得亨特家的气氛沉寂下来。
  晚餐时分, 跟家外边的浮躁气息相反, 亨特家安静得过分,只能听见汤匙搅动时碰到碗沿的声音。
  因为放心不下艾莎的病情,所以即使是在喝滋味香甜醇厚的奶油南瓜汤, 伊洛里也觉得味同嚼蜡。
  咔当——
  一声细微的响动从房间里传出来,像是水杯被不小心碰倒了。
  伊洛里反应比斯诺要快站起身,道:“可能是妈妈醒了,爸爸我去看看妈妈有什么想要的,你们接着吃饭吧。”
  半站起身的斯诺又坐回去,耐心地叮嘱着:“她今天一天就只有早上吃了点肉粥,其余时间一直在睡,好不容易醒了你记得千万劝她吃点扎实的面包,不然胃酸会烧得肚子难受的。”
  “知道。”
  伊洛里推开白色的房门,一股比较浑浊的暖气扑面而来,角落里摆放着在一个暗燃着的煤球炉,热量就是由烟囱传导到空气里的,在见到床上的景象时伊洛里愣住了——
  只见穿着一件带绒睡裙的艾莎头朝下趴在床头桌上,手边的杯子倒在桌面上滚动,从杯口流出来的水缓缓浸湿她的头发。
  伊洛里后脊发寒,惊叫道:“妈妈!”
  伊洛里来不及多想,冲上去把艾莎从桌面搬回床上,艾莎双目紧闭,头发像海藻一样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口鼻都是湿漉漉的水渍,脸色惨白得瘆人。
  她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死了一样。
  伊洛里颤着手去摸艾莎的鼻息,极其微弱的鼻息像是滚烫的蒸汽一样,烫得伊洛里猛地一缩,手撞到艾莎的头,她往旁边偏去,连接着头颅的脖子纤细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断裂。
  “天,这是怎么回事?”被伊洛里的喊声吸引来的斯诺看见房间里的一片狼藉,惊讶得双目圆睁。
  “爸爸,你看着妈妈,我去打电话叫罗素医生过来。”伊洛里头脑发昏,强撑着站起来往客厅里安的电话机走去。
  不会有事的,妈妈的呼吸还很稳定,没有被水呛到,只是一时间晕过去了而已。
  随着最后一次拨动拨号盘,电话打到了罗素的诊所里。
  伊洛里焦急地等待着忙音结束,但直到忙音消失,都没有人来接起电话。偏偏在这种时候没人接听?
  “伊洛里!”
  伊洛里转头,看见明晃晃的惊慌浮现在斯诺的脸上,他怀里的艾莎过电般抽搐起来,橙红的火光照出斯诺瞪大了眼睛的惊悚神情。珍妮慌张地在一旁帮忙扶着艾莎,看向伊洛里的眼睛里已经浅浅地映有一层水光。
  “医生什么时候来?”
  伊洛里:“爸爸,我、我现在就出去找马车来,会有人来帮我们的,再坚持一下。”
  他扯过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就开门往外走。
  傍晚的风声喧嚣得吵人,昏暗的街道尽头似乎有怪兽在蛰伏,伊洛里举目四望,原本总会在街道两边揽客的马车此时居然不见一辆。
  伊洛里只能急匆匆地一路往社区外边走,试图尽快找到一辆还在营业中的出租马车。
  转过一个街角,路边的一个街灯旁边蓦然立着数辆马车,它们挨靠在一起,在驾驶座坐着的马夫们叽叽咕咕地讨论着什么。
  伊洛里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朝那些扎堆的马夫招手大喊:“有载客马车吗?有吗!现在立刻就走,去东城区。”
  一堆马夫闻声看向伊洛里,见是一个神色仓惶的红血人,他们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看彼此,但没有一个人接伊洛里的话茬。
  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马夫粗噶着嗓子说:“不走不走,我们不干活。”
  他不耐烦地挥舞着手,把伊洛里当成一只嗡嗡叫惹人烦的苍蝇。
  “上一边儿去,我们要给那些狗娘养的老爷们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可以随意摆布的人。”
  “对,看王城没了我们这些马车夫,还能不能像他们说的那样维持下去,呸。”
  伊洛里举起手指比数,说:“我加钱,出三倍!四倍,不,五倍!只要能立刻走。”
  他的眼神漆上了绝望,嗓音带着嘶哑,“随便你们想要多少钱都行,我、我的家人没时间了,她病得很重,需要立刻去诊所看医生。”
  但那些粗犷的马夫依旧无动于衷,冷漠地看着他,“是吗,但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来得不巧,我们已经决定要把罢工进行到底了,不管是谁,即使是亚瓦尔的皇帝亲自来,都不可能能够使唤得动我们,要怪,你就怪那些支持汽车、害得我们都赚不到钱的混蛋吧。”
  伊洛里被这种毫无人情味的回应震惊到了,此时一声清脆的鞭子破空声猛然划破了冷清的空气。
  他转头一看,竟然是两匹骠肥的高头大马嘶鸣着冲过街道,它们身后拉着的墨绿车厢轰隆隆碾过街道石板。
  见此情景,马夫群体一下子躁动起来,咒骂着——
  “该死的,是谁这种时候还在偷摸拉客!”
  “哪里来这么一个狗娘养的叛徒!”
  “嘿,罢工是所有人都约好的了,现在我们看见的是不可饶恕的犯规,”胡子马夫高声呼吁着,“伙计们,拦下那辆马车别让他跑了,那个混蛋敢破坏规矩,就得付出代价。”
  在胡子马夫的号召下,其他马夫纷纷大力鞭打自己马儿的屁股,操控着马车使劲撞向那辆疾驰的马车。
  有人在怒不可遏地骂为首的叛逆车夫:“停下来!你这个钻钱眼里的叛徒,难道你想这么多人的努力都白费吗。”
  那叛逆车夫也不甘示弱,一鞭子就抽到叫得最凶的那人脸上,抽出深入肌理的血痕,凶狠地骂回去:“滚开!一群脑子不清醒的蠢货,看清楚了!这不是你们的出租马车,我拉着的是有身份的人!”
  “骗鬼呢,你这车厢就是出租马车,你当我们是眼瞎吗。”胡子车夫愤怒道。他们出租马车的标准配色就是深绿色的车厢和黑色的车顶,对面车夫的这套说辞摆明了就是拿他们当傻子了。
  性格暴烈的叛逆车夫没了解释的耐心,他暴戾又凶狠地甩起鞭子,凭着一股不要命的气势吓退了那些乌合之众,“谁挡路就死,想死就继续冲过来。”
  混乱之中,谩骂声、惨叫声、鞭子抽打声以及马车撞在一起令人牙酸的木头崩裂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