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饶絮欲言又止，卖身为奴哪有什么好的，要是运气好去个心善的主家，往后年岁渐长指个过得去的男子成家，虽说难以赎身但日子能安稳；要是运气不好去了个刻薄的主家，以后就悬了。
“你说，有什么忙是我能帮得上的。”
“当初我爹同意奶的话把我卖给牙行，连我娘都一心在弟弟身上没为我说半句话，但隔壁的朱家姐姐却十分想救我，只是苦于银钱不够所以才没能成，之后我入了牙行就没再见过朱姐姐，也难找到机会出去。”董春儿抬手抹了下眼角，“我知道朱姐姐和饶姐姐关系好，所以想托饶姐姐帮我道声谢。”
饶絮心中惊讶她年纪轻却极明事理，不免感念她这份心，不枉当日朱薇娘哭那一场，“好，你放心，等明后日得闲了，我就去找你朱姐姐。只是你自己也要小心，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牙行不是什么清净地，凡事多长个心眼。”
董春儿点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现在只想多干些活儿，能攒几文钱，到时候不让夏夏和小秋也和我一样，不过幸好她们还小，大人再不喜欢也会容忍几分。”
她只求夏夏小秋到她这个年纪时，她已经找到了法子能救她们，一个人被卖也就罢了，总不能她们三姐妹都被卖了出去。
饶絮闻言神色更加怜惜，她自己都还是没长大的小姑娘，遭遇了这些事不怨天尤人已经是难得，居然还能考虑到两个妹妹的处境，换成自己当年和她一般大时，早在心底把饶家上下一干人等都骂了个遍。
说完话没多久，前面撤席，洪师傅休息够了起身去把第二轮的点心蒸上，比起早上的手忙脚乱，这时候他明显游刃有余，见饶絮看过去，还好脾气的笑笑。
“上午就把面点什么的一起捏好了，下午就轻松些，上锅蒸熟就是。”
“洪师傅手艺好，我看她们端出去的点心个个精巧，比我在街边铺子里所看见的精致太多，光是看着就舍不得吃了。”
洪师傅摸摸脑袋，被人夸赞手艺自是高兴，“饶娘子过奖了，你的一手厨艺也好，我看假以时日平安镇就满是你的大名了。”
两人互相寒暄，倒把一旁的罗师傅气得够呛，他和洪师傅虽嘴上互称兄弟哥俩好，但要说实际交情也就那样，点头之交混个脸熟罢了。
他鼻腔里哼气，显然谁也不待见，甩袖转身进了灶房。
洪师傅面色有一瞬间尴尬，“老罗他，脾气就那样，饶娘子别见怪。”
饶絮已经和罗师傅针锋相对，自然不会在意这点脸色，真要吵起嘴来，只怕对方还没她厉害呢，况且这时候不一定就要争出胜负来，他俩还是得在厨艺上见真章。
“洪师傅客气了，面点蒸上了，我也要回去为第二场席备菜了。”说是备菜，但下午席上所需要的菜式和上午并无差别，饶絮同婆子在上午的时候就准备得差不多了，此时不过是做些洗锅碗的琐事，顺便把灶膛里的木灰掏一掏，等到了时辰直接下锅炒就是。
一直等到第二场席结束，饶絮才彻底放下心神，她一边捶手一边看几个婆子收拾灶房，剩下没用完的食材大家都能拿，几个婆子去装肉拿菜，饶絮则是和洪师傅打交道包了几份点心回去，末了又被眼疾手快的董春儿塞了些肉菜进竹篮。
“我拿回去也留不住，还不如饶姐姐你带走，自家人吃了也开心。”董春儿提着嘴角解释道。
饶絮摸了摸她发髻，想了想又从袖子里掏出几文铜板递过去，“吃的留不住，那这个你拿好，以后好好为自己活。”她原本还有更多的话想说想安慰，但是对上董春儿沉静无波的眼神，都无声的吞了下去，只能勉强笑笑。
董春儿攥着几文铜板眼眶一热，垂下眼看着旧鞋面散出来的细绒，含着鼻音：“我知道了。”她张张嘴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不想让人听见自己的啜泣声，只好点点头。
不多时外面传来击掌的脆响声，董春儿猛地抬头，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着急忙慌的道：“外边是叫我们的，怕是要去前边领赏然后就回去了，饶姐姐，我先走了。”
饶絮诶声，就见她提着裙角快步跑出了灶房所在的院子，裙角翻飞，连髻上垂落下来的红头绳也随着跑动不住地晃悠，很快就没了影子。
葛嫂子在两刻钟后匆匆从前面赶来，脸上是藏都藏不住的笑意，先是对着洪师傅恭维夸赞了一遍，又从袖子里掏出荷包递过去。
“老太太平日里不爱用点心，觉得软糯黏糊没意思，今儿却说洪师傅的手艺好，连着用了两三个，要不是夫人拦着，只怕一碟子都要吃完。”
“您客气了，老太太要是喜欢，改天我再做给她吃。”洪师傅捏两下沉甸甸的荷包，本就和善的圆脸挤出更多笑容来，和葛嫂子互相客套了半晌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罗师傅挺着胸志得意满的站在旁边，不说按照资历名声地位，就是按照个人的厨艺本事，他在这里也只比洪师傅矮上那么一丁点，高饶絮一大头。
他好整以暇的眯眯眼，连要说什么客套话都想得差不多了，一抬手准备去接葛嫂子掏出来的第二个荷包，没想到却落了空。
“饶娘子。”葛嫂子把东西塞到饶絮手里，笑盈盈道：“老爷夫人方才还夸，说不知去哪儿找来的好大厨，吃起来别有风味，从前竟然不知道，席上的客人也多有称赞的。不过还请娘子勿怪，我嘴巴没把门，一高兴就把娘子名字说出去了。”
饶絮初时不以为意，听到后面却是受宠若惊，甚至都来不及去掂量荷包里有多少铜板，“葛嫂子客气了，我还要多谢您才是。”
她辛苦来回在镇上村里到处接席面，不就是想把名声打出去，让生意能自动上门吗？如今葛嫂子这话明面上是道歉，但实际却是在告诉她，方才席上的客人大多都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日后若是有什么席面宴会，也会考虑几分。
葛嫂子这几句话看似简单，于饶絮而言，却已经算得上贵人了。
一旁的罗师傅脸色铁青，他不敢置信自己居然会输给饶絮这个没师承的黄毛丫头，虽然他们没有明面上的争斗输赢，但这种人家待客说话都是有讲究的，谁前谁后就默认了差距，否则凭什么洪师傅是最前面那一个？
然而在对上葛嫂子转过来的脸时，他还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烟，硬生生挤出了笑，不敢真甩脸子，又忍气吞声的陪着说了几句话，直到葛嫂子离开。
洪师傅眼明心亮，急忙抬手拦住人，“诶，今天可算是结束了，老弟陪我去喝两杯？我们可有好久都没聚过了。”
“等我先把这里的事解决了，我们再聚。”罗师傅一双眼喷火般的盯着饶絮背影，两颊的肥肉颤颤抖动，紧咬着牙关，“她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哪里比得过我的手艺，我看一定是有什么猫腻！”
洪师傅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撇了下嘴，很是不耐烦，向来各行各业都不是完全按照年纪来算本事高低的，有的人天资好，少年也能出头被称作天才，有的人天资一般，勤能补拙也能慢慢追上来，还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抵不过旁人几年的造化本事，这些都不能一言以概之，哪有简单以年龄来断定的。
饶絮提着装了点心肉蔬的竹篮就要出府，路过跳脚的罗姓中年男人时，还不忘斜斜瞥去一眼。
“罗师傅，我们做厨师的，自己认为的厉害不叫厉害，还是得看客人的意见，他们喜欢，再普通的菜也是名菜；他们不喜欢，再顶级的食材也只能可惜了，遇上了个本事不到家的糟蹋了好东西。”
“你——”
饶絮退后几步，看着火冒三丈几乎下一瞬就要被气晕过去的人，耸了耸肩，“我一介女流，不好和罗师傅过多交谈，但今日还是要多谢，镇上有名的大厨师让我这个乡下妇人开了眼，长了见识，也明白什么叫名、不、副、实。”
饶絮说完，含着笑意的眼神往他身上一落，携着些许轻视和不屑的施施然挪开，循着来时的路出去和游满会和了。
第114章 她脚下一软，当即跪倒……
丁家给的酬劳很是大方丰厚，一开始的定金七百文，寿宴结束后葛嫂子又给了八百文，拢共一贯五钱，饶絮一出丁家宅门，看见游满后就拉着他去了布行扯布，花了将近百文。
这日游满从田里回来在院子里冲脚，饶絮坐在屋檐下比划尺寸裁布，“稻子还好吧？你这几天还要去镇上吗？”
“还成，肯定要去，不过也不急，先顾着田里。”
“锅里给你留着饭菜，吃两口了再去睡会儿。”饶絮头也不抬，两只眼都落在手里的细布上，她这两年做过几次衣裳鞋袜了，也算练出来些许本事，至少现在不必游满在跟前比量，也能裁好所需的尺寸了。
游满点头，冲干净了脚却也不赶紧进屋，反而拿了张小板凳坐在她旁边，视线从她膝上的布料一扫而过，“这个怎么做的，要不我也学学吧？”
“你说，有什么忙是我能帮得上的。”
“当初我爹同意奶的话把我卖给牙行，连我娘都一心在弟弟身上没为我说半句话，但隔壁的朱家姐姐却十分想救我，只是苦于银钱不够所以才没能成，之后我入了牙行就没再见过朱姐姐，也难找到机会出去。”董春儿抬手抹了下眼角，“我知道朱姐姐和饶姐姐关系好，所以想托饶姐姐帮我道声谢。”
饶絮心中惊讶她年纪轻却极明事理，不免感念她这份心，不枉当日朱薇娘哭那一场，“好，你放心，等明后日得闲了，我就去找你朱姐姐。只是你自己也要小心，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牙行不是什么清净地，凡事多长个心眼。”
董春儿点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现在只想多干些活儿，能攒几文钱，到时候不让夏夏和小秋也和我一样，不过幸好她们还小，大人再不喜欢也会容忍几分。”
她只求夏夏小秋到她这个年纪时，她已经找到了法子能救她们，一个人被卖也就罢了，总不能她们三姐妹都被卖了出去。
饶絮闻言神色更加怜惜，她自己都还是没长大的小姑娘，遭遇了这些事不怨天尤人已经是难得，居然还能考虑到两个妹妹的处境，换成自己当年和她一般大时，早在心底把饶家上下一干人等都骂了个遍。
说完话没多久，前面撤席，洪师傅休息够了起身去把第二轮的点心蒸上，比起早上的手忙脚乱，这时候他明显游刃有余，见饶絮看过去，还好脾气的笑笑。
“上午就把面点什么的一起捏好了，下午就轻松些，上锅蒸熟就是。”
“洪师傅手艺好，我看她们端出去的点心个个精巧，比我在街边铺子里所看见的精致太多，光是看着就舍不得吃了。”
洪师傅摸摸脑袋，被人夸赞手艺自是高兴，“饶娘子过奖了，你的一手厨艺也好，我看假以时日平安镇就满是你的大名了。”
两人互相寒暄，倒把一旁的罗师傅气得够呛，他和洪师傅虽嘴上互称兄弟哥俩好，但要说实际交情也就那样，点头之交混个脸熟罢了。
他鼻腔里哼气，显然谁也不待见，甩袖转身进了灶房。
洪师傅面色有一瞬间尴尬，“老罗他，脾气就那样，饶娘子别见怪。”
饶絮已经和罗师傅针锋相对，自然不会在意这点脸色，真要吵起嘴来，只怕对方还没她厉害呢，况且这时候不一定就要争出胜负来，他俩还是得在厨艺上见真章。
“洪师傅客气了，面点蒸上了，我也要回去为第二场席备菜了。”说是备菜，但下午席上所需要的菜式和上午并无差别，饶絮同婆子在上午的时候就准备得差不多了，此时不过是做些洗锅碗的琐事，顺便把灶膛里的木灰掏一掏，等到了时辰直接下锅炒就是。
一直等到第二场席结束，饶絮才彻底放下心神，她一边捶手一边看几个婆子收拾灶房，剩下没用完的食材大家都能拿，几个婆子去装肉拿菜，饶絮则是和洪师傅打交道包了几份点心回去，末了又被眼疾手快的董春儿塞了些肉菜进竹篮。
“我拿回去也留不住，还不如饶姐姐你带走，自家人吃了也开心。”董春儿提着嘴角解释道。
饶絮摸了摸她发髻，想了想又从袖子里掏出几文铜板递过去，“吃的留不住，那这个你拿好，以后好好为自己活。”她原本还有更多的话想说想安慰，但是对上董春儿沉静无波的眼神，都无声的吞了下去，只能勉强笑笑。
董春儿攥着几文铜板眼眶一热，垂下眼看着旧鞋面散出来的细绒，含着鼻音：“我知道了。”她张张嘴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不想让人听见自己的啜泣声，只好点点头。
不多时外面传来击掌的脆响声，董春儿猛地抬头，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着急忙慌的道：“外边是叫我们的，怕是要去前边领赏然后就回去了，饶姐姐，我先走了。”
饶絮诶声，就见她提着裙角快步跑出了灶房所在的院子，裙角翻飞，连髻上垂落下来的红头绳也随着跑动不住地晃悠，很快就没了影子。
葛嫂子在两刻钟后匆匆从前面赶来，脸上是藏都藏不住的笑意，先是对着洪师傅恭维夸赞了一遍，又从袖子里掏出荷包递过去。
“老太太平日里不爱用点心，觉得软糯黏糊没意思，今儿却说洪师傅的手艺好，连着用了两三个，要不是夫人拦着，只怕一碟子都要吃完。”
“您客气了，老太太要是喜欢，改天我再做给她吃。”洪师傅捏两下沉甸甸的荷包，本就和善的圆脸挤出更多笑容来，和葛嫂子互相客套了半晌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罗师傅挺着胸志得意满的站在旁边，不说按照资历名声地位，就是按照个人的厨艺本事，他在这里也只比洪师傅矮上那么一丁点，高饶絮一大头。
他好整以暇的眯眯眼，连要说什么客套话都想得差不多了，一抬手准备去接葛嫂子掏出来的第二个荷包，没想到却落了空。
“饶娘子。”葛嫂子把东西塞到饶絮手里，笑盈盈道：“老爷夫人方才还夸，说不知去哪儿找来的好大厨，吃起来别有风味，从前竟然不知道，席上的客人也多有称赞的。不过还请娘子勿怪，我嘴巴没把门，一高兴就把娘子名字说出去了。”
饶絮初时不以为意，听到后面却是受宠若惊，甚至都来不及去掂量荷包里有多少铜板，“葛嫂子客气了，我还要多谢您才是。”
她辛苦来回在镇上村里到处接席面，不就是想把名声打出去，让生意能自动上门吗？如今葛嫂子这话明面上是道歉，但实际却是在告诉她，方才席上的客人大多都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日后若是有什么席面宴会，也会考虑几分。
葛嫂子这几句话看似简单，于饶絮而言，却已经算得上贵人了。
一旁的罗师傅脸色铁青，他不敢置信自己居然会输给饶絮这个没师承的黄毛丫头，虽然他们没有明面上的争斗输赢，但这种人家待客说话都是有讲究的，谁前谁后就默认了差距，否则凭什么洪师傅是最前面那一个？
然而在对上葛嫂子转过来的脸时，他还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烟，硬生生挤出了笑，不敢真甩脸子，又忍气吞声的陪着说了几句话，直到葛嫂子离开。
洪师傅眼明心亮，急忙抬手拦住人，“诶，今天可算是结束了，老弟陪我去喝两杯？我们可有好久都没聚过了。”
“等我先把这里的事解决了，我们再聚。”罗师傅一双眼喷火般的盯着饶絮背影，两颊的肥肉颤颤抖动，紧咬着牙关，“她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哪里比得过我的手艺，我看一定是有什么猫腻！”
洪师傅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撇了下嘴，很是不耐烦，向来各行各业都不是完全按照年纪来算本事高低的，有的人天资好，少年也能出头被称作天才，有的人天资一般，勤能补拙也能慢慢追上来，还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抵不过旁人几年的造化本事，这些都不能一言以概之，哪有简单以年龄来断定的。
饶絮提着装了点心肉蔬的竹篮就要出府，路过跳脚的罗姓中年男人时，还不忘斜斜瞥去一眼。
“罗师傅，我们做厨师的，自己认为的厉害不叫厉害，还是得看客人的意见，他们喜欢，再普通的菜也是名菜；他们不喜欢，再顶级的食材也只能可惜了，遇上了个本事不到家的糟蹋了好东西。”
“你——”
饶絮退后几步，看着火冒三丈几乎下一瞬就要被气晕过去的人，耸了耸肩，“我一介女流，不好和罗师傅过多交谈，但今日还是要多谢，镇上有名的大厨师让我这个乡下妇人开了眼，长了见识，也明白什么叫名、不、副、实。”
饶絮说完，含着笑意的眼神往他身上一落，携着些许轻视和不屑的施施然挪开，循着来时的路出去和游满会和了。
第114章 她脚下一软，当即跪倒……
丁家给的酬劳很是大方丰厚，一开始的定金七百文，寿宴结束后葛嫂子又给了八百文，拢共一贯五钱，饶絮一出丁家宅门，看见游满后就拉着他去了布行扯布，花了将近百文。
这日游满从田里回来在院子里冲脚，饶絮坐在屋檐下比划尺寸裁布，“稻子还好吧？你这几天还要去镇上吗？”
“还成，肯定要去，不过也不急，先顾着田里。”
“锅里给你留着饭菜，吃两口了再去睡会儿。”饶絮头也不抬，两只眼都落在手里的细布上，她这两年做过几次衣裳鞋袜了，也算练出来些许本事，至少现在不必游满在跟前比量，也能裁好所需的尺寸了。
游满点头，冲干净了脚却也不赶紧进屋，反而拿了张小板凳坐在她旁边，视线从她膝上的布料一扫而过，“这个怎么做的，要不我也学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