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尤其是经历过雪崩之后,众人见此仍心有惶惶。
  阿吀从马车上下来,见镇子萧条,客栈太破,忍着不适才踏了进去。等她坐到那所谓最好的屋子里,她头皮都发麻,换了褥子都觉得屋子里有一股霉味儿。
  她不愿意往床上躺,整个人就挂到了顾涯背上。顾涯也依着她,左手托着人,右手还能理了东西。
  等饭菜香气传来,阿吀还拦着顾涯不让他动。
  顾涯是好笑,抬手拍了拍她跨着的腿:“平日里就算了,今儿估计都等着你一起用饭。”
  因着是除夕,是以林雀从半下午一进客栈就开始忙活晚食。还得给不尘这个和尚单独做两道斋饭,托她的福气,一路众人都吃得很好。
  尤其是夏时月,平日里瞧着冷静自持的人,没想到口腹之欲极强,自打同行之后她几乎日日围着林雀转。
  此刻正当酉时,一楼堂厅里最大的那张桌子已被菜式铺满。夏时月坐在一侧,时不时就抬头望一望阿吀屋子方向。
  桑甜觉着好笑,正准备喊人,就见着屋子开了门。
  阿吀其实是内心羞耻,一想到麓山别馆差点儿害得这群人死掉,她就觉得愧疚,这也是她一直不愿意露面的原因之一。可顾涯每日在她耳边夸赞,她那愧疚便渐渐消散了些。
  她有些扭捏地落座,也不言语,就动了筷子。
  桑甜坐在不尘边上,故意吃着大鱼大肉;不尘摸摸自己光滑脑袋,只管吃了自己面前那两道斋菜。
  夏时月胃口很好,并不与谁搭话,只管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塞。青羽和秋水宫七位弟子,碍于青羽冷漠性子,也没人敢搭腔说话。
  孟青榕隔着林雀的位子,坐在阿吀左手边儿,看着顾涯给阿吀夹菜。
  说是人多,却吃得一点都不热闹。
  阿吀捧着碗,吃了两道菜,竟自顾自地哭了起来。她先忍着哭,眼泪两滴还没人注意到,等嘴里咬着东西吞不下去,又被这一桌子安静惹得张嘴就哇哇嚎哭了起来。
  众人被她哭得一愣。
  她嘴里饭还含着,这么哭容易呛到,顾涯皱着眉头短叹两下就伸手去接她嘴边的饭。
  林雀动作利落,立马将阿吀跟前儿的两道菜式推远了些。
  孟青榕碍于身份不合,坐在一旁伸手又收回。
  阿吀看不到这些,越哭声音越大,哭腔喊着:“你们是不是都怪我,怪我没能抓到陆裴,怪我没能晓得那些失踪的人在哪里,你们才不说话的啊。”
  “平时你们赶路,路上都不聊天,憋得我根本不敢看你们。”阿吀说来心里忐忑:“你们怪我就怪我吧,是我害得秋水宫和孟大哥遭了难,如若我预料到他会借雪崩害人就好了。”
  阿吀哭了就停不下来,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哪怕顾涯在旁手不停地给其擦眼泪,她还是被泪水模糊得什么都看不见。
  “我原本想着,你们可以先走一步去西丘也可以的。总归那些人目标都是我和顾涯,分开走对你们安危也好些。可我不知晓要去哪,我也不知晓要你们去哪。”阿吀抹了一把脸上眼泪:“如今局势看似明朗,实则还是敌在暗我们在明,西丘无人熟悉地形,我们这么多人都不一定能进西丘国都。”
  顾涯在侧,拿着帕子给阿吀擦着脸,他没看向众人,开口言语却将众人事儿给安排好了:“我也正有此意,我们一处走,人数太多,最好兵分三路。青羽你带着秋水宫先行一步,乔装打扮了先入西丘。夏时月与不尘断后走小路,孟青榕因左臂伤势就仍与我们一处,我们分批入西丘,先行打探着,商量商量四月末找个地方汇合最为稳妥。”
  阿吀哭着补充:“蛊山和江湖上被关押的那些人,大概率都是在边境军营周围,不如定在四月最后一日黑城汇合。”
  青羽点了点头:“待吃完这顿,我们秋水宫就先行启程。”
  阿吀则被这句话惹得又嚎哭起来:“你连年都不过了吗?”
  “年年都有年过,不差这一年,可报仇若差了时机,就再也报不成仇。”青羽吃完碗里最后一口饭,撂下筷子冲着秋水宫其他人道:“吃快些,走了。”
  几个师妹不敢不听,一时碗筷相接声此起彼伏。
  青羽起身离开经过阿吀身旁时,抬手拍了拍她脑袋,似不习惯安慰人,只留下一句生硬的:“你别哭了,没人怪你。”后,就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
  她像一阵风来去,搞得阿吀都没反应过来。
  夏时月望着一桌子大鱼大肉,又望了望不尘面前那两道斋菜,她难得纠结道:“我能不能同你们一处行路?”
  不尘摸了摸脑袋,道了句:“那我自己走?”
  阿吀被不尘那样子逗得又笑出来,嗔怪地来了句:“也没那么着急。”
  夏时月顿松一口气,继续专心吃她的饭。
  孟青榕全程一言不发,到后面林雀又拿了酒来,他干干饮了两壶,像是做了个极难的决定一般,他道:“我左臂后续只需换了药膏而已,等桑甜姑娘多为我准备些,我与不尘师父同路便是。西丘凶险,不多方打探恐后事难为。”
  他说着望向阿吀,眼神复杂:“明媚姑娘,我不想你再身陷险境了。”
  这一句,说得阿吀心头一跳,她为此动容,言语就多了舍不得:“孟大哥,是我对不住你。”
  “是我对不住他。”顾涯说着闷头喝了一杯酒,他起身和林雀换了个位置,同孟青榕面对面地给他倒酒:“喝吧。”
  孟青榕一口干了。
  两人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的莫名其妙拼起了酒。
  搞到最后好好一顿除夕饭吃成了散伙饭。
  正月初三,孟青榕与不尘第二拨走。
  阿吀当时还在客栈门口抹泪,她哭道:“其实和孟大哥试试也不错,多好一个人啊。”
  顾涯忍了许久,终是气不过,来了句:“那你跟他走。”
  第74章 吵吵吵“你都不认真陪我玩!”……
  阿吀眼泪都还在眼角挂着,闻言不可置信地看向顾涯,那眼神大有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的意思。她心里那火一下子就冒了起来,上前推了他一把,一开口委屈得不行:“我说都不能说了吗!”
  顾涯不是没脾气,他自认已为了阿吀改了许多。孟青榕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在他面前叫嚣,他忍了没杀人,没断他胳膊。
  孟青榕又在他面前摆什么心机那一套,他也忍了,还要他如何?
  顾涯被阿吀推了两次,他纹丝不动。
  还在门口,也不好挡着人客栈做生意。
  桑甜拉着阿吀往屋子里去。
  夏时月是完全不懂这些拉着林雀又要做吃食。
  顾涯则在门口站到孟青榕与不尘的背影完全望不到为止才转身进了客栈里头。
  阿吀坐在屋子里哭哭啼啼。她眼泪变得极多,雪崩之后整个人那股劲儿都跟泄掉了一样,吃喝拉撒睡基本都要教人哄着。她是觉得顾涯耐心不足,哄了才半个多月就哄不住了。
  她见人进来,哭腔不止,埋冤他:“你要是嫌我烦,你就早说,没必要给我什么脸色看。”
  “我心还没宽到你和我说要和别的男子试一试,我还能做到无动于衷的程度。”顾涯上前,坐到阿吀面前,见她别过脸不看他,他就将人脸给掰正。
  逼着她与自己四目相对。
  “你今日想跟孟青榕试一试,明日呢?后日呢?此生还长,青年才俊更多,难不成你都要试一试不成!”
  顾涯说到最后半句,都有些咬牙切齿。
  阿吀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你你你你!你过分!我告诉你顾涯!孟大哥胳膊还没好,是因为你一天天吃醋他才退了一步和不尘同行!人家都做成这样了我念他的好怎么了!我什么都没干我说还不能说了吗!”
  “不能。”顾涯恨不得堵上她这张气人的嘴,堵不住,也想让她知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反问:“你这些话伤人,你是从不顾我死活,若我将这些反过来说与你听,你可受得了?”
  阿吀哽着脖子,硬接了这句话:“我才不像你小肚鸡肠!我才不会一天到晚泡在醋坛子里!你根本就是不信任我!”
  顾涯冷笑,索性起身不再言语什么。
  他作势要走,阿吀哭着就上前抱了他后腰,整张脸都埋在他后背处,声音都颤颤巍巍:“前几日怎不见你发脾气?今儿孟大哥走了你就发脾气,你是有恃无恐,不就仗着我欢喜你。”
  他气性不减,说出口的话半步也不退:“你什么时候不喊他孟大哥,你再同我言语,这一点我若让了你,保不齐你往后会做什么更过分的事儿来气我。”
  顾涯掰开阿吀的手,阿吀就再贴上去。
  往复两次,顾涯也不打算出门了,就坐在屋子里看着阿吀哭。
  阿吀先是抱着他掉眼泪,见人没反应不心疼她,就坐到地上哭。
  顾涯小腿被他抱着,裤腿都被抹了鼻涕眼泪。他硬生生不动,就那么冷眼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