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还来不及细想,阿吀已是又夹了一筷子片好的鱼生到了他碗里:“你想什么呢?快吃啊。”
  顾涯神思归位,没再深究。
  阿吀一连吃了好些入肚,就有些腻,没再在船里憋着,而是拉着顾涯坐到了篷船头处。
  她身子骨软,头一歪就靠到了顾涯身上。
  眼前湖光映衬几分天色,又见飞鸟一行掠过,荡起水面点点涟漪。
  顾涯伸手揽了她的肩膀,被此刻悠然所触动,侧头吻了吻阿吀的发间。
  摇船的船翁见状,便唱了锦城的古老小调。
  阿吀听那词儿里什么郎啊妾啊的就知道自己和顾涯是被人调侃了。她捉了顾涯的腰带在手心玩:“你和我现在是在谈情说爱你可晓得?”
  顾涯声音里有着笑意:“晓得的。”
  “我是第一回 ,你是不是第一回?”
  “自然是的。”
  阿吀也是没话找话,她手指绕着腰带的布料,又道:“那你没遇到我之前,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
  “没想过,我甚至没想过我会欢喜你。”
  阿吀的脑袋立马就抬起来了,她语气都变了:“你什么意思?你不喜欢我?”
  顾涯笑意更甚,他忍住低头的冲动,继续道:“嗯,一开始的确没那么想过,什么时候动了那份心思我也忘了。”
  阿吀拽他衣领子,大眼睛盯着他,恶狠狠地:“我不管你以前欢喜什么样子的,也不管你以后欢喜什么样的,反正你现在同我谈情说爱你就只能欢喜我这样的,我没指望你一下子就能爱我,但是你必须只能欢喜我一个。”
  “好。”顾涯眼神游离在她的唇边。
  阿吀被他闪动的眼睫蛊惑,一时竟有些紧张。
  顾涯手上用力,按了她的肩膀,将其拥到了怀里。
  搞得阿吀还挺失望。
  他是甚少主动亲她的,也不知道在矜持个什么东西。
  她被晒得懒懒,直到黄昏,船停泊靠岸,她已是困得打了哈欠。
  阿吀还正想说让顾涯背她,身后停泊的画舫却教她下意识觉着危险。
  顾涯的反应则要比阿吀更快。
  先她一步挡在了她身前,因着用力,阿吀身子趔趄往后倒去。而画舫上窜下来的十几人已是将她们三人包围。
  这十几人,着黑袍,面目也被头纱包裹。
  用的也不知是什么功夫,其中一人开口言语,阿吀脑袋就生疼。她侧头见银杏也是如此,心里猜测恐怕这就是电视里常演的类似音律类的武功了。
  阿吀的身体底子差,弯身的功夫,鼻腔已是有了血迹滴落。桥面的石头干燥,那一滴血落到地上就发了干。
  脑袋都跟着昏沉。
  “你师父当年屠我鬼门一十四人,教我鬼门后继无人,这笔帐,算在你这个当徒弟的头上你可认?”
  这话听得教阿吀发笑,早不来,晚不来,此刻才来,心下一想都知道这群人打的什么主意。
  不就是不想让顾涯参加武林大会。
  前后一思量就晓得是谁的手笔了。
  阿吀捂着鼻子,血又从耳朵中流出,片刻的功夫已是耳鸣听不到黑衣人和顾涯在说什么了,眼睛也逐渐看不清。
  她撑着身子,想去看看眼下的境况,可这含了内力的无孔不入的音律功夫着实不是她能吃得消的。
  临昏过去之前,她只瞧见顾涯被这十几人拖住,她的身子则落入另一片黑色之中。
  阿吀刹时就明白了,这帮人恐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
  顾涯的武功太高,这个劳什子鬼门一下子来这么人明显就是没把握打过顾涯,那怎么阻了顾涯去参加武林大会?自然是掳了自己,这个任谁看了都是顾涯未过门妻子的人。
  这样,他就得在参加武林大会和救她之间择其一。
  第一种情况,顾涯选择继续参加武林大会,今日不知他是否受伤,真挂了彩明日比武不能用银光,又牵挂着她,不能赢了第一就不稀奇了。就算赢了,没了自己,也算对顾涯是个重创?再稍微一编排,顾涯的名声能好听到哪里去。
  阿吀不晓得赤霞山庄和凌云阁,甚至包括万花楼在内的人对顾涯过往了解多少,是否特意查过。要是晓得顾涯日后目的是要为爹娘洗冤报仇的话,那他的前路就太难走了。
  第二种情况,顾涯选择救她,那武林大会就会视他自动弃权。如此,大会第一大概率会落到凌云阁司徒禹的头上。看似没什么损失,可顾涯此行就是为了赢得其父亲遗物的,竹篮打水一场空,往后就再没如此正当的途径去拿回遗物,这是逼着人往邪道上走。
  还有第三种情况,顾涯就不守规矩,去抢了彩头,也杀了这帮所谓鬼门的人,甚至可以挟持红叶威胁赤霞山庄帮忙“找人”,可这就是断了顾涯日后给爹娘洗清冤屈的报仇之路了。
  那之于顾涯来说,只有“乖乖”参加武林大会,和放弃比武来救她两条路。
  如此想来,阿吀倾向于这背后的人,是知晓顾涯来历的。
  手段太卑鄙,教人怎么都被算计了进去。
  呵呵。
  好一桩筹谋。
  好一个江湖。
  第23章 取与舍“他尚未深尝情滋味,已是如此……
  雷声轰隆,却无雨落。
  闪电陡然乍亮。
  阿吀身子一哆嗦,眼睛忽惊惧地睁了开来。
  心跳和耳鸣尚未平复,她就下意识挣扎挪动。等察觉到自己被绑了个结实,嘴巴也被布条勒得只能发出呜啊之声后,阿吀才放弃抵抗。
  她的身子半歪在角落,也是没了力气,便开始打量自己身处的地方。
  屋子空无一物,倒三角的房顶,让人觉得这地方是个阁楼。
  不算明亮的光透过窗户的澄明油纸,照得屋子里半昏不昏。地上的灰尘因为她的动作也被擦出了几道痕迹。
  时辰几何也不清楚。
  直到外头人声渐起,阿吀就明白了,怕是已经过去了一夜,到了七月初一。
  也是武林大会正式开比的日子。
  阿吀脚蹬着墙角,一下子往窗户边前进了不少,随后又跟个虫子似的动作,挪到了窗户边上。
  她没办法伸出舌头和手指戳破窗户纸,就只好整个脸都贴到了窗户上。不住地呼气,吸气,刻意泌出口水,反复多次,才将窗户弄出一个丸子大小的洞孔。
  待看清楚外面情景,阿吀怒极反笑。
  最危险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怕是旁人想破脑袋,也猜不到她会在这里。
  会在武林大会比武的地方。
  此地名曰武庄,是锦城西边一处的大宅院,占地十亩有余,设比武台九个,房屋一片,高阁一座。
  房屋平日里都空着,只在大会期间,会给一些门派做休憩之用;而高阁共五层,除却一层是留给司正以及判事,其他几层都是供江湖上那些位高的门派掌门或是高人观赛。
  阿吀没来过武庄,只是听桑甜提过,可眼下低处九个比武台也够教她清楚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了。
  武庄是赤霞山庄的产业,此事人尽皆知。
  把她关在这里,阿吀体会出上位者的那份挑衅和蔑视,气得她心里都发哽。
  她就知道!那个赤霞山庄庄主,叫做红渊的大爷不是什么好东西!还真是舍得绕弯子。
  武林大会都参加不了的鬼门估计早已落末,这么看的确是个好刀子,和顾涯师父又有过节,连理由都是现成的。锅教鬼门来背,赤霞山庄就还是那个面子里子都有的武林泰斗。
  阿吀跪在窗户边看了半天都没看到顾涯的身影,心里难免担忧起来。她希望顾涯不要那么傻,不要为了她就不参加大会了。
  因为无论他来不来,坏人应该都没打算教她活着出去。
  之所以现在她还没死,只是因为防了变数。
  否则就不会把她关在高阁的阁楼里了,丝毫不惧这桩事会败露。
  阿吀觉得,至多三天,比武一结束,坏人便会把她处理了。
  她以往活着不快乐,没把自己这条命看得多重,可不代表她愿意别人拿她当棋子。
  阿吀还从没像此刻一样,这么想活下去。她力气有限,跪了一阵子就跪不住了,手脚被绑着,无奈就又瘫倒在了地上。
  随着辰时的一声锣响,阿吀就听见司正宣告这回的武林大会正式开比,之后又是一大串的人名。
  在听到逍遥派顾涯五字之时,阿吀还是忍着身上的痛又跪到了窗边。
  阁楼和比武台的距离不算远,那么多人里,阿吀一眼就瞧见了双手环胸持剑的顾涯。
  他脸色有些苍白,瞧不出什么喜怒忧愁。
  穿着的那身儿玉色交领窄袖长袍,还是她特意教银杏赶制的,意思盼着他能在武林大会上闪瞎别人的眼。
  此刻,他也确实成了人群里被人瞩目的那个,逍遥派三字给顾涯身上浇筑了太多荣耀。
  毕竟天下第一的关门弟子的名头,引人妒也引人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