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河墨!”李长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
  卫河墨抿唇,目前只是感觉驿馆夫妻有些奇怪,并没有实质性证据说明他们和此案有关,卫河墨不想就这么不严谨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游离了一下,转而把目光定在坑里的尸体上,“我在想,尸体是怎么被发现的?为什么死了这么多人却一直没接到报案呢。”
  那个身量最小,留着山羊胡的捕快走了过来,田回最擅长的就是和人打交道套话。
  田回沉声道:“一开始是被埋在土里的半截手臂被路过的货郎发现了。”他点了点尸坑里看起来完整度最好的那一具青衫男尸。
  “后来叫人来挖,没想到挖出一具,发现底下还有,挖着挖着就挖出这么多了。”
  卫河墨走到尸坑旁边,细细端详。
  张福拿着木箱走过来,“来,给大伙发布巾和白袍了。”他转头递给卫河墨一双羊肠手套,“你应该还没接触过尸体吧,看出什么了,敢不敢下去……”
  张福话还没说完,卫河墨就已经戴好手套,穿好衣服一跃而下到尸坑里了。
  张福错愕了一瞬:“啊?”
  卫河墨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注意到张福在说什么,他神色凝重地在尸体上反复按压他们的胸膛。
  手底下的触感果然不出他所料,这里的尸体胸腔都是空的,一按就顺着力道塌陷下去。
  他起身看着这几具衣衫凌乱的尸体,旁边五具都是内脏全空,可新的这一具却只有心脏不见了。
  卫河墨眯了眯眼睛,奋力把他们的衣服都扒开对比,他力气小,摆弄尸体出了一身劲,程子君跟在他旁边顺着他的力道把尸体翻过来。
  一看果然。
  虽然都是心口处被开了一个大洞,可明显前五具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只通过心口的一个洞就把内脏全部挖空了。
  死亡日期明显最新的那具青衫男尸的洞口明显不平整,是用利器反复割出来的。
  明显不是同一个人做的,而且后来这个有意伪造尸体的死亡痕迹,青衫男尸身上的血迹不多,呈暗红色,应当是死了以后才被挖心。
  其他几具尸体皆有大幅度喷射状血液分布,和青衫男尸相比血液呈现出更鲜亮的红色,是被挖内脏而死。
  卫河墨简单看了看尸体,手刚扶上土墙正准备爬上去,一抬头,李长生和其他捕快半蹲在尸坑旁,几双眼睛炯炯有神带着敬畏地看着他。
  卫河墨:“……”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卫河墨才意识到自己老毛病又犯了,一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就全身心投入进去,将周围环境视若无睹。
  “实在对不住,我……”卫河墨尴尬了,想要解释自己的举动,却发现无从下手。
  他垂头丧气地想,又搞砸了,领导和前辈都还没动,你着急个什么劲啊!
  先前就是卫河墨在实习的时候不会看人脸色,犯了职场禁忌才会迟迟转正不了,现在估计又要坐冷板凳了。
  张福见卫河墨好像误会了,急忙摆手:“河墨,你别想岔了,我们只是觉得你真的很有天赋!”
  李长生眼神赞扬地看着他,点点头,“我们是真没想到你第一次接触这种大案件就这么有条理。”
  “做事专注是好事,捕快不正是要做到这样子吗?”
  一贯沉默的马几山也开口:“瞻前顾后的捕快是找不到线索的,你很果断,这很好。”
  卫河墨喉咙有些哽住了,他感动地想,捕快们真的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用力眨了眨眼睛的水汽,卫河墨笑容轻快,“我发现了一些地方不太对,但有些不确定的地方还需请教前辈们。”
  他将自己发现六具尸体是两人作案的猜测告诉众人。
  “来吧,大家伙都下去看看。”
  李长生腾身而下,张福几人紧随其后,只是个个都紧皱眉头,苦大仇深的模样。
  田回一边摸着尸体一边感慨,憋在布巾的声音瓮声瓮气:“河墨,我还是想再说一句,你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啊!”
  卫河墨被说得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柔嫩的雪腮微微挤出弧度,看得程子君手中痒痒的,只想捏一下。
  李长生摸索过后点了点头,肯定了卫河墨的猜测,“确实是不同人的手法,你们看,这边的伤口痕迹深、一击毙命,且每具尸体的伤口位置高度一致,凶手显然是个老手。”
  “而这边这个呢,从伤口来看应当是刀刃反复切割出的洞口,虽然位置与前五具相差无几,但边缘皮肉翻卷的状态就明显和前面不同。”
  张福把青衫男尸面朝下摆放,“不仅如此,你们看。”他向大家示意了一下尸体后脑。
  “这里有肿块。”马几山仔细翻着男尸的头发,“这里的伤口是条形的。”
  他比划了一下,“是棍状物击打致死,凶手从后袭击,从位置看,凶手比受害者高出半个头左右,击打方向是斜向上的。”
  卫河墨在一旁听着前辈们的分析,知道自己的推断没错后松了一口气。
  李长生站起来,拍了拍手,“现在我们需要做的,是确定这六具尸体的身份,还有,询问附近的居民有没有什么形迹可疑之人或者发生过什么特别事。”
  田回自信一笑,“我去打探一番!李捕头,你们先把尸体运回去吧。”
  他走到自己的骡子前,骑上去,正欲出发,却感到背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几乎要把人望穿。
  卫河墨眼神期待地望着田回,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田回:“河墨与我同去吧。”
  卫河墨:“好的!”
  第5章
  田回带着卫河墨往东阳镇的方向上赶。
  小灰不满地甩了甩头,卫河墨不知道为什么诡异地明白了它的意思。
  “是我不对,但昨天那不是在驿馆里吗?哪里有上好的精料给你吃。”卫河墨安抚似的摸摸毛。
  他坚定地看着小灰,势必要让它感受到自己真诚的心,等会儿一到镇上的集市就给你买!
  田回在一旁看着他俩的互动失笑:还是个孩子心性啊。
  卫河墨嘻嘻笑:“对待未成年小驴要如春天般温暖,不能虐待童工嘛。”
  很快两人就到了镇上,卫河墨把小灰寄放在镇上的酒楼,特意叮嘱店家用精饲料喂养。
  程子君在一旁嫉妒又不爽,当初墨宝儿养他都没那么好。
  好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卫河墨突然就想起了水水,那只大狐狸,眼神跟着黯淡了下来。
  “那天,水水想吃烧鸡,我答应要买给它吃的,可是买回来了,它却走了……”
  程子君看着卫河墨露出哀伤的脸庞,轻轻地“呜”了一声。
  墨宝儿,不要难过,我一直都在呢。
  ……
  死者死去多时,面目难以分辨,加之他们查看案卷,并没有发现有书生失踪的报案,田回叹了一口气,一脸难色,以为线索就要这么断了。
  卫河墨微皱眉头,顷刻眼神一亮,“田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死者都是赶考的书生吧,他们周围散落的书箱里是不是有他们的户籍证明?”
  “好小子,你说得对,我这就回去看看。”田回大喜过望,急匆匆就往外奔走。
  “不用看了。”李长生扬声道,和张福他们缓步走来。
  他眸色沉重,“方才将尸体安放好,看见书箱里的亲供单,五人都是几年前出发贡院的秀才,家人都以为他们已经在益山府的书院里准备乡试了。”
  “谁知竟半路就……”
  张福也苦大仇深,这可是水西县未来的举人老爷,和县令的政绩息息相关,本想着靠这升官调职,结果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档事。
  县令气得脸都绿了,差点没以为是政敌存心害他。
  在来之前,县令把李长生叫了过去,语重心长:“长生啊,本官一向很看好你,在本官治下发生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容忍!”
  “本官也不为难你们,半个月,半个月之内就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李长生:“……”
  李长生:“县令,这时间是不是……”有点太赶了。
  县令冷哼一声:“好了,快去吧,本官要处理公务了。”
  李长生张了张嘴还想争取一下,抬眼一看县令正阴恻恻地瞪着他,不得已点头了,“遵令。”
  县令这才满意地捋捋胡子,走了。
  “半个月?!”卫河墨和刚得知这个噩耗的田回失声不可置信。
  老天爷啊!
  卫河墨在心里哀嚎,这是古代啊,又没监控又没dna检验的,能不能抓到人全靠上天眷顾,君不见有多少无头惨案和冤假错案吗?
  马几山看大伙颓废萎靡的样子,振奋道:“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再说了,我们快班可还多了一个人呢,河墨如此聪慧,也许这期限也未尝不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