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买硫磺做啥,离端午还有些日子呢。”
  “神使是多尊贵的人,屋子里要是进了蛇虫鼠蚁,咱村里谁都跑不掉。”
  姜老妪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浑浊老迈的眼睛紧紧地看着窗外,心中堵得慌,一口气郁结于心。
  凭什么!这到底凭什么?仙人提出的要求对她来说是千难万难,可是,在神使大人那里不过是寻常之物。
  她她紧锁着眉头恨恨地骂道:“苍天无眼,天道不公啊!”
  “娘,你小声点。”屋外头走进来一个麻杆一样的瘸腿男人,偷偷看了眼外面,见没人看他们家,这才扯着姜老妪的破布麻衣,低声劝道:“小妹被五通神的神使大人选中已经成了定局,你哭有什么用,到时候还会惹神使生气。”
  姜老妪呸了一声:“你自己是个孬种怂包,你认命,你老娘不认命,你妹妹也不会认这个狗屁的命。”
  瘸腿儿子脸色沉下来,使劲一推搡姜老妪,把她推倒在地上,木炭从竹筐里撒漏了一地。他还不解气,把竹筐泄愤一样在地上踹了几脚。
  “老东西,你想找死别带累我啊。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你还想不想让我给你养老了?”
  他埋怨道:“刚刚老哥都和我说了,神使大人提了两次想给咱们村子加赋税,为的是给五通神修个祭坛。里正给他这个话头堵了回去,就说是咱们村子里从来不给五通神惹麻烦,请神使大人多通融。你个老东西要是哭到了神使大人面前,咱村子里来年的赋税加了倍,何止小妹不能活?咱俩也被村子里的人用石头砸死啊。”
  财帛权势、贪欲恐惧,最是动人心。直教母子至亲,如仇敌一般。兄妹骨肉,也可成陌路人。
  姜老妪被气得手都在抖:“你、你……”
  “你能不能别闹了!”
  “好、好啊!真是好得很,想让我别闹,你去找里正那里拿两斤硝石、硫磺、白糖。”
  姜老妪还是很了解她这个大儿子的秉性,果不其然,他眼珠子一转,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点头应道:“娘说的在理,咱家舍了小妹,不能白吃亏,这点东西是咱们应得的。”
  他这会儿被点醒了,在屋子里踱着步走来走去,那双眼睛迸发出老鼠一样的精光,筹划着能从里正那里要到多少好处。太多了也不行,等神使走了,他还得在村子里过日子。少了也不行,不然亏大发啊。
  知子莫若母。她冷眼瞅着大儿子匆匆出去了一趟,回来以后那张脸上带着笑意,兜里鼓鼓囊囊地揣着东西。
  姜老妪心里知道,仙丹的材料到手了,能救小幺了。
  第3章 文弱大学生通宵炼仙丹
  明月皎皎,远望孤蟾。
  温晏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望着天上那一轮明月,轻轻地叹一声。要是没有穿越,她这时候该和朋友们一起去吃牛油麻辣火锅了。她摸了摸饿扁的肚子,拆开一个小面包,低头咬了一口。她好想吃牛上脑片、黑鱼片、虾滑涮火锅,吃完回宿舍,还可以躺进温暖的被窝,吃着小零食追剧看小说。
  寂静的山林里,忽然有一群飞鸟被惊起,温晏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衣衫褴褛的苍老妇人在上山的小径上行走,夜色里的山路很难走,她的眼神又不太好使了。方才下了山都顾不上吃饭,这会儿又累又饿,身上还背着一个沉重的大竹筐,肚子叽里咕噜地发出叫唤。
  姜老妪勒紧自己的裤腰带,趁着那点儿月色,一步一步往山上走,没有留在半道上停歇。这次去见了仙人,小幺就有救了。
  她默念着这些话,身上就有了力气。
  山路再难爬,也终有尽头。
  爬上了山,姜老妪抬起头,荒凉的古庙门前,姿容绝世的仙人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有着万事万物都了然于心的从容,她的身后是流光溢彩的万道霞光。
  暮春时节,温暖柔和的傍晚微风吹拂过树枝,送来阵阵桃花清香。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刚面对着大儿子的蛮横无理,姜老妪都没有掉泪。这会儿,她被仙人扶起来,泪在眼眶里打转。
  姜老妪用手抹了抹眼睛,抬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仙人,老婆子找来了炼制仙丹的材料,我们家小幺是不是有救了。”
  温晏点头,语气中充满了肯定:“一定会的。”
  “多谢仙人恩德,以后老婆子的命都任由仙人差遣。”姜老妪那双老迈浑浊的眼睛里泛出希望的神采。她完成了仙人的考验,救苦救难的仙人显灵来帮她了。
  温晏语气温和地劝道:“天色已晚,你且回去休息吧。”
  “是、是,老婆子这就是下山。”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
  温晏站在原地看着姜老妪慢慢走下山,直到那道老迈蹒跚的背影彻底不见,她才收回目光。
  温晏关掉藏在袖中的七彩小灯泡,把竹筐搬进了神农庙。夜色下的荒庙看起来有些吓人,不过,既然知道了这里供奉的神像尊位,就没有什么好怕的。谁还不是炎黄子孙了?
  深夜,山上再无一人,唯有早春的蝉鸣不知疲觉。温晏向着炎帝神像道了一声歉,把七彩小灯泡挂在了神像上,以作照明之用。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山下村庄里住着随意掳掠少女的邪恶宗教成员,要尽早做好应对危险的准备。只有尽快拥有力量,她才能放下心。
  *
  村中里正最好的一间正屋里,烛火跳跃着倒映在窗户上。
  一张惨白的脸庞突然转过身来,额头和脸颊两侧画满了属于蜘蛛的复眼,脖颈处涂抹了漆黑发绿的颜料,黑袍中露出来一截枯瘦的手臂。那双眼睛也不再是人类的眼睛,眼白内布满了许多只六角形的小眼球,密密麻麻成了网状。
  他瞥了一眼关押着祭祀品的柴房,用嘶哑的嗓音说道:“祭品的家人还安分吗?”
  屋子四个角落里分别站着四个同样穿着黑袍,却更高壮的人。
  东面角落里的黑袍者低着头恭敬地对他说道:“回禀神使,祭品的兄长从里正那里求了一大笔赔偿,祭品的母亲行踪可疑,常去村庄后山。”
  南面角落里的黑袍者接着说道:“神使,我打听到羊头山上有座庙宇。”
  西面角落里的黑袍者冷笑了一下,殷勤地询问道“蛛使,我看就是五谷村生了异心,给他们一些教训。”
  房梁上倒挂着一只巨大的蜘蛛,屋子里都是它结的网。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这只巨大蜘蛛却没有影子。
  北面的黑袍者战战兢兢地看了眼爬到他头顶的大蜘蛛,他甚至还能看见那对可怕的复眼中闪烁着红光,怕不是对他的食欲吧。他咽了下口水,声音颤抖着提议道:“属下觉得,不如把那个老太婆喂蛛鬼吧,正好蛛鬼已经好几天没开过荤了。”
  自从那天,他不小心弄出了伤口,几滴血落在了地上,被蛛鬼尝到了。这可怕的蛛鬼最近一直盯着他,他真担心哪天蛛使大人不在,这只蛛鬼会把他当成盘中餐给吃了,还是赶紧想办法喂饱这只巨蛛。
  神使脸上诡异的复眼一起盯着这个黑袍者,许久,在四个属下恐惧的目光中,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嘶哑的嗓音带了愉悦的语气:“甚善。该喂一喂我的小可爱了。”
  半年前,他接受了五通神的神眷,豢养了一只死去蛛妖留下的恶魄,从此成了人上人。这是他第一次奉命来为五通神带回祭品,还有养活他们这些教众的金银钱粮。
  他早就打定主意要用几条人命立威!就让这五谷村成为巨蛛恶魄的扬名之地吧。
  巨蛛恶魄有着蛛妖生前的术法神通,能吐出蛛丝结网,吞食掉撞在蛛网上的猎物。五通神大人告诉过他,巨蛛妖结下的网不畏刀枪,不惧水火,唯一的弱点是听不得雷霆的声音。若是听见雷霆之声,巨蛛恶魄会暂时失去神通,发狂胡乱攻击,甚至会反噬主人。
  前几天是惊蛰,时不时会响起春雷。神使就把巨蛛恶魄收在了血葫芦里,直到惊蛰过去,他才决定把巨蛛恶魄放出来练练手。
  神使还从其他途径知道了一个小道消息,所有恶鬼都有一个共同弱点,但不足为虑。
  神仙无用,天道已亡。唯有跟随五通神,才能获得财富、权力,甚至是永生的契机。
  “羊头山上的荒庙,呵,让他们拆掉,改成供奉五通神的庙宇。”神使惨白的脸庞浮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不管这个庙宇是不是早已荒废破败,他都不会给尊贵的五通神留下隐患。
  屋中四个方位侍立的黑袍者齐声应道:“听从神使吩咐。五通神大人道途永昌,千秋万代。蛛使大人神眷永固,威名远扬。”
  天蒙蒙亮,山脚下的村庄还在梦乡里。随着东方既白,逐渐升起了袅袅炊烟。
  温晏坐在高高的桃树枝上打瞌睡,听见耳边的鸟语虫鸣,困眼蒙眬地揉了揉眼睛。她昨晚熬了一个通宵,终于把防身武器做出来了。
  趁着还有最后一点力气,她爬上了树,在树上小憩了几个时辰。现在,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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