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曲燃从小便处处限制曲昭宁,曲燃困着她,不让她伸出半只手,双脚永远只能活动在咫尺之间,就像是一个罪人般。他用亲人的名义囚禁着她,不让她踏出院子半步。
  曲燃从小便常常用威严与杀鸡儆猴的方式警告曲昭宁,他要曲昭宁完完全全听信与他,他要曲昭宁永远被囚在这桃梦山里,永远不能出去,更永远不能到京城里去。
  曲昭宁在十岁以前,不知这院子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她被困在一屋之间,有时屋里没有灯,像是暗无天日的牢房,没有人会管她。曲昭宁在每一日都怕黑里,渐渐习惯了黑暗,直到后来她对黑夜熟悉不已,黑夜成了她最有利的隐藏之色。
  十岁以前,曲昭宁也不知这桃梦山长什么模样,她只知道这里不是她在京城的家,她知道她的父母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她知道曲燃夺走了自己的一切。
  曲昭宁一家原本是生活在京城里显赫的家族,她的父亲曲箫是百官之首,曾经在天下的地位极高,曲昭宁作为曲箫的嫡长女,原本便是要嫁入皇室,入宫为太子妃,但这一切都因为曲燃的夜袭,导致曲家在一夜之间发生了重大的变故,之后曲家便易主了。
  江湖传言,曲家家主遭遇暗杀,家主之位换了人。
  但其实那一夜,死的不仅仅是她的父亲,还有她的母亲,还有曲昭宁。
  曲燃故意放出曲昭宁一同死了的消息,让知情的内人都以为曲家早便没有女儿了。
  那一夜的府里下着暴雨,曲昭宁从雷声中惊醒,她害怕的哭着跑出去找她的娘亲,却在黑暗中目睹了曲燃拿着刀,刺向了她娘亲的一幕。
  曲昭宁的双眸在那一刻睁大了,她的心瞬间便猛烈的撕扯着疼痛,眼泪夺眶而出,她哭泣呼喊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打雷声掩盖了。
  曲昭宁看见自己的母亲在倒下的最后一刻,看见了站在远处,躲避在黑暗里的自己,母亲的眼泪不停的滑落,用手示意着曲昭宁回去。
  母亲双手握着穿过自己胸口的长剑,她看着远处的曲昭宁,迟迟不愿意倒下去。仿佛若是倒了,便一辈子都不能再起来了。倒了,便要一辈子离曲昭宁远去,便永远都不会见到她,也不能再见到她长大了。
  那个站在远处目睹了这一切的曲昭宁,还是一个孩子,一个躲在小石柱后面胆怯怕黑的孩子,一个单手便能轻易扛起来的孩子,一个身高不过大人腿部的孩子。
  “放过孩子,曲燃,算是我最后求你了。”
  曲昭宁的母亲哭声哀怜,大雨淋湿她的全身,她的血也染红了脚下的砖瓦,血红之色蔓延开来。
  “你想要家主之位,你便拿去,你想要曲家印章,你便拿走,你想要什么权力与地位,你便通通拿去,但我最后求你,放过宁儿,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她从未做错任何事。”
  曲燃转动着手中的剑,长剑在母亲的身体肉里,血肉之间发出狰狞与紧缩的声音。让母亲痛得惨叫。“你凭什么与我谈条件?”
  母亲的哭声越来越大声,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直至她站着死去了,她的双眼还在望着曲昭宁的方向,像是最后的看望,也像是最后的牵挂。
  曲燃从母亲的身体里拨出剑,母亲身体里的血瞬间便像瀑布般喷出来,流淌不止。母亲缓缓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曲昭宁看着母亲再也没有任何动作,再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那一刻,曲昭宁世界里的天,好像塌了下来一般。
  曲昭宁睁大了眼睛,所有呐喊声,所有哭泣与崩溃的声音,在那一刻全都堵在了喉咙,她发不出任何声音,但她的心里,却痛得快要疯掉了。
  曲昭宁母亲身侧,便跪着父亲曲箫。
  曲箫被几人压着跪在地上,他的嘴上捂着布团,说不出话。看着曲昭宁的母亲在自己身侧倒下,曲箫挣扎着,痛苦的落下眼泪,他不停的用膝盖走路,想要靠近曲昭宁的母亲,但曲燃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曲燃的长剑刺穿了曲箫。
  “姐夫~好日子享多了,该给我让让路了~你与我那不争气,空有美貌的姐姐,这些年过得挺滋润的吧~”
  “你知晓曲家为何世世代代都只能安居在此地吗?那便是因为你这般没出息~你与我那姐姐除了享受荣华富贵,毫无用处呢~现在曲家遇到了我,我便从此替你接管曲家,让它成为万民之首,成为这天下之主。”
  “不过可惜呀~可惜等到我实现我宏伟大业的时候,你也许早便赶着投下一世的胎了~”曲燃说着,仰天长笑,得意不已。
  曲燃在曲箫还有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将他嘴里的布团拿了出来。曲箫的双眼死死的瞪着他。“即便你改为曲姓,但你始终不是曲家人,曲家世世代代的贵族血统里,根本没有你这个乡间之徒,只有宁儿才是真正的.....”
  曲箫的话还没说完,曲燃便迅速的拨出了剑,又换了另一处完整的血肉刺了进去。
  一瞬之间,曲箫跪在地上,低着头,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曲昭宁看着这一幕幕,母亲死了,父亲也死了。
  曲昭宁痛苦着,但心里却也害怕着。
  “去把曲昭宁找出来。”
  曲昭宁躲在远处的柱子后,听见了曲燃的命令,曲昭宁哭的眼睛都肿了,那时她的世界里只有父亲与母亲的疼爱,她想要什么,父亲便会给她什么,曲昭宁从未想自己有一天会离开他们,而且离开的这么彻底。
  曲燃杀了父亲与母亲,接下来,要杀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曲昭宁抹着眼泪,身体颤抖,难过的哭着。“爹爹,娘亲。”
  “我该怎么办,爹爹,娘亲,呜呜呜。”曲昭宁蹲在地上,将脑袋缩进膝盖里,委屈崩溃的哭着。
  “曲昭宁不在房里,你去那边找,其余人跟我来这边找!”
  “是!”
  曲昭宁听着他们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很是害怕。
  曲昭宁迈开小小的步伐,顾不得想爹爹和娘亲了,她摆动着白皙的小手,沉着力气一直往前跑,她咬着牙,努力的向前跑。
  但可惜小小的身子,小小的步伐跑起来一步还不如别人的两步。
  曲昭宁在即便要进入自己和娘亲屋子的时候,绊倒了石头,重重的摔了一跤。
  曲昭宁还是个4尺高的孩童,皮肉细嫩,摔了一下,膝盖便破了,流出了许多血,痛得曲昭宁委屈的皱着小巧的眉头。
  曲昭宁想哭却又因为要逃命和害怕被追赶而隐忍了下去,但她稚嫩的脸上却将这一切难过都表露的清清楚楚,她便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不会伪装,不会违心。
  脸上所表现的,便是心里所想的。
  曲昭宁捂着自己的膝盖,撇着难过的小嘴,快哭了却咬着牙忍着的模样,在她起身抬头的时候,曲昭宁看见了曲燃。
  曲燃便站在了她的面前。
  一道闪电落下,将曲燃那张杀戮的脸照的更加清楚了。
  曲昭宁看见曲燃,害怕的连连后退,直到摔倒在地。
  曲昭宁那时还小,心里承受能力并没有这么强,她刚刚亲眼目睹了亲生父母的死亡,现在便撞见了这个杀害她父母的凶手。曲燃高大无比,曲昭宁坐在地上,要将头抬的很高很高,才能看见他的脸。
  曲昭宁承受不了这些恐惧与这悲痛,更承受不了要面对曲燃凶恶的表情,曲昭宁直接便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哭声尖锐,响彻整个院落,哭的难过,哭的伤心。
  曲燃缓缓走近她,随后用一只手将曲昭宁抱了起来,让曲昭宁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曲昭宁害怕自己摔了,本能的双手抱紧了曲燃的手臂。
  曲昭宁的双手环绕起来,也仅仅只有曲燃粗壮的胳膊那么宽,看起来又小又可怜。
  “宁儿怎么哭了?可是因为下雨打雷了,又害怕了?所以出来找娘亲了?”
  曲昭宁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在黑夜里,曲昭宁能明确感觉到曲燃眼中对自己的杀意。
  不知死亡来的是早,还是晚,但曲昭宁此时的心里很是害怕。
  “宁儿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方才找到娘亲了吗?”
  曲燃的眼中恶狠,好像在试探着她。
  曲昭宁撅着嘴,强忍着内心的伤痛,她不得已说谎,曲昭宁摇了摇头。“没有,舅舅,你知道娘亲在哪吗?”
  曲燃盯着曲昭宁的眼睛看。
  这样的眼睛,让曲昭宁即便内心害怕至极,都不敢逃避半分。
  曲昭宁从来就不会撒谎,她心里有什么事,脸上便会一五一十的告诉外人。娘亲和爹爹从小便告诉她,做人要诚实,只有在必要的自保时候,才可以说谎。
  曲昭宁从这时开始,便咬着牙,握紧小小的拳头,强硬着伪装去撒谎。
  曲燃看出了曲昭宁眼神里的坚毅,看起来不像说谎。一个五岁的孩子,要说什么样的谎言,才可以瞒过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