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尉鸣鹤正在龙榻上闭目养神,听见声响,便睁眼转首。
  正如元子所说,尉鸣鹤近日很受折磨,吃睡不香,下颌处消瘦了一圈。
  那股子青年登基的凌厉锐气随之消减,变成一股心狠手辣之人独有的狠厉不耐之感。
  原先很是漂亮精神的凤眸,也随着多日的难受而缺了眸光,反倒是减了尉鸣鹤面相上因为消瘦而露出的凶恶。
  让尉鸣鹤像是一只奄奄一息的恶犬。
  “淙儿最近不知怎么地,格外闹腾,所以臣妾来晚了。”不等尉鸣鹤说话,沈知姁便抢先一步,秀眉颦蹙,眸子泛着疲乏,唇角却是甜笑。
  一副疲惫不已、却在心上人面前强撑的模样。
  尉鸣鹤心头原还因为沈知姁这几日没来,有几丝责怪之意,现下立刻就转换为心疼,又想起白白胖胖、活泼好动的尉淙,愈发单薄的唇角挤出几分真心的笑意:“淙儿调皮,实在是难为你了。”
  沈知姁一笑,只关心尉鸣鹤的身体:“臣妾知道陛下近日不好受,可是又熬夜批折子了?”
  “朕最近真没有。”尉鸣鹤提起此事颇为郁闷,支起身子靠坐:“朕还特意早歇息了,起来却是困顿不减,手脚还常常出现麻意。”
  “朕问询了杨院使,说是长坐不起导致的,兼之时节盛夏,闷热下五内郁燥,所以睡眠不香。”
  “臣妾觉得杨院使说得不错。”沈知姁随手递了个软枕给尉鸣鹤,舀起一勺甜瓜冰碗,喂给尉鸣鹤:“现下四海升平,朝中无事,陛下应当寻个时间出去松快松快。”
  “说起朝中,倒有两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尉鸣鹤用了沈知姁亲自喂的冰碗,只觉冰凉甜蜜,身体上的不适之感有所缓解:“土藩那儿来了信,说是土藩王已经病故,土藩太子请旨,让朕下旨命他继承土藩王
  之位。”
  “他态度十分恭敬,还主动提起加每年的进贡,倒是比他那愚蠢的父亲好不少。”
  尉鸣鹤轻哼一声,问起土藩大王子与和容华的近况。
  “据臣妾了解,土藩王子每日都依陛下之命,去国子监学习,态度认真,只是尚未见成果。”沈知姁手中舀喂的动作不停,面上笑靥嫣然:“和容华过去一年来,被臣妾拘着多读了书,现在都有些不愿来臣妾这儿了,每回来都和牛乳团依依不舍。”
  “朕知道,和容华在你怀淙儿时,算是解颐有功。”尉鸣鹤微微颔首:“土藩太子好像是她亲哥哥,既然如此,朕就下旨封王。”
  “阿姁,今年和容华的生辰,你记得给她提个位份。”
  在大定,皇后亦有升降妃嫔的权力,不过随着朝代更迭,已经很少使用。
  皇后所有的凤印,几乎被束之高阁。
  沈知姁却抓住这个机会,颇为为难:“和容华再升,就是三品了。”
  “三品在后宫已经算是颇高的位置,论理要请圣旨晋封。”
  “无妨,回头你拟了诏书,直接用朕的玉玺就是。”尉鸣鹤很是信任地摆了摆手,又道:“说起诏书,此次上奏的贺表中,江南有位姓楚的县令文采斐然,贺到了朕的心中。”
  “他近年来的政绩很不错,朕已经将他提为六品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在大定并非高官,但是贵在负责草拟诏书,是帝王心腹。
  沈知姁唇角勾出一抹如愿以偿的笑:她最早埋下的暗棋,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她口中只道:“陛下英明,既然说楚舍人是个好的,那自然是陛下慧眼识人。”
  尉鸣鹤轻咳一声,黯淡的凤眸中露出几分笑意:阿姁从来都是这样支持自己,不似前朝许多人,即便受了提拔,在升官之事上仍是多为私利。
  竟对圣命有所劝阻,真是该死。
  说话间,一碗甜瓜冰碗已经用完。
  “陛下才吃了冰的,不好立即睡的,同臣妾去朝阳殿的后廊下走走罢。”沈知姁上前扶起尉鸣鹤:“多走动锻炼,兴许能帮陛下吃好睡香。”
  尉鸣鹤现在身子仍是虚乏无力,脑中昏沉,急切地想要躺着。
  然而见沈知姁笑靥,不忍拂意,仍是勉力起身,随着沈知姁去了后廊。
  元子见状,立刻就带着一群宫人,在后廊附近布置了十几缸冰块,保证天子和皇后不受一点儿暑热。
  因近日身子不适,尉鸣鹤多喝宁神汤,再让杨院使针灸按摩调理,自身的运动的确是少了许多。
  刚走两步时,里虚酸软之感,让尉鸣鹤生了退堂鼓。
  偏在沈知姁喝一群宫人面前,尉鸣鹤只能咬牙忍着,预备走上一圈就回去。
  谁想多走了两步,尉鸣鹤面露惊喜:“朕觉得身上的气力有所恢复。”
  再行三步,感到深处的酸乏有些许消退,尉鸣鹤不觉握紧了沈知姁手,笑容湛然:“阿姁,朕要多谢你劝朕出来。”
  “朕虽听杨院使的话并不久坐,可到底夏日懒怠,走动也少。”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沈知姁用指尖勾住尉鸣鹤的手,心头流转过一抹冷笑:若是走动有用,那她的毒真是白下了。
  现在尉鸣鹤感觉稍好,不过是适才她喂的冰碗中,加了点能压制尉鸣鹤体内的毒素的东西罢了。
  “从明日起,即便淙儿再闹,臣妾也必定每日都来,陪着陛下走一走。”沈知姁双眸弯弯:“说起走动,臣妾忽然想起,陛下说过秋狩要给臣妾与淙儿猎虎呢。”
  “阿鹤是一国之君,可不许食言。”
  望着沈知姁盛满期许与爱慕的杏眸,尉鸣鹤垂下的左手握了握拳,觉得更加有劲儿,唇角的笑满是宠溺:“朕答允过阿姁,自然不会忘记。”
  “再说了,淙儿一天一个样,等到明年秋天,朕说不得还要辛苦多猎一只虎。”
  “今年秋天就很好。”
  沈知姁闻言,挤了挤琼鼻,容色娇笑:“淙儿是咱们的孩子,阿鹤这话也忒偏心我了。”
  “朕当然最最心爱阿姁。”见沈知姁笑靥如花,尉鸣鹤眼底的宠笑更浓:“淙儿是第二位。”
  “在臣妾心中,皇上也是第一位。”沈知姁面不改笑,一双眼亮晶晶。
  两人便这样相互挽着手,在后廊下走了两圈。
  尉鸣鹤只觉得自己越走越有劲儿,当即就召了钦天监的人,要将秋狩的日子定下。
  沈知姁照旧留下旁听。
  傍晚,天子的圣谕发往宫外。
  九月廿三,霜降,天朗气清,宜狩猎,去往宁州行宫秋狩,来回路程四日,狩五日。
  因皇子年幼,太皇太后与皇后留守宫中,其余妃嫔伴驾,五品以上官员随驾,三品以上的官员可带家眷。
  圣旨一经下发,立时就有想要讨好圣上、家中又在宁州的官员主动请旨。
  尤其是因话本之事遭受牵连的关大人与秦公爵等,格外积极主动,想用一个完美的秋狩挽回圣心。
  定国公府、承恩公府均无动作,只对皇宫中自家娘娘格外关照。
  夜影司则大张旗鼓地扑向宁州行宫,要确保圣上这一路的安全。
  *
  九月廿三,沈知姁与太皇太后在正门送圣驾远行。
  “臣妾等着陛下的好消息。”沈知姁底下人随手做的平安结给尉鸣鹤挂上,秀眉轻蹙,端的是眷恋不舍:“秋日野兽”
  太皇太后则抱了近两岁的尉漮,有意展示尉漮刚学会的“父皇”二字。
  尉鸣鹤这一月来,在沈知姁的有意调控下,渐渐摆脱了八月底的虚弱困顿,同时也愈发信任杨院使。
  现下他率领百官秋狩,欲展天子猎虎的雄风,俊面上神采奕奕、精神焕发,格外和颜悦色。
  应了沈知姁的叮嘱,同太皇太后道别,逗了逗尉漮,最后再问了问尉淙的情况,尉鸣鹤就甩袖一挥,上了圣驾远去。
  “元子,本宫有话嘱咐你。”沈知姁浅浅一笑,将元子召到近前:“前些日子杜仲替本宫去拿华信公主的满月礼,路经过罗郡王府,将陛下爱喝的北疆贡茶又拿了两罐子。”
  “可他归途受惊,将此事给忘了昨儿才想起来,我命人放在圣驾上了,你记得每日给陛下沏两盏。”
  元子眼睛亮亮地应下此事,旋即快速跟上圣驾。
  “太皇太后,咱们回吧。”沈知姁瞧着圣驾走远,对太皇太后莞尔笑道:“肯定会有好消息传来的。”
  *
  九月廿六,距离圣驾出发过了三日。
  夜影司急报漏夜传入宫中。
  一张布帛被揉得凌乱,上头的字迹亦是匆匆,呈现血干透的暗红色,像是用指尖沾血写成的。
  “天子猎虎,坠马昏迷,护送回京。”
  送消息的是玖拾。
  他是定国公府出身,送到沈知姁手边时神情是久违地激动:“督公同我说,自此之后,娘娘、国公爷、夫人和将军就能放心了。”
  沈知姁得到消息时,正借口拟旨,端坐在御书房的御椅上,把玩着颇有分量的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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