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沈夫人回道:“自然记得,那可是咱们朝第一个满月封王的皇子。”
  沈知姁颔首:当时,世祖嫡长子的满月宴,也是在乾正宫大办,满朝文武庆贺。等到三年后,册封太子的的诏书就顺理成章地颁下。
  “这样才好。”沈知姁想着世祖嫡长子封太子时的顺遂,眉目轻弯。
  一转头,她问起芜荑:“杜仲可到了北疆?”
  去岁杜仲从北疆回来,带了许多百姓献上的布料,给尉淙纳了一件百家衣。一月前,沈知姁就借此事要为尉淙积福,再让杜仲去了北疆一趟。
  实则是让杜仲一路探探这两年来,她给尉鸣鹤埋的雷如何,顺便去华信公主府一趟,将华信公主备好的
  “娘娘放心,杜仲今早报了平安,”芜荑正含笑应着,外头珠帘一响,漫步走入青葙的身影。
  青葙对沈知姁眨眨眼:“禀娘娘,宋尚宫和杜少监带着赏赐来了。”
  听闻杜少监的名字,沈知姁方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未见韩栖云了。
  她正莞尔的眉眼微平,对着青葙平声道:“你们照常打点,在淙儿的满月礼前,本宫不见任何外人。”
  青葙应了下去。
  沈知姁温柔的目光重新投向尉淙,对沈夫人轻声道:“母亲,您记得派人去平虏将军府,提醒兄长,一定入宫参加淙儿的满月宴。”
  满月宴那日,她要见兄长与韩栖云,商量秋狩的事宜。
  *
  七月初十,皇长子满月宴。
  乾正宫人声鼎沸、衣香鬓影满殿。
  因尉淙刚醒,脾气不好,吃完奶后仍是哼哼唧唧的,沈知姁便让芜荑去禀报一声,自己轻声哄着尉淙,给尉淙哼自己幼时听过的歌谣,嗓音轻柔地能拂过春日。
  在沈知姁怀中,尉淙一点点安静下来。
  一双与沈知姁极为相似的眸子眨巴着,好奇地张望着凤辇顶部垂下的流苏络子——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天”。
  乾正宫中,尉鸣鹤听了芜荑的汇报,面色和悦:“让皇后不必着急,今日横竖是淙儿的满月宴,朕等着便是了。”
  太皇太后更是和蔼开口:“若淙儿实在不舒服,不来便罢了。”
  底下正要张口的官员闻言,面色就是一顿,默默将涌到嘴边的话语咽下:陛下都笑呵呵地说要等着,太皇太后更是言语宠溺,他们还能说什么?
  等到两刻钟后,沈知姁的凤辇落在乾正宫外,满月宴才算真正开始。
  重头戏自然是试儿礼。
  若放在前朝,应是叫抓周,多在婴儿周岁时举行。
  然而世祖嫡长子满月时就进行了抓周,并被世祖更名为试儿礼,自此变了大定的风俗。
  若家中心疼孩子,便会满月、周岁各举办一次试儿礼,为孩子多说吉祥话。
  尉鸣鹤透露的也正
  是这个意思。
  方方正正的大红绸布上,放着殿中省精心准备的《论语》、书山、蹴鞠、玉如意等物。
  布置时,尉鸣鹤朝元子使了个眼色,元子立刻就将一方锦盒放到绸布的边角。
  锦盒明黄,绣着九龙飞舞的图样。
  尉淙在沈知姁怀中被哄得高兴,任由芜荑抱着放在绸布上,又兴兴头头地跟着沈夫人的拨浪鼓往前爬,爬到一堆精致物件的包围圈里。
  几乎没有过多的犹豫,尉淙白胖的一双小手就落在了最后放置的明黄锦盒上。
  又因尉淙实在还小,没有任何有关抓、握、抱的意识和能力,便下意识地倒了下去,想用自己最常用的嘴来接触。
  就在事成的那一刹那,沈夫人面不改色地抱回尉淙。
  元子则是眼疾手快地举起锦盒,使其免受婴儿口水之苦,喜气洋洋地向坐在上首的尉鸣鹤与沈知姁禀报:“禀陛下与娘娘,皇子抓了玉玺,将来必然是功胜千秋、名流万古。”
  元子知晓分寸,并不将后面的话说出口,然而其中之意已经令人深思。
  尉鸣鹤朗声含笑,出人意料地封了一道圣旨下去。
  是对目前两位皇子的册封。
  尉漮封康王,封地沣州。
  尉淙封齐王,封地齐州。
  乾正宫中微微一静。
  彼此熟识的大臣们对视一眼,眼中的琢磨意味都大差不差:历来大定皇子封王,都是由天子随心而定,不过最晚时限是在弱冠之年。若是皇子深受重视和疼爱,几岁封王的也不是没有——可满月封王,尉淙是第二个。
  其中荣宠,贵不可言。
  再说尉淙的封地齐州,那可是世祖当年起兵成义之地,是大定血脉的发源地。
  以此为封地……天子对尉淙的看重,尉淙将来的道路,已经是呼之欲出的贵重。
  倒有几人想起一同封王的尉漮,心中明白:一同册封,是皇帝不愿让人议论自己的偏心,是给太皇太后面子,也是对自己第一个儿子的几分关怀,不想让人看轻了去。
  而且,宁州行宫那儿有消息,说是尉漮生母霍才人缠绵病榻已有一年,恐怕时日无多。这个封王,算是天子对尉漮年幼丧母的补偿。
  不过,尉漮现在还在襁褓之中,对世事不知,有太皇太后的抚养足矣。
  朝臣们的琢磨不过一瞬之间,下一瞬,就纷纷拱手,顺着元子的话,赞尉淙将来必成龙凤之才。
  谁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唱反调的。
  试儿礼在一片赞颂声中顺利结束。
  尉淙被沈夫人抱去后殿照看,并不参与接下来的歌舞夜宴。
  剩下便是朝臣/宗亲/命妇轮番献礼或是敬酒祝福的时间,沈知姁已经处理得得心应手。
  喝完沈知全敬的酒,沈知姁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颊,转首靠近尉鸣鹤。
  “臣妾请旨,想出去吹吹风,顺便和兄长说上两句话。”沈知姁蛾眉轻弯,嫣红的唇勾勒出一抹浅笑。
  殿顶的花灯散出微黄的暖光,映照得沈知姁一张娇面如幻,像是一缕轻柔盈巧的风,拂面而来,就足以让尉鸣鹤丢却神思。
  “好,这殿内是有些热了。”尉鸣鹤扫过沈知姁双颊泛起的浅粉,连说起沈知全的口吻都从以前的轻微不满变成现在的平静和悦:“沈将军自回京来就很少入宫,今日难得,阿姁自然是要好好叙旧。”
  “陛下放心,臣妾记着时辰,还等着一块儿带淙儿回去呢。”沈知姁冲着尉鸣鹤眨眨眼,娇笑一声,便起身离席。
  尉鸣鹤被哄得心中满足,却莫名有一瞬的怅然,转首对元子道:“皇后与平虏将军当真是兄妹情深,许久未见,倒是感情未减。”
  “沈将军受伤后性情大变,宫外流言不断,更有御史间或参奏。”元子立在一旁,为尉鸣鹤斟酒,眼观鼻鼻观心:“皇后娘娘自是担心。”
  “说得不错。”尉鸣鹤想起沈知全现在堪称狼藉的名声,心情重新变得愉悦,又觉得沈知全这样实在是让沈知姁挂心,平白浪费沈知姁的时间,便道:“等会儿皇后回来,你就传朕口谕,皇后可以给沈将军择选一位管事的。”
  平日里规劝些,省得阿姁总想着沈知全。
  说罢,尉鸣鹤往下眼风一扫,看到海督公身边的位置空了,唇角微微下撇:“韩督公倒是也不见了。”
  元子立刻躬身:“奴才适才注意到韩督公举杯不停,受了海督公训斥,想来是下去醒酒了。”
  闻言,尉鸣鹤凤眸一挑,将酒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再命元子斟酒。
  然后他坐于高堂,愉快地望向下一位敬酒宗亲的谄媚面孔。
  *
  乾正宫筑在高处,后殿便辟了一处不大的望风台,能让历代帝王由此眺望乾正宫后的重重朱红墙。
  箬兰早就命人清了场,带着人远远看着。
  沈知姁刚走上望风台,就看到一道颀长俊秀的身影。
  她微微一愣,旋即容色平静,语气中含着轻盈的笑意:“督公来得倒早。”
  一月前杜少监随着宋尚宫来,就是韩栖云请见的意思。
  所以沈知姁说,在满月宴之前,不见任何人。
  没想到韩栖云态度如此积极,比沈知全还要早来。
  韩栖云前行两步,给沈知姁行礼。
  有轻微的酒气扑面而来。
  沈知姁自有孕来,嗅觉就灵敏许多,一时间往后倒退了两步。
  “宫宴中美酒诱人,微臣贪杯,冒犯了娘娘。”韩栖云眉眼低垂,看着女郎绣着牡丹的裙摆微微漾后,立时拱手认罪。
  说罢,韩栖云就主动提起重要的事情:“禀娘娘,杜仲公公前两日便到了宁州,不过受了轻伤,微臣安排他在行宫暂时休息,预计后日回宫。”
  “是谁?”沈知姁眉尖轻蹙,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将心思都放在淙儿和秋狩上,倒是忽略了朝中心思鬼魅、掐尖争强之人。
  杜仲是皇后身边的总管,被外派出去到华信公主府,有人会争着表现,自然也有人想要借此拿住沈知姁、定国公府或是镇北将军和华信公主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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