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在韦才人绝望之际,沈知姁轻柔的话语就像拨开乌云的旭光,笼罩住她的心神。
  “若能保全韦氏,嫔妾敢于冒险。”揣度着沈知姁的心思,韦才人斟酌应下:“不过,嫔妾即便胆子再大,也难做谋害君王之事。”
  做了,便是个诛九族的把柄,那倒还不如乖乖认罪呢。
  沈知姁嫣然一笑:“怎么可能是谋害天子这样的大事呢?”
  “本宫不过要借韦才人的手,给外头的人说个故事。”
  “嫔妾请问娘娘,是怎样的故事?”韦才人细眉微蹙,贝齿紧咬着下唇,犹豫片刻后选择直言询问。
  沈知姁弯起明眸,樱唇开合:“是一位不知道哪个朝代的皇子和他生母的故事,算是野史秘事。”
  说罢,沈知姁将其中关键细节简单道来。
  韦才人初听时云里雾里,可再将故事顺序捋一遍,便惊悚地发觉,这位野史上的皇子信息,不论是年龄还是经历,都能与尉鸣鹤对应起来。
  这样一看,整个故事论起来,便能用一句话概括——“天子弑其母”。
  “韦才人,如今你都听了本宫的故事,这下可不能推辞。”沈知姁前头说了软话,这会儿口吻多了三分的不容拒绝,言笑宴宴:“本宫先前说,无情无据为韦氏求情,会牵连自身。可要是落井下石,还是能有把握说服天子的,且并不贻误这个故事的传播。”
  言下之意,便是韦才人同意合作的话,韦氏尚有一线生机。要是不同意,沈知姁也有自己的法子,韦氏却会被堵住所有生路。
  恩威并施下,韦才人眉心凝结着沉重之色,倒没有失去理智,慌慌张张地应下,而是深呼一口气,沉面思索起来。
  她额角的青筋随着烛蜡的滴答声鼓起,最终在韦才人端丽的眉眼间凝成一股决绝:“陛下忘义,对弃子如弃敝屣;韦氏曾为自身的荣华富贵,对付过定国公世子;嫔妾也因家族之私,妄图中伤娘娘——娘娘想要施行报复是正常之事。”
  “可在嫔妾看来,韦氏与去岁的沈氏一样,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治罪,算是一报还一报。”
  “嫔妾适才细想了想,要是嫔妾帮娘娘您办了这件事情,不同于您的谣言,陛下必定要查清幕后主使,甚至会为此用尽酷刑。”
  “嫔妾即便动用十数年前的人,也必定会被挖出。”韦才人冷声道:“娘娘方才也说了,帝王雷霆之怒下毫无办法,又岂能如答允嫔妾的那样、护住韦家尚在流放路上的族人?”
  “嫔妾死有余辜,可就算帮了娘娘,韦氏最终的结局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娘娘要利用嫔妾,总该找个完满的理由。”
  沈知姁迎上韦才人眼底的厉光,唇边漾出清浅的笑意:“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只要你死了,本宫就有信心保下你想保的族人。”
  韦才人面色一僵,显然没想到沈知姁会提出这个解决法子。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的确是最好、最直接的路——天子好面子,既然罪魁祸首主动伏诛,那故事又未曾点名道姓,天子即便大怒,也不会追究到底。
  毕竟有时候,人的恼怒程度,能间接反映出事情的真实性。
  况且现在快到新年,前压逆贼,后宫中正是一派喜庆祥和的气氛,更有皇后有孕之喜,两相冲和,定能将此事压下。
  而韦才人心中为韦氏死而后已的决心并未改变。
  再三思索后,韦才人应下此事,眼角溢出决然的泪花:“嫔妾明日便为娘娘做事。”
  “恳请娘娘做到答允嫔妾的事。”
  “你既应下,本宫自会说到做到,保证韦氏尚且存活的族人平安到达流放之地。”沈知姁凝望着韦才人片刻,语气郑重地做了承诺:“不过不要明日,等半月后罢。”
  韦才人抹去眼角的晶莹,面上已经有了赴死的决然毅色。
  目的达成,沈知姁的眼角眉梢笼上一层愉色,起身预备离开。
  行到韦才人身后时,只听对方低低问道:“嫔妾还有一件事情想问问娘娘,韦淑女她……”
  沈知姁脚步一顿,便想起前世韦家倒台前,韦宝珠对自身的诸多磋磨。
  虽说因为韦宝珠自身智谋不足,只在口舌上嚼说,可她每次舌尖吐露的辛辣讥讽污蔑之语,都是扎在沈知姁心上的刀。
  “若她自身不折腾,她会一直是住在冷霜馆的韦淑女。”沈知姁淡淡回答:“与你一样,素常的月例不会缺她的。”
  只是对于韦宝珠来说,九品淑女的月例压根就不够用。
  “不过,本宫很惊讶,你竟会主动问到韦宝珠。”沈知姁眼底闪过一分好奇:“瞧韦宝珠的性子,可不会与庶姐关系和睦。”
  韦才人缓缓起身,面向沈知姁露出一抹淡笑:“韦宝珠骄纵跋扈,总是瞧不起嫔妾,不过她与嫡母都没起过害人的心思,亦未苛责过嫔妾。”
  “最重要的一点是,韦宝珠是韦氏人,嫔妾自当护住。”
  沈知姁听罢,抬眼望向韦宝珠,只觉得对方肩上沉甸甸,压着一座不该属于对方的大山。
  “韦宝珠倒是幸运。”沈知姁轻叹一声,明眸间流转过几分浅淡的恸色:
  “韦才人,你有一句话是说对了的,本宫的确和你有几分感同身受。”
  说罢,沈知姁不再回首停留,而是重新穿好披风,挽起散落在鬓边的青丝,将眼前紧闭的殿门推开:
  “你半月后帮本宫办成这件事情,你对本宫做的事便一笔勾销了。”
  撂下最后一句话,沈知姁和芜荑、杜仲一块儿离开延禧宫。
  廊下的如意又心慌又恐惧又焦急,待三人离开后,第一时间就冲进屋内,将韦才人上下看了一遍,确认对方身上没有伤痕,高悬的心才放下一些。
  想着沈知姁离开时并不算难看的面色,如意抱着乐观心态询问:“才人,咱们这算是没事了吧?”
  韦才人摇摇头,强撑着去床边坐下,又在枕下拿出一纸名单,将它攥在手中,眼中的光亮就像是烛火熄灭前最后的挣动:“如意,去箱中将所有的银子取来,联系韦尚宫。”
  *
  一夜一日无事。
  惟有翌日晚上,白苓去了宫门口一趟,杜少监又来瑶池殿送了新进的冬桃。
  而太医院这儿,范院使照例休了旬假。
  第二日,沈知姁要去颐寿宫请早安,早早便醒来,简单洗漱、饮安胎药后,就坐着轿辇出发。
  待到了钟粹宫,蓝岚正等在门口,见到凤辇便迎了上来:“可是要去请安?我预备着走过去呢。”
  “正好姐姐和我一块儿。”沈知姁手中握着镂金手炉,在十一月
  的清晨呼出一口雾气:“在轿辇上坐着舒服是舒服,就是坐久了身子僵。”
  看到蓝岚抱着的手炉上粘着猫毛,沈知姁便笑:“芝麻团还是这样活泼爱闹,不像牛乳团,自进了秋日就长胖许多,现在就爱陪我一块儿哄暖,顶多动一动它的长尾巴。”
  “那小混蛋昨晚非抱着这个手炉不放。”蓝岚笑叹:“偏我也喜欢这个手炉,可不让给它。”
  沈知姁抿唇笑而不言:岚姐姐素来嘴硬心软,口头是这么说,实则已经吩咐殿中省重新做个一摸一样的了。
  蓝岚细细看过沈知姁的容色,皱眉道:“你眼里有点儿红红的丝,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我适才听底下人汇报过,说昨晚见你宫里的杜公公往太医院走——我库房中还有些好药材,宁心静气的,回头给你送去。”
  沈知姁笑吟吟地受了:“那我将今年年节送赏的事情给姐姐,要是姐姐有喜欢的,直接留下就是。”
  “你难道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么?”走了半晌,蓝岚想到了这一点,面色犹豫地询问。
  她现在协理着六宫,对于御花园之事有所耳闻。
  “姐姐放心,碍不着我,昨日是临时想起事情告诉诸葛院判。”沈知姁笑意不变,只请求蓝岚道:“姐姐既然看出我昨夜睡眠不佳,还请在太皇太后面前一提,好给妹妹我搭个话台子。”
  蓝岚当即应下。
  等沈知姁二人到了颐寿宫,方尚宫忙不迭过来迎。
  正殿里已经坐了吴婕妤和瑜贵仪。
  自谋逆之事过去,吴婕妤对尉鸣鹤失望至极,只为兄长而对天子维持着足够的敬意和礼数。她不曲意逢迎尉鸣鹤,尉鸣鹤自然不予宠爱,不过看在吴统领十分得力的份上,每月见上两三面,赏赐更不曾少。
  至于瑜贵仪,虽说父亲早就分家,目前在朝中也算得用,可她亦在宫廷冷暖间觉出尉鸣鹤的无情,横竖她现在位份不低,与其费劲争宠,倒不如自己舒舒服服地过好日子。
  恰好吴婕妤晋位搬宫后,和瑜贵仪的住所相距不远。
  这一来二去,两人关系渐好,经常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相比较尉鸣鹤,这位只一心抚养大皇子的太皇太后明显好伺候得多。
  且多露露脸,留个孝顺的印象,将来熬资历晋位更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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