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沈知全很愿为了沈家,支持沈知姁动手,却不愿沈家因为尉鸣鹤这个烂人而被后世唾骂。
  想到这,沈知全再前一步,弯下腰来,像是雄鹰护住雏鸟:“小姁,现在京中人人都相信,我的腿已经废了,我性情大变,在平虏将军府中闭门不出。”
  “小姁,我想知道你从一开始布局的所有举动,你要说给我听。”
  “然后,若是事情不妙,你就能代我顶罪。”沈知姁亦缓缓站起,与沈知全对视,说出沈知全的打算:“到时候,你打算一人赴死,是不是?”
  想起前世,父兄死前再次蒙冤、母亲自尽的结局,沈知姁眼中就有薄泪涌出,闪过决绝,口吻如高山般坚定不移:“哥哥,自我从高热中醒来,面对瑶池殿封禁、定国公府流放的局面,我便做了决定。”
  “沈家可以做忠臣,可以为大定出生入死,可效忠的天子决不能再是薄情寡义之人。”
  “这件事情要做成,前期的准备便要做好,涉及方方面面,的确不易。”沈知姁眸中有点点光亮燃起:“正如哥哥所说,你在将军府中,能让我在京城中的行动方便许多。”
  她不会将前朝的要紧事都交给韩栖云。
  “至于哥哥所问万全的问题……”沈知姁沉声道:“现在动手,有五成几率被发觉,而再过几年,我能保证十成。”
  “兄长,尉鸣鹤现在膝下不过一位体弱的大皇子。”见沈知全略有疑惑,沈知姁温声解释:“我觉得,做一位没有亲子的太后实在过于脆弱,也过于无聊。”
  “承恩公现在看着老实,可若是有掌权的机会,我不信他不会改变。”
  在沈知姁心中,她不相信除了父母兄长、芜荑心腹之外的人。
  人心善变,无论放在何时何地,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只有她沈知姁手中握着实权,才能长久。
  沈知全听懂了沈知姁的潜台词:再等几年,一边完成布局,一边为后诞子,最好再哄尉鸣鹤早早立了太子,这样即便尉鸣鹤身亡,朝野上也不会有所动荡。
  身为流着相同血的兄长,沈知全清楚地知道沈知姁骨子里执拗劲儿,在大事上做了决定,就决不可能改变主意。
  他不再尝试以询问婉劝沈知姁,而是拿出同样倔强的神情:“妹妹,我还是想知道你现在的情况。”
  沈知姁露出无奈地浅笑,在接下来小半个时辰内,将甘娘子在内的几位皇商、韩栖云暗中交好的新贵以及在军营和夜影卫中的自己人都简单说了一边。
  “哥哥你既然养伤,那前两者就不宜再动,惟有军中和夜影卫可以暗中联系。”
  “我会通知他们。”
  沈知姁语气轻巧:自她“救回”尉鸣鹤,又日日悉心照顾,用诸葛院判开的膏药为尉鸣鹤换药,勤谨而充满爱意。
  尉鸣鹤当即就感动得不行,说要给沈知姁留夜影卫,暗中保护她,省得再发生逆贼谋反之事。
  沈知姁自然一口应下,还随口说和上回的玖拾、玖一颇有缘分,也算熟悉。
  “他们一个叫玖拾,一个叫玖一,不过玖拾得了升迁,是海督公的得力手下,朕将玖一给你,有事就拿这个唤他。”尉鸣鹤将一枚鱼形玉佩放入沈知姁手中,凤眸中柔情款款。
  他心中正高兴:阿姁这样坦然,可见并不怕夜影卫窥探到什么私密,足见阿姁当真满腔赤忱。
  沈知姁回以盈盈杏眸,心中波澜不惊地将第二枚鱼形玉佩收入怀中。
  现在正好拿出来给沈知全。
  兄妹二人说罢,便一前一后去请沈厉和沈夫人。
  沈夫人已经醒来,正在嫌弃沈厉笨手笨脚画不好眉。
  见一双儿女,夫妻俩人俱是欢喜笑起,惟有沈厉的笑沉重了些,好像带着无数的忧心。
  轻轻拽了拽沈知全的袖子,沈知姁上前为沈夫人重新描了眉,语气轻柔:“父亲、母亲、哥哥,我等会儿陪着母亲去颐寿宫请安,父兄则由杜仲带着去圣仁宫谢恩。”
  “你们此番出宫后,就好好歇歇,养好在北疆受的苦,那些应酬往来,都推到明年再说。”
  其余三人俱是应下,反过来叮嘱沈知姁在后宫中要万分小心。
  当日晚些时候,开怀醉酒的尉鸣鹤来瑶池殿宿着,告诉沈知姁,今日沈厉父子在宴席上恭敬谢恩,那位被俘的土藩王子见状,许是忆起自己如何在睡梦中被捆住的,当即就两股战战、面色苍白,出了不小的丑。
  土藩使团的姿态放得更低,说定的每年贡品也十分丰厚,几乎占到土藩年产的一半。
  沈厉父子算是间接立功。
  沈知姁抿唇浅笑:“这都是陛下用人得当、指挥正确的缘故,才令土藩外族那般惶恐如见天神。”
  说罢,她细眉微蹙,请求道:“陛下,臣妾今日见了父亲,发觉父亲苍老许多。臣妾私心,希望陛下能让父亲在军营中少待几年,早日回京养老。”
  “这是自然。今年万寿,定国公就要变成朕正儿八经的岳丈了。”尉鸣鹤伸手抚平沈知姁的眉眼,笑意柔和:“哪儿有国丈在外征战、令国母担心的道理。”
  沈知姁顿时含了两汪感动的眼泪,红着面儿扑到尉鸣鹤怀中,伸手环住尉鸣鹤的颈脖。
  她动作紧紧地,似带着千万斤重的爱恋。
  *
  尉鸣鹤今生说话算话,在十月初八,万寿节那日,宣告了沈知姁的封后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宸贵妃沈氏,毓出名门,地华缨黻,誉重椒闱,德光兰掖。温恭娴图史之规,敬顺协珩璜之度。赞宵衣旰食之勤,恭俭以率六宫,仁惠以膺多福。允赖宜家之助,当隆正位之仪。故封为皇后,赐皇后金册金宝,钦此!”
  元子宣读的声音利落、洪亮,像正月里放起的炮仗,满是喜庆之意。
  沈知姁跪伏在地上接旨,却愈听愈觉耳熟。
  在谢恩起身的那一瞬间,沈知姁想起了在哪儿听过——这就是前世,她临死前被封为皇后的那一道圣旨。
  一字一句不差。
  第124章 皇后贤良沈知姁方才说的自然是假话……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沈知姁思绪微顿,想起了自己前世刺杀尉鸣鹤的那一日。
  大定后宫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若有妃嫔即将亡故,只要对方不曾犯下大恶事,天子出于仁慈怜恤,理应及时进行最后一次晋封。
  毕竟生前册封,妃嫔还看得到,总比死后追封要好些。
  所以前世,太医去朝阳殿报了沈昭仪病危吐血之后,尉鸣鹤便立刻带了册封圣旨来,让总管宣读。
  亦有不少妃嫔赶往瑶池殿,一是想在皇帝面前表示自己善良而拥有同理心,二是想知道,这位被冷落多年、又是罪臣之女的沈昭仪,在四妃中会占去哪个位置。
  不错,前世尉鸣鹤妃嫔颇多,不过在二品之上的少之又少,尤其是一品四妃,当时只封过两个——已废黜的惠贤妃慕容燕,以及现在的庄贵妃蓝岚。
  两人都是执掌六宫大权的。
  偏当时沈知姁近乎十年不曾侍奉,出身也不好,这晋封的位置就格外引人好奇。
  再有一点,是沈知姁无宠无子,却稳坐昭仪之位,在不少宠妃之上,素日里出现也不搭理人,人缘极差。
  当时就有几个妃嫔在殿前扬声讨论起来,说陛下估计才记起还有个沈昭仪,四妃之位尊贵,罪臣之后配不上,顶多是赐个封号。
  恰巧尉鸣鹤到了,听见这话,当场便发作一通,将说话声音最大的两位妃嫔拖了下去。
  旋即就让总管在众人面前宣读了晋封圣旨。
  沈知姁当时正躺卧在床榻上,眉眼平静,淡道身子不适,不能起身接旨。
  瞧着面色惨白虚弱的沈知姁,尉鸣鹤从长眉间倒是蓄满了哀伤柔和:“无妨,安排一位替你便是——你贴身的大宫女呢,朕记得是
  叫连翘。”
  彼时沈知姁已经托了尉鸣鹤,将连翘等一干可信的宫人送去了距离京城最远的一处行宫,待事发后便能自行散去,各自生活。
  闻言,沈知姁紧蹙眉头,从口中逼出一抹红艳艳的血色,略过尉鸣鹤的问题,眸光望向床帐,略沙哑的嗓音压着冷意:“瑶池殿中这么多人,陛下随意唤一位就是。”
  底下诸人面色微变,觑着沈知姁,只觉得对方不识好歹,竟仗着自己病重、陛下心软,就这般对天子说话,难怪不曾得幸。
  她难道不知,陛下近两年来,格外喜怒无常么?
  谁料向来阴晴不定的天子竟然不曾发怒,反倒愈发温声细语:“这是你的晋封圣旨,朕总不好随便随便指一个。”
  沈知姁只记得自己心中涌起一股子难言的恶心与厌恶,唇角带着一缕讥嘲,在锦被中握紧铁簪,近乎有了几分挑衅的意味:“若论情谊,我与陛下最深,不如就陛下来罢?”
  天子自己在圣旨下跪着灵智,倒是个不错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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