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在种种复杂的目光中,沈知姁面色平静,仪容端和,有条不紊地指挥御林军肃清现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躺在地上、被人踩了好几脚的靖文侯才被人发觉。
  “快将侯爷送回府上。”沈知姁瞥了眼鼻青脸肿、唉唉呻/吟的靖文侯,语气关切:“本宫会请示陛下,为侯爷请上一位太医。”
  她转头吩咐芜荑:“侯爷受了不轻的伤,快找个腿脚利索的宫人,将此事告知宜婕妤。”
  岚姐姐知道这个“坏消息”,估计会高兴得多用几碗饭。
  “如今入了小暑,天气炎热,再去一趟大膳房,备些酸梅汤送来给各位将士。”沈知姁看到御林军额上的汗珠,非常愉悦地用尉鸣鹤的私库来做人情。
  果见御林军覆上感激之色。
  吴统领上前谢恩。
  “吴统领不必多礼,今儿实在辛苦你们。”沈知姁笑容和婉,温声道:“等会儿还要请吴统领,派遣邵中郎去告知尚在京郊候命的孙、宁两位校尉撤军,组织人手巡卫京城和皇宫,以防有漏网之鱼。”
  邵中郎,就是御林军中、被定国公沈厉带过的几人之一,帮了沈知姁不少忙,目前官职也最高。
  特意在吴统领面前提及,自然是有意提拔的意思。
  吴统领记得手下所有御林军的来历,当下就应道:“邵中郎有在北疆从军的经历,为人稳重,的确是可用之人。”
  沈知姁颔首:“不过,陛下的意思是,这动静不要太大,就说是每月一次的巡守——毕竟陛下此次出手迅速,除了朝中,外头百姓并不知晓太多内情。”
  “闹得人心惶惶反倒不好,接下来看住宁州那边就行。”
  “贵妃娘娘放心,宁州距京城较近,快马来回不过个把时辰。若是宁州有消息,微臣必定立刻送入朝阳殿。”吴统领拱手应下。
  沈知姁唇边带笑:“统领放心,这一个月来,吴美人在蘅玉阁住得不错,本宫也有请宜婕妤带她去太皇太后那儿侍疾。”
  “吴美人心性单纯,很得太皇太后喜欢。”
  吴统领的脸上流露出感激:“娘娘对于臣妹如此照拂,微臣感激不尽。娘娘若有事情,尽管吩咐微臣就是。”
  “吴统领言重——本宫接下来是要多麻烦统领一些。”沈知姁神色微微黯淡,叹道:“陛下受伤,后头有些旨意恐怕仍需要本宫传达。”
  “不过本宫被丞相煽动为妖妃,恐怕有部分朝臣被影响,觉得本宫仍有指染朝政之嫌疑。”
  “现下丞相被捉,但凡明眼人都知道,先前是贵妃您配合着陛下演戏呢。”吴统领浓眉皱起,对沈知姁保证:“要是有人故意嚼舌根,微臣会以涉嫌谋反为名、将其捉捕,为娘娘正名。”
  “有劳吴统领了。”沈知姁屈膝行了一礼,言笑嫣然:“吴美人之事,本宫已经找到了确凿的证据,等陛下处理完昌王丞相谋逆之事,本宫就会禀明陛下,复吴美人名位。”
  提及吴美人被冤之事,吴统领面上闪过一抹怒色,旋即在喉头哽出后悔与愧疚交织的嗓音:“经过这段时日,微臣已经明白追随帝王步伐,是一件怎样艰难的事情。”
  他已经明白,尉鸣鹤就如春冬之际的天气,时晴时雨时雪,难以捉摸。可偏偏不论是哪一种,都是君恩,是所有人都要笑着谢恩承受的。
  吴统领此时十分后悔送妹妹进宫:“贵妃娘娘,臣不求臣妹在后宫中能富贵无极,只求她能和从前在家中一样,过得轻松自在。”
  “吴美人现在有本宫帮衬,还得了太皇太后青睐。”沈知姁杏眸弯起:“吴美人这两日要开心许多。”
  “吴美人现在住在蘅玉阁,正在御林军入内宫巡逻的一条路线旁边——吴统领往后要见美人,也是方便的。”
  “多谢贵妃娘娘关照。”吴统领诚心诚意地弯身行礼。
  沈知姁轻声道:“吴统领快去忙吧,本宫回朝阳殿看陛下近况。”
  待吴统领大步离开之后,沈知姁看向自己踱步到阴凉处的燕马,梗着脖子不愿意被宫人牵回去。
  正好此时殿中省的杜少监屁颠颠前来,汇报太皇太后对平息谋反之事的关切。
  “你去回禀太皇太后,就说一切顺利,陛下受了轻伤,但是没有多大的影响。”沈知姁温声说完这句,目光就投向燕马:“这是今日陪陛下征战的御马,你好生送回去,再让御马场的人为它疗伤……然后,将它送回西北好好养着。”
  “记着,越快越好。”
  尉鸣鹤醒来后,必定为自己受伤一事而感到颇为恼怒。
  而他又不是傻子,会想起来燕马今日有些不对劲。
  沈知姁能确信韩栖云做事时,未曾留下一点儿把柄,可不能保证这只马儿不会被尉鸣鹤迁怒。
  惟有将它快快地送回西北,才是最好的结局。
  杜少监笑眯眯弯腰:“娘娘放心,奴才立刻就去做!”
  说罢,他就让自己徒弟去御马场找专门喂养燕马的宫人。
  这边杜仲送了尉鸣鹤回朝阳殿,接着就马不停蹄地从瑶池殿带来了轿辇来接沈知姁。
  同吴统领简单道别之后,沈知姁乘着轿辇回到了朝阳殿。
  她远远地就瞧见,元子执着拂尘,拿下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正是慕容燕和自己安排在对方身边的人。
  慕容燕眼睛尖,一下就看到沈知姁的轿辇。
  望着贵妃精致华丽的轿辇,慕容燕眼睛愈发泛红,几近滴血,心中说不上来是何种滋味:既庆幸自己来得对,说不得能保住性命;又不服气自己屡屡算计得空,而沈知姁即便母家获罪,仍能步步高升。
  她的指尖攒进掌心,深深吸了一口气,忽地冲过了宫人的钳制,在沈知姁的轿辇前跪下:“贵妃娘娘,嫔妾要告发慕容丞相!”
  “慕容庶人可来晚了。”芜荑上前一步,阻止慕容燕靠近沈知姁:“你若是要告发丞相谋反,那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你身为知情者而不言必定获得重罪,现在还要再加擅出冷宫、强闯朝阳殿的罪名。”
  “可若是要告发慕容丞相从前的事情……慕容一族中已经有人愿意弃暗投明——来人正在候见,是您的表哥。”
  慕容燕闻言一惊,心中咬牙唾道:她就知道,家族中多的是这种贪生怕死、见事不妙就要告密出卖的叛徒!
  竟然抢在她的前面!
  沈知姁透过纱帘瞥见慕容燕面上的愤愤,唇边扬起一抹笑意,并不出声,只用指尖点了点,示意大力宦官们继续前进,不必理会。
  眼见轿辇要从自己身侧经过,慕容燕就是一慌,深知自己不能错失这个机会,下意识喊道:“沈知姁,在丞相诬陷定国公世子通敌叛国之事上,除了丞相本人,没有会比我更清楚!”
  “还有韦中尉,他们一家也参与其中!”
  大力宦官们止步。
  轿身上翱翔九天的鸾鸟在慕容燕眼前缓缓停下。
  慕容燕眼底显露三分饱含恶意的得意,想要看到沈知姁那双明媚好看的杏眸中,铺满不可置信的愤怒与惶然无力的责问。
  惟有这样,慕容燕才能感觉自己仍旧将宸贵妃戏耍于股掌之间,仍旧能在智慧这一方面将沈知姁踩在脚下。
  月光一样的纱帘被缓缓掀起,露出沈知姁娇艳平静的容颜。
  那双杏眸如同山中静谧的小渚,波澜无动地望向慕容燕:“元公公,带慕容庶人下去,等陛下醒来后,让她与慕容丞相当面对质。”
  狗咬狗才有意思呢。
  互相攀扯,不知道能扯出来多少脏污事情。
  慕容燕想象中的震惊最终在自己眼底显露——为了定国公府,沈知姁做了多少无用的努力,甚至将自己折腾得病得半死,她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可现在听到定国公府之事的转机,沈知姁为什么没有丝毫的惊讶?
  ……除非、除非,宸贵妃一早就知道,是慕容丞相与韦中尉联手买通沈庆、诬蔑沈厉和沈知全。
  有了这个假设,慕容燕只觉得脑中一片豁然开朗:沈氏早就知道此事,同时察觉茯苓被她收买,所以不再受茯苓挑唆,而是清醒过来,重新站稳脚跟,并且伺机对慕容氏和韦氏发动报复。
  从最早被莫名揭发的白果香、到生辰宴表示警告的封号、再到秋蝉投井、黄鹂上位、高利银事发……最后便是废了她名位的贵妃小产之事。
  若这桩桩件件并非巧合,而是沈知姁在背后主导推动……
  慕容燕想着想着,只觉得自己手脚发冷,从心底漫出几分毛骨悚然。
  她猛然抬头,直勾勾望向沈知姁,削瘦的面庞有些扭曲:“沈知姁,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一切!”
  沈知姁细眉微微挑起,露出一个意味不明、而极其灿烂的笑。
  “你都知道!可你还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你算计我许多!”慕容燕伸手,死死抓住轿辇下突起的一角,口中笑意有了几分疯狂的意味:“陛下一定不知道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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