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谨婕妤口中一噎,心底多了几分焦急无力:她看得明白,现下没有物证,全看的是圣心信不信审出来的证词。
  只要能见到尉鸣鹤,谨婕妤有信心借着自己的伶俐口舌消除帝王的疑心。
  但看现在这样子……她今日是肯定见不到尉鸣鹤了。
  啧,情况不妙。
  “其实奴婢倒有个法子。”芜荑浅笑开口:“此事牵涉陛下圣体,万万不可马虎,却也不能污蔑了婕妤。”
  “只要婕妤敢将兰心堂的宫人给元公公问一番,问一问他们是否有和犯事宫人来往,是否真的有那么多同乡,而日常往来又说些什么。”
  “谨婕妤要是愿意,就说明问心无愧。”
  “而元公公又不是尚刑局的闫总管,不会叫宫人们受太大的罪。等证明清白之后,奴婢会代替瑶池殿,将补偿送来。”
  看到谨婕妤眉头蹙起,目光闪动,没了适才十拿九稳的模样,芜荑心中就是一喜:还是娘娘教的方法好,面对谨婕妤这样难缠的角色,就像面对一团难以解开的乱麻。
  不要尝试顺着乱麻的思路去掰扯,而要直接快刀斩去。
  沈知姁这样吩咐,仗的就是谨婕妤手中实打实真心的人不多,不敢将全部人都交给元子问一遍话。
  事实也的确如此。
  谨婕妤就怕宫人中有那等胆小怕事的软骨头,人家拂尘会没甩呢,就扑通一声跪下来,将兰心堂暗中收买人心、和不少宫人来往的事情吐了个干干净净。
  其实照常理,妃嫔在后宫中笼络可用的人,是人之常情。
  但放下现在的情境,就是她有心怂恿茯苓在瑶池殿闹事的铁证。
  “贵妃与皇嗣要紧,陛下没空也是应当的。那本嫔就细细地写一封陈情信,请元公公带去给陛下。”谨婕妤额角冒出几滴冷汗,不动声色地剜过芜荑:“等明日陛下有空,本嫔再行求见辨别。”
  元子只当谨婕妤是无话可说,面上和和气气地应了:等他回去后,贵妃估计都睡了,陛下倒真是有时间看上两眼。
  谨婕妤琢磨着措辞,花了两柱香的时间,将写好的陈情信交给元子,顺便暗中塞了重量不小的银子。
  这回元子倒是没有拒绝。
  送走元子和芜荑后,谨婕妤没有半分睡意,命黄莺立刻将兰心堂的宫人都召集起来。
  *
  从东侧殿的淋浴间出来后,尉鸣鹤神色如常,陪着沈知姁绣小孩子穿的肚兜,再伴着说些闲话。
  最后再温柔地哄沈知姁睡去。
  听到外间传来细碎的动静,尉鸣鹤披了件外衣,示意回来的芜荑小心看顾沈知姁,自己带着元子去了外间。
  尉鸣鹤自然没有看见,他前脚刚走,熟睡过去的沈知姁后脚就醒了。
  没用沈知姁询问,芜荑就将事情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末了,她有些烦恼:“谨婕妤提出写陈情书,奴婢实在不好阻拦。”
  “她写才好呢。”沈知姁面上漾出狡黠的笑意。
  果然,谨婕妤在被安神药粉打了个措手不及,又无法面见尉鸣鹤的情况下,也及时地尽力做出弥补。
  沈知姁大致能猜出谨婕妤会在上面写什么——除了辩情清白之外,会尽力将笔墨拐到自己身上。
  比如说自己这个贵妃不体恤宫人,竟想出让兰心堂宫人集体受询的法子;再比如说,自己有了身孕,对瑶池殿上下疏于管理,让尉鸣鹤险些受惊。
  沈知姁扬了扬唇角:可惜事出突然,谨婕妤还没来得及打听到,自己现在对此事是浑然不知的。
  她是十全十美的受害者。
  如此一来,谨婕妤上头的那一番说辞,只会起到反作用,让尉鸣鹤的疑心更甚。
  第75章 惩处(二更)帝王就这般骗心瑶池殿?……
  瑶池殿东侧殿,书房刚灭不久的灯烛复又燃起。
  尉鸣鹤神色冷肃,抱着随意的心态,将谨婕妤所写的陈情书一手展开,目光在上面一行一行地挪去。
  上头的内容和沈知姁所猜测的大差不差。
  “呵。”尉鸣鹤看到末尾,冷冷地哼笑一声:慕容氏的人都是一个路子,自己心怀不轨不说,临了还非要将旁人都一起拖下水。
  今夜要不是他亲口警醒宫人不许多嘴多舌,确信阿姁照旧是高高兴兴、不知此事的状态,他或许还会对谨婕妤所言信上三分。
  当真是一张巧舌如簧的嘴。
  尉鸣鹤含着冷笑,将这封陈情书放到烛火上点燃。
  最后一点儿燃着火光的灰烬,他便负手回了瑶池殿的正殿。
  沈知姁听着尉鸣鹤压轻的脚步声,掐着点儿睁开眼睛,微微撑起身子:“阿鹤?”
  青丝微乱,鬓角坠云,
  眸光胧胧,如春日清晨刚醒的饱满桃花骨朵。
  “方才觉着有些渴了,去外头喝了盏茶。”尉鸣鹤紧绷的俊颜一松,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对着沈知姁轻声道了一句。
  见沈知姁迷迷糊糊地点头,强撑着一点儿精神,要给自己挪让位置的举动,尉鸣鹤心头就是一软。
  他重新躺下,为沈知姁提了提锦被,心底倒莫名想着谨婕妤在纸上写的只言片语。
  其中有几句,尉鸣鹤还是觉得有几分道理的。
  比如谨婕妤陈情,说自己此时行事,好处是远远小于坏处的,很容易被帝王捉住把柄,何苦平白惹帝王不喜?
  不过也只有这两句罢了。
  “阿鹤怎么还不睡,是在苦恼着什么事么?”沈知姁压着一点儿带倦意的软音,朦胧间望向尉鸣鹤含着沉思的凤眸。
  心中微微一警:谨婕妤的陈情书中,莫约有那么两
  句话,正打在尉鸣鹤多疑的心坎上。
  对上沈知姁有些清醒过来的关切目光,尉鸣鹤轻声道:“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在想,要是做一件事会明显吃亏,这世间还有人去做么?”
  “阿鹤怎么浑忘了,这外头有句话,叫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沈知姁弯起杏眼,唇角的笑似带蜜糖:“这要看这事儿发作的对象是对谁吧——要是不对付的人,有的人撑着一口气,宁可自损八百,也想看着对方倒霉。”
  “更有那一种人,即便无仇无怨,可看别人不高兴,自己就欢喜。”
  这话说得尉鸣鹤一愣:他怎么忘记了,他的生母李氏不就活脱脱是这种人么?
  李氏还在世的时候,最高兴的就是两件事:先帝来了自己这儿和先帝妃嫔有人遭遇不幸。
  再转念一想,尉鸣鹤思量起今天的事情:他并不眼瞎,早就注意到小文的身形与阿姁极为相似,脸与手还养得白嫩,连走路姿势都学了七八分,一瞧就是早有准备,身后必定有人唆使。
  而小文之事若是成了,阿姁自然为宫人的背叛又气又怒。要是没成,阿姁知道后,也定会觉得恶心。
  范院使仔细说过,在孕期,有孕之人的心情亦十分重要,要是时常心绪不稳,有怒有悲,对自己、对孩子都十分不好。
  范院使还就近举了个例子:先帝时,有妃嫔因日夜担忧,最终导致小产。
  总而言之,此事对谨婕妤或许有些损伤,但对沈知姁和皇嗣一定是实打实的打击。
  啧,他原来只以为谨婕妤有慕容氏的算计,没想到竟和李氏是一样的路子。
  而且口舌伶俐,巧用字眼,将他带进了牛角尖里。
  尉鸣鹤眼底转过不喜之色,望向沈知姁时,又化为心疼她被无辜算计的爱怜。
  对沈知姁与腹中孩子的爱护更上一层楼。
  “阿姁说得极对。”尉鸣鹤眸光如柔水,将掌覆在沈知姁背上,轻拍着哄睡:“睡吧,时辰不早了。”
  沈知姁对着尉鸣鹤甜甜一笑,从善如流地合上双眼。
  内心借此确认了一件事情:她适才说的话,确有借着李氏来引导尉鸣鹤的意思。
  看来李氏对于尉鸣鹤的影响,还是很大的,而且用起来顺手。
  *
  翌日一早,尉鸣鹤就循着习惯早早睁眼。
  轻手轻脚地起来后,他去外间穿衣裳,顺便召来元子:“昨日你去见谨婕妤,她是如何说的。”
  “谨婕妤对和茯苓与小文有联系之事避而不谈,对药粉之事表明无辜,只要求面见陛下您。”元子回忆了一番,又说道:“今儿一早,谨婕妤就遣了身边的黄莺来,说是要请见陛下。”
  “不见。”尉鸣鹤蹙起眉头,口吻不悦。
  昨日小文之事,他在心中已经认定谨婕妤为主谋,连带着安神药粉也一块儿按了上去。
  至于谨婕妤不承认,尉鸣鹤也能想到是为何:往大里说,此事有不顾圣体安康之嫌,是大罪,谨婕妤当然不认。
  想着谨婕妤对皇嗣所抱有的心思,尉鸣鹤心中极其厌恶。
  他想起前朝奸猾的慕容丞相,念着现在还是吉庆的年节,当下便说道:“你去传旨,就说谨婕妤无法约束宫人,令宫人们随意议论贵妃,降她为谨容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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