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凝碧阁并不从这条路走,这肩舆只能是慕容婕妤的。
  沈知姁好奇了一瞬:慕容婕妤这是心情郁闷,来上林苑赏了赏景才走
  一瞬后,上林苑门口大片的红枫映入眼帘,也让沈知姁将此事抛诸脑后。
  她弯腰拾起一片红枫叶,对芜荑轻笑:“这满园的落叶,倒是便宜了我,可以捡些好看的来晒成书签。”
  前日她去凝碧阁和岚姐姐熬夜对账,看到多宝阁上全放着书。
  正好可以送些新奇的叶子书签给岚姐姐。
  至于尉鸣鹤说的景儿……过会儿再去看吧,沈知姁怕自己先看完就给忘了,在尉鸣鹤面前编不出来。
  ……
  “走,前头还有一片银杏树,银杏树做书签也很好看。”沈知姁一路走一路捡,晴好的日光从枝丫间隙打下,是秋日里丰足的温暖。
  算着差不多了,沈知姁就往尉鸣鹤说的,上林苑的角落走。
  透过树影,果然能远远地看到一片池塘。
  在整个上林苑染黄着秋之时,这池塘边缘竟仍有几分夏日里的生机勃勃。
  难怪叫“暖泉池”。
  沈知姁正欲上前,却听那边传来有些嘈杂的声响。
  有水声,有扑腾声,还有女子的厉斥。
  “若是找不到,本小主不允许你从这池子里出来!”
  这极具标志性的,尖尖细细的嗓音,一听就知道是韦宝林的。
  芜荑也认出声出何人,面上犹豫道:“娘娘还是别去了吧,咱们远远地看上一眼就好。”
  她倒不是怕韦宝林,而是不想让沈知姁难得的好心情被破坏。
  那边又传来落水的动静。
  有个身形颀长的宦官影子被雁儿推入池中:“你也帮着宝林找一找,那可是宝林最珍爱的一对耳环!”
  这影子入水,安安静静的,不像之前有鸭子扑腾声,稳稳地立在池边。
  莫名地,沈知姁心中一动,静步走上前去。
  等走到最靠近池边的树后时,沈知姁先打量了一下韦宝林。
  ——比起从颐寿宫告退时的整齐装扮,韦宝林现在发髻变得有些松散,膝盖处的裙纱多了皱纹与轻微的脏污。
  最明显的就是耳环处,只剩下一只金镶珠翠耳环,孤零零地挂着。
  沈知姁想起慕容婕妤的肩舆,大致明白过来在上林门口发生了什么:
  慕容婕妤在出颐寿宫后,借机寻了韦宝林的麻烦,大约是罚跪这种,令韦宝林颜面尽失,恼恨不已。
  而韦宝林罚跪结束后,再怎么恨,也不敢立即再去挑衅慕容婕妤,只能将目光放到比自己更低的宫人身上。
  随后,韦宝林就像慕容婕妤一样,趁机为难惩罚宫人,好缓解心中的火气。
  韦宝林莫约是不想自己刻薄宫人的事情传出去,所以特意挑了上林苑的一个角落,结果正挑中尉鸣鹤说过的暖泉池,让沈知姁给碰见了。
  正想着,沈知姁略略抬眼,对上一双极为漆黑的眼瞳。
  对视一眼,就恍惚到了深冬里的寒夜。
  沈知姁心底缓缓生出寒意,吐息在下意识间放缓。
  她紧紧盯着这双眼睛,口中低声呢喃道:“韩栖云。”
  未来的夜影侯,心狠手辣的韩督公。
  第49章 韩栖云(捉)在骗皇帝上,她真是越发……
  第四十九章
  沈知姁还记得她第一回见韩栖云时的场景。
  就是在元宁三年的白果香之事中,因事涉前朝,由夜影司派人前去韦淑容(韦宝林前世位份)所住的翠微宫,将满宫的人押走问讯。
  捉走宫人后,韩栖云带夜影卫,前往颐寿宫,等候正在请安的韦淑容。
  当时诸妃一出门,就被男子浑身的血腥煞气所镇住。
  尤其是男子的一双眼,分明是多情的桃花眼,却眼瞳漆黑,难掩其中的冷漠嗤嘲。
  似笑非笑时……和尉鸣鹤有莫名的相似。
  今生此时,韩栖云的眼依旧给人以极深的印象,但少了杀伐之气。
  反倒一直愣愣地盯着沈知姁。
  韦宝林的膝盖正隐隐泛着疼,见有个宦官竟呆在原地,没听自己的指令,当下就怒从心起,指使雁儿:“竟然不将本小主的话放在眼里,给本小主狠狠掌嘴!”
  雁儿瞥了眼韩栖云,略有犹豫,但拗不过韦宝林的眼神威胁,只能挽起袖子,咬牙上前。
  韩栖云对此没有半点反应,依旧透过树影,望向沈知姁的方向。
  “韦宝林。”沈知姁不再观望,温声上前询问:“这是怎么了?”
  韦宝林骤然一惊,回头见是沈知姁,神色就放松不少,但依旧能用“难看”来形容。
  她忍着双膝传来的疼痛,勉强行了一礼,解释道:“见过昭仪。”
  “嫔妾适才赏景,不慎将金镶珠翠耳环掉入了池塘之中,正命宫人们帮着找。”
  韩栖云和暖泉池中的另一个宦官也到池边行礼。
  “这池塘不小,栽满莲叶,底下多是淤泥。”沈知姁目光轻扫过暖泉池,和气笑道:“韦宝林掉的又是小物件,恐怕很难找到。”
  “嫔妾知道。”韦宝林心中腹诽:就是因为难找,她才好借此磋磨,否则出什么气!
  腹诽完,她摸着剩下的一只耳环叹道:“只是这对耳环是嫔妾祖母给的,实在是意义重大。”
  “不过是洒扫的宦官罢了,让他们找着就是了。”
  韦容华一撇嘴:“沈昭仪不会是心疼这些宦官罢?”
  “本宫若说是心疼韦宝林呢?”沈知姁面上轻笑:“这儿虽然偏僻少人,可这两个宦官都是长嘴的,韦宝林总要为自己的名声考虑考虑。”
  “昭仪说这话不觉得好笑么?”韦宝林半点都不信:“嫔妾与你从前关系又不好,论什么心不心疼的。”
  沈知姁挑了挑眉,笑容有些意味深长:“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比起宝林的真性情,那些个假君子更让人觉得可怕。”
  韦宝林想起慕容婕妤,忍不住点头赞
  同。
  然而心中怒火难以抑制,她瞥了眼两个宦官,冷笑道:“昭仪说这么多,嫔妾领了好心,不过这耳环嫔妾是定要找到的。”
  “就留他一个人找罢。”韦宝林轻哼一声,随手一指,正指到韩栖云。
  另一个小宦官见状,忙不迭从暖泉池中爬出来,叩首告退,赶紧回去换衣裳——虽叫暖泉池,可在秋日里泡着,身上凉丝丝的耐不住,再被冷风一吹,感染风寒的几率颇高。
  他们宫人不能请医,得了病只能被挪出去,生死看命。
  嘿,幸亏他运气好,留下来那个小子可有罪受了。
  韦容华可是故意取下耳环扔出去的,扔在池塘中间,难找得很。
  沈知姁细细看过韦宝林留下的耳环,心中就拿了主意:这耳环珠翠偏碎,金处略暗,是不算上等、素日又不细心保养的首饰。
  所谓“祖母传下来的”,大约是韦宝林胡诌出来好撒气的。
  “宝林执意这样,越发让有心人有的嚼说了。”沈知姁唇角的笑意渐浓,轻描淡写地提起慕容婕妤,轻易就让韦宝林蹙眉犹豫。
  她望向韦宝林,笑眼弯弯:“这样罢,本宫库房里有一对没带过的金镶粉玉镂空耳坠,送给宝林消气罢。”
  唔,这还是及笄时,韦中尉送的礼。
  就当还给韦宝林了吧。
  粉玉好看又难得,韦宝林听得心动,面上却还是怀疑之色:“昭仪怎么今日如此好心,就像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
  沈知姁有片刻的失语:她怎么从前没发现呢,韦宝林说话竟有些无差别攻击的意味。
  “说句不好听的,先前本宫和宝林是竞争关系,天生的不对付。”沈知姁轻声慢语:“可现在嘛……本宫倒是愿意帮宝林一把。”
  “而且白果香当日,本宫将宝林诉冤的情状看在眼中,细想来也觉得另有隐情。”
  韦宝林听得又是心酸又是高兴——心酸于自己和沈昭仪的地位彻底拉大,高兴于终于有旁人觉得她清白。
  当然,还是心酸占得多一些。
  “陛下这些天忙于朝政,自然缺人解颐,宝林何不去试试?”沈知姁观察着韦宝林的神色变化,道出最后一句话:“不然让旁人捷足先登,恐怕不好。”
  提及尉鸣鹤,韦宝林果然神色有所变化。
  她望了望满是残莲的暖泉池,掂量着粉玉和沈知姁的话,最终行礼谢过沈知姁,急匆匆地往司膳房的方向走。
  一旁传来水声。
  沈知姁转首,就见韩栖云从池塘中撑单手跃出,于自己面前三步行跪拜礼。
  “奴才多谢昭仪娘娘,往后愿为昭仪娘娘当牛做马。”韩栖云的嗓音很清朗,让人想起初升的朝阳。
  “你叫什么?”沈知姁让韩栖云起身,秀眉轻挑:不愧是将来会成为夜影侯的人,说话做事这样干脆上道。
  韩栖云缓缓站起,漆黑的眸将沈知姁的裙角映在眼底,有几分光亮:“回娘娘,奴才现在名唤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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