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逢春时(重生) 第85节
  一切工序都很顺利,除了……
  容栀倏然停了动作,抬眼瞥向谢沉舟。
  谢沉舟弯了弯唇,嗓音清润,简直如山涧快要滴出的泉水:“如何了?可是累了?我叫裴玄进来帮你?”
  容栀沉默瞬息,终究忍不住道:“殿下还要这样看我多久?”
  从方才坐下,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自己。像是装在自己身上似的,她写字的时候,他盯着她瞧,她捣药、她磨药……他目光一动不动。
  容栀忍了很久,觉得那道幽深的视线着实非常影响她。
  谢沉舟霎时蹙起眉,眼里是明晃晃的不悦:“殿下?”他不是才说过,不许她这样称呼自己。
  容栀同他谈条件:“你别盯着我,我就不这般唤你。”
  “阿月,”他忽然认真起来,温声唤她。
  容栀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紧要事,放下石杵:“嗯?”
  他笑了:“我从前似乎未曾说过,阿月……甚美。”
  在心里吸了口气,容栀忍了又忍:“……”油嘴滑舌。
  她便不理会他,重新拿起石杵,研磨了一会,又无奈停下。无他,只因谢沉舟还在瞧着她。
  她道:“你没有自己的事做么?”不是说要造反?人脉笼络,军队调动,都一应俱全了?怎的悠闲到同自己在这消磨时间。
  谢沉舟微微一怔,旋即从胸腔发出一声闷笑。
  公务在悬镜阁都堆成山了,二皇子的动向,殷严的近况,玄甲军,青州军……哪件不是亟待他决定。
  “自然有,”他望这容栀严肃的小脸,起了逗弄的心思:“天大的事。”
  容栀挑眉:“?”
  他没由来念了句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与她对坐,静静地瞧着她,什么也不做。这就是他天大的事。
  容栀听出来了,更立时想起这句诗,是写给久别之妻的。
  “谢沉舟!”她薄嗔含怒道:“我何时说要嫁与你?”
  在秦府见她,她总是眉眼清浅,笑不达眼底,凉薄得紧。如今这么鲜活的,会嗔怒,有情绪的容栀重又坐在自己眼前。
  谢沉舟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不由分说执起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手心里。
  他摩挲了一会,不舍地放开,又拉过容栀身前的钵臼,替她磨起药粉。
  “你初离开我的那几日,我想杀了所有人。”他随口道。
  权势,皇位,若是身边没有她,与他而言也不过一张朽木败椅。他发了疯似地想去找她,不顾悬镜阁众人反对,夜半偷骑马匹出城是常有之事。
  “可到最后我发现,欠你的,只有我自己。我要杀的人,是我自己。”
  若不是裴玄说漏嘴,他还不知晓,居庸关被解救出来,容栀对镇南侯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让他入玄甲军……
  他处心积虑接近她,想要玄甲军,蓦然回首才发现,原来早就在他手里了。是她亲手,送给他的。
  容栀笑了笑,不甚在意道:“现在说这些做甚?都过去了。”过去的事,谁分的清对错。
  谁没有欲望,谁又能完全不掺杂私心,毫无保留地对待另一个人。
  他怔默片刻,乌黑的眼眸笑意一点点渐深:“所以……是肯回头看我了?”
  日光似乎淡薄了一些,飘洒在她脸颊上的光晕不再那么浓郁,反而带了几分慈悲的温存。
  “不是回头。”容栀摇了摇头,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他脸部的轮廓。
  眉骨线条流畅,鼻梁挺拔,中间有个小小的驼峰。一双桃花眼生得醉人,唇不薄也不厚,弱化了他原本的凌厉,平添几抹温润。
  是很完美,俊逸的一张脸。
  良久,容栀收回目光,认真道:“我不会回头,也无法回头。但如果你想,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话锋一转,她道:“可是谢沉舟,你真的确定,现在的我,是你想要的我?而我想要的是什么,你又是否确定,你真的可以给我。现在的我们,对彼此都是陌生的,我们是否真的适合?”
  “这三年,我曾经是真的把你放下了。”
  只是再次见面,她沉寂已久的心,隐隐有了复苏的迹象。
  有时她会想,再遇到一千次,一万次。他对她好,还是对她坏,她是不是都会这般,不受控制般被他吸引,心悦于他。
  黎姑姑说过,这种身体深处的本能反应,是人体气味碰撞的结果。
  谢沉舟闻言,几乎想都未想就缓缓笑了:“好。”他回答的很简洁,却足够不假思索。
  她是他人生盘绕的藤蔓,如今失而复得,他如何能够放手?
  容栀垂眸,便瞧见钵臼里被碾得极细的粉末。她连忙制止:“这个程度已经可以了。”再碾下去,就要化为齑粉。
  谢沉舟便把磨杵放在一旁,从袖中掏出丝帕。他却不是先擦自己,而是捉过容栀的手指,一根根仔细擦拭着上面沾到的粉末。
  容栀安静地坐着,也不动,就任由他摆布。她本以为擦拭几根手指会很快。
  只是片刻后……有些失控。
  容栀羽睫飞速眨动着,平缓的语调掩饰不住有些抖:“谢沉舟……这里,还有别人。”
  他的手指不知何时,离开了她的,而后一路往上,爱抚般碾过她的唇瓣,压得她樱粉色薄唇染上赤色的红。
  方才,他只是帮她擦拭不小心沾在脸颊的珍珠粉,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沉舟挑了挑眉,不为所动,反而变本加厉,他微微用力,便把容栀拉到了自己腿上。
  “无妨,裴玄守在门外,你的侍女们进不来。”
  容栀撇了撇嘴,怪不得,这么肆无忌惮。
  他腿部的肌肉又硬又结实,容栀坐在他怀中算不得舒服。不过容栀还算满意。
  站着的时候,她需得仰视他,现在倒是好了,居高临下的人变成了她。
  她有样学样,颇有些恶劣地用指尖轻轻挑起他的下颌。
  谢沉舟由着她,配合地仰头,眼里尽是温柔细碎的微光。
  容栀颇有种破罐子破摔之感,勾唇道:“光天化日之下,皇长孙殿下,你的清白荡然无存呀。”
  他很受用,纵容道:“我人都是阿月的,清白算什么?”
  短短半个时辰,容栀已经重新适应了他的不着调。只不过她心中还有疑虑,见谢沉舟情绪转好,她便提议道:“不如,我们谈谈?”
  谢沉舟微微一笑,似是猜到她会这般说。他手臂穿过她的腰,倏然间,容栀被打横抱了起来。
  他轻车熟路地朝容栀的卧房走去:“谈,我当然要与阿月好好谈、谈。”
  第81章 酱酱酿酿(撒糖) 然后他慢慢吻了进去……
  身体腾空的一瞬间, 容栀眼中涌起浅淡的讶色,有些微微失神。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双手环住了谢沉舟的脖颈。
  这间宅院朴素, 她并未过多装饰, 只是通往卧房的路上摆了几株盆栽。她一眼便认出来,淡淡问他,嗓音辨不出喜怒:“你差人监视我?”
  否则她宅院的结构, 他怎么一清二楚。
  谢沉舟脚步一顿, 而后继续往里行,“怎会。”他先是否认,而后倏哂笑道:“在阿月心中,我是这样的人?”
  他怎会派人监视她?他恨不得挖掉所有人的双目, 这样就没人能窥探她的美好。他怎会允许有人二十四个时辰都能瞧见她。
  容栀垂眸默然片刻, 并未回答他,而是陈述道:“可你似乎比我更熟悉这宅院。”
  “阿月在签契条时都未仔细瞧瞧?这处院落,是我名下房产。”
  容栀一滞:“……”当初置办宅院交给了牙行办的,她只挑着这处位置合适,便顺手租下,并未仔细瞧。
  是她想错了, 竟会觉得他派人监视自己。
  容栀有些歉疚地抬眸, 映入眼帘的是那胡茬微青的下巴。她情不自禁地抬手,轻轻碰了碰, 谢沉舟始料未及,喉结条件反射般, 上下滚了滚。
  他眸色深了许多,嗓音略沉:“我抱你去卧房,你不害怕?”
  容栀摇了摇头, 环住他的手更紧了些,她不假思索道:“不怕。”
  谢沉舟微微笑了,笑意淡若清风:“也只有阿月全然相信我。”
  他用身子抵开门,将容栀轻缓地放在垫了许多层丝绸的八仙椅上。
  容栀眨了眨眼,面色看似平静,心绪却不然。她微微仰着头,借着掩映的日光,水盈盈地看着他。明明外间日头正盛,谢沉舟却觉得没由来地心头发痒。
  像是被连绵无边的月色笼罩包裹,又软又轻,却比流火更加炽烈,烫得他眼底沉星如火。
  他嗓音低低地,夹杂着被强行克制住,却还未完全消散的欲念:“傻了?一动不动地瞧我?”
  她眼底带了些笑,面目沉静地坐着,浅黛色衣裙虽素雅,更衬得她面容愈发姝丽。
  骤然从谢沉舟身上离开,容栀有些不习惯。他浑身都是热的,香的,实在是比暖手炉还妥帖的存在。
  她实在贪恋那份温暖,便也不犹豫地伸出手,瘫在空中,好整以暇般望着谢沉舟。
  谢沉舟目光似是有些困惑,歪了歪头。
  “想牵手。”她好不客气道。
  该怎么形容这刻的感受?谢沉舟顶了顶后槽牙,呼吸顷刻间有些不稳。明明她的嗓音一如既往,清冷淡薄,可听在耳朵里,却是如同沾染了最烈性情丝的妖,就连尾音都是娇的,媚的,似乎轻轻一掐,就能渗出水来。
  他的眼尾潋滟起薄红,眸中翻涌着尽是不加掩饰的情动。呵,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一碰到容栀,就融化地荡然无存。
  谢沉舟用力闭了闭眼,竭力驱散着心中太过肮脏强烈的妄念。
  他苦笑道:“别这样看着我,别引诱我。不然……我无法保证,我能够不亲吻你。”
  他诚实得近似羞赧:“阿月,在你面前,我向来很难保持理智。”
  她睫羽又长又密,此刻正若有似无地颤动着。她强忍着笑意,冷淡道:“哦。”
  谢沉舟心放下几分,勾唇笑了笑:“临近深秋,日落西沉后就会变冷,我去烧个手炉给你捧着。”
  说罢,他替她将鬓边垂下的发丝挽好,抬脚就要出去。他低估了自己的自制力,若是再同阿月这样共处一室,他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做什么教她不喜之事。
  腰间玉佩倏然被人勾住。谢沉舟唇角笑意一僵,缓缓低下头。
  一根肤白细腻,修长纤细的手指勾住了他腰间的玉绳,似柔若无骨地灵蛇,牵着他那枚碧青玉佩,慢悠悠地在空中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