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边崇韦撑在吧台上,和他一起眺望远方,回道:“不会啊,周末你和我看电影,就是我的报酬。”
  敬长钦无言,半晌,才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弃?”
  边崇韦笑道:“干嘛?你是不是已经有点喜欢我了,开始害怕失去我?看来我死缠烂打的流氓招数有点用啊。”
  敬长钦却道:“我只是怕你投入太多,后期觉得自己做错了,但为了前期的沉没成本,却放不开手,然后恨上我。那么你看,从头到尾,我没做什么,但爱我,恨我,你一个人都完成了。我怕到时候,不好收场,你觉得呢?”
  边崇韦慢慢收回了笑容。
  他看着前方商区的精神堡垒,片刻,忽地又眯起眼笑了笑,转头对敬长钦道:“嗯,我知道了,所以,周末和我看电影吧。”
  敬长钦不明白这是个什么反应,但自己已把话说得再清楚不过,边崇韦接下来要怎么做,他也不想再过多忧虑。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胡董并没找他,反倒是方德说今晚要一起吃个饭,看来饭局是定在了今晚,他便道:“可以,周末应该有空,你挑部你喜欢的电影。今晚我晚点回去,和胡董有个饭局。先去忙了。”
  “好,敬总辛苦了~”
  边崇韦笑着,目送他从露台走进办公室,然后又转过身,抬眸看看一望无际的高空,又低头看看辽阔无边的大地。
  心中不禁叹息:“没被爱过的胆小鬼,只是看见了一点爱的迹象,就跌跌撞撞四处逃跑,跑不过,就提前做好“爱”被收回的准备。你连接受“被爱”这件事都这么害怕,我又怎么忍心,奢求你给一份“爱”?
  “你愿意接受我的爱,亦或是,不嫌弃我的爱,那我就会一直爱你。除非,我的心说爱不下去了,但我想,不会有那么一天。”
  边崇韦在心中叹息完,忽有一口气从心底涌了上来,让他不得不在嘴上也叹一遍:“唉,好难追啊。”
  总是缩起来,好难追啊。
  但是也挺可爱的。
  边崇韦叹完,又笑了笑,拿起桌上的水,走去敬长钦的办公室,他的办公桌在那,一开始他还不情不愿,不想和敬长钦在同片天花板下工作,如今却是求之不得。
  敬长钦的饭局本该在晚上,但因为赵天冠的事,胡董便把饭局时间提前了。
  公司附近的高档餐厅,除包厢外,不用约位,几人坐在靠落地窗的大厅位置吃饭。
  敬长钦很熟悉这位置,上次他也是坐这附近,只不过上次是面对一帮领导,而这次,是面对自己的恩人,还有两个后辈。
  四人围桌而坐,银制刀叉碰到陶瓷餐盘,发出叮叮的脆响,轻柔舒缓的古典乐曲流遍餐厅,放松了全场客人的身心。
  敬长钦将牛肉上的点缀物挑到一边,然后用刀叉把牛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他叉下其中一块,放入口中,抬头时,状似无意地观察了一下在场氛围。
  胡董还在打电话谈生意,方德正在安安静静吃东西。而赵天冠,正在玩手机,余光见他把头抬起来了,便盯着他看。
  他便继续低头切牛肉,不想和赵天冠有任何接触,哪怕只是隔空的眼神对视,都让他感到不快。
  当时会议室的摄像头有没有录音功能,他确实不清楚。如果确定没有录音功能,他一定会把话说得更难听。
  他坐公司这位置这么多年,已很少碰见如此忤逆自己的人,莫名地,想到边崇韦被劈头盖脸骂了句“你也配”,他就感到一股不可言说的愤怒。
  赵天冠似是看出他眼中带刺,便放下手机,盯着他,道:“敬总,有什么事?”
  敬长钦没说话,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
  胡董挂断电话,便看向他们二人,问道:“小天,怎么了?”
  赵天冠摇头说了声没事,赶在胡董再说话前,他又道:“胡叔,我朋友临时找我,今晚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胡董点点头,笑道:“好,你和朋友去玩,不管去哪里,都要和家里人讲一下。”
  赵天冠笑着说好,走前意味深长看了敬长钦一眼,敬长钦一律无视。
  赵天冠一走,这饭桌上的氛围明显松弛下来,另外三人脸色都变了一番。
  方德本就不擅言辞,见桌上没了那股硝烟味,不免小小声呼了口气。
  胡董见状,和方德说了句老家话,他指着赵天冠离开的方向,严厉道:“德仔你最近在公司怎么样?我跟你说,你如果和他一样,你这世人就这样了。”
  方德认真地点点头,然后埋头吃菜。
  胡董见他还算懂事,便没多话,抬头看向敬长钦,松开了一点眉头,但语气仍有点严厉:“长钦啊,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些事都不能有下次。”
  敬长钦也点头道:“不会有下次,这次是我疏忽。”
  胡董颔首:“你出差带上方德应酬,他表现怎样?我还听不少人在传,你在带方德之前,先带了另一个人上桌啊,那个人,是和小天起冲突的那个年轻人?”
  敬长钦拿叉子的手一停,逐一答道:“方德表现还算适应,没什么问题。先带上桌的那个下属,他原来的位置让方德接手了,现在做我助理,所以当时带他一起。”
  胡董:“他们家做什么的?老家哪里人?”
  敬长钦放下叉子,回道:“不太清楚,他是一个人出来闯荡,在工作方面能力突出,刚来公司不久就做出了不少成绩。”
  胡董不置可否,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总部?”
  第59章
  胡董这句半是邀请半是催促的好意,让桌上氛围彻底放松下来,三人面上都挂起了微笑,胡董和方德都笑着看向敬长钦。
  敬长钦笑道:“不着急,方德目前也还在调整状态,没有完全适应当下的工作,我在这里带一下他,也算是行个方便。”
  胡董又道:“好,只要你不是因为避嫌而拒绝这个机会,那就好,你能去总部,是你自己有本事,以前我对你的资助,论钱论情,你都已经回报了我不少。”
  敬长钦笑道:“应该的,没有胡董就没有我的今天,论钱论情,无论如何都不会多。”
  许是提到往事,胡董看着敬长钦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慈蔼,他望向窗外的夜景,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你一直不肯说,等我再见到你的时候,就是看见你一直往海里走,直到现在想起来,我都不好受啊。”
  敬长钦反过来安慰道:“其实没什么事,就是一时想不开了,但好在命运垂怜,我也有遇到贵人。”
  胡董笑道:“贵人说不上,如果我比老杨更早遇见你妈,可能结局全都不一样了,可惜我还是通过老杨才认识的她。唉,说起来,老杨也走得突然,一场车祸就……如今老杨和她,去另一个世界幸福也好。”
  敬长钦重新拾起刀叉,给自己找点事做,不想跟着胡董的说辞陷入回忆。
  胡董是在所有事情发生后才出现的。
  当时他已遭遇了各种不幸,明明脚踩炽热的大地,却总感觉自己飘在空中,像孤魂野鬼在这人间荡来荡去,不知道该干什么,最后决定投身于大海结束日子。
  走进大海前,他在沙滩上画了一幅画。
  他在沙滩上写字,并列写下了“妈妈”、“小犬”,然后在正下方写下了“我”,最后画一个大爱心包围起来。但他刚画完,就有海水涌上来,将这副画收走了。
  这海水让他感到一种号召,生命的归宿在向他招手,海水带走了他最大的幸福,便是引领他走向最终的幸福,那么他跟着海水走,是走对了。于是,他就这么一直往海里走,越走越深,越走越感觉到胸腔的沉闷,胸口在发紧。
  等海水要没入他的耳鼻时,是胡董把他拉了出来。胡董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就摇头。软磨硬泡之下问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知道他妈去世了,高考错过了,还曾经休学过。胡董说愿意帮他,想活跟他走,想死不拦着。他说还是想试试活着,然后一活,就活成了敬总。
  胡董对他,是一种对他母亲的爱屋及乌,一开始是出于善心帮他,后来发现他真有能力,便越发欣赏。潮汕人很会做生意,也很会提拔自己人,所以敬长钦就在这个自己人的作用域内,慢慢走了上去。
  敬长钦也为自己争气,如今他脱离了胡董的“自己人”行列,单单靠自己,也能活得很好。胡董和他妈这一代人的事、他和胡董之间的事,这些方德什么都不知道。
  方德只知道敬长钦曾经留学是他舅舅胡董出资,其他一概不知,所以在饭桌上听得一头雾水。但方德家教严厉,为人平和友善,不乱说话,也不乱揣测。敬长钦并不担心他在场听见一些他以前的事。
  饭局话题最终还是回到了工作,这一次,方德也能加入聊天中。他们聊了个尽兴,散场后,同步走到餐厅门口。
  就在告别之际,胡董揽着敬长钦的肩,别有深意地道:“工作中,能力突出是一方面,性格方面也很重要,这个年纪了,还动手打架,太冲动。带着情绪工作,对管人、管事,都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