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周难知的好心和开朗有意无意体恤了很多人,不过照拂不到他自己。工作还没找到,父亲的死讯就传来,他心情低沉,没有余力勉强自己振作了。
  我走过去,搂住周难知。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这一刻我还有什么更多可以做的。
  第45章 找别的人风花雪月?
  周难知的父亲经过抢救无效,来到了生命的尽头。葬礼如期举行,来悼念的人很多,年龄不一,脸上的哀痛比参加我父亲母亲葬礼的那些人的哀痛要真切很多。
  尽管如此,这不作假的真切也丝毫没打动周难知。他一言不发,就只是木然地站在那里。
  我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他曾见识过他父亲的真面目,或者说是比较丑陋的一面,而如今要他听这些人讲述他父亲比较光辉的那一面,他消化不良。
  但是这场突然的死亡还是给他造成一定的冲击。那是理所当然的,就连在街上看到一瘸一拐的乞丐,周难知都会痛心好一阵,而棺材里躺着的人不管怎么说,和他在血缘关系上还是最相近的人之一。正是因为他没法做到眼睁睁看着这个人去送死,所以他才嫁给了我,用自己当筹码,换取数目庞大的、没有上限的医药费。
  如今这个人用死亡将一切作了不由分说的分段,周难知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在周千澍的劝说下,周难知还是吃了点东西。用吃来形容不太恰当,他就只是在把食物咬碎,方便自己吞下去,以补充最基本的能量。我坐在他旁边,偶尔给他递上水。
  周难知把水接过去,在这种情况下,他终于没有心情和这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来宾说客套话、道几句谢。他把自己放空,将葬礼的琐碎事项都交给我和他哥哥去操心。
  如果我在这个契机还只为他满当的信任和依赖而感到高兴,实在有点不太人道了。
  宾客之中有不少人没见过我,只是听说,如今在葬礼相逢,很是好奇,只是场所不适宜,他们问没几句就又打住话头。我以周难知的丈夫的名义存在于此,毋庸置疑。
  所有流程都办妥后,我把周难知载回家,他让座椅撑起他自己,使他看起来并没有因为他父亲的死亡受到太大冲击。
  可他的眼神都没有聚焦,我和他说话他也听不太进去,难过到这个地步,我几乎都要和他一块伤心了。
  一被我带到床上,周难知立刻睡去。多一分清醒都不能有,清醒只会让他重新陷入苦闷。我坐在床边,替他盖好被子。他在噩梦的间隙里反复醒来,偶尔呓语几句,被我扶起来喂几口蜂蜜水,又放他继续去睡。
  周难知从我无微不至的照顾里领会到那层意思,那就是我并没有打算让我们这桩婚姻和他不曾对父亲计较完的那些事一样,就那么算了。
  但凡我真有那方面的念头,我就该趁他清醒的时刻就给他充分的提醒,比如留一个空荡荡的房间给他,让他自己对付完这阵子短痛,赶紧把婚事也了结。
  可我没有。于是周难知领悟了,我没有打算要和他离婚,至少,没有打算要在他最难过的节点和他离婚。
  这让他稍微地安下心来。
  尽管如此,他这些天的睡眠质量并不好。隔一阵就醒转,我都一直在床边。这不是一个打算用完就扔的alpha的姿态,周难知很好地接收了这个讯号。
  虽然他还是不明白他身上能有什么,让他足以被我留在这里,但他决定不对此钻牛角尖。
  我们的婚姻形态就这样维持下去,坐在餐桌旁边,坐在沙发上,继续他父亲死亡前的日常生活。周难知暂时没有心情找新工作,我也不可能会舍得催他,于是我们都有了充分的悠闲的享用早餐的时间。
  吃完饭,我不得不出去上班,出门前,周难知帮我系好领带,手法熟练,还有空隙帮我整理一下衣领。
  假如有一个早安吻,事情就会变得更圆满,但显然周难知不处在能这么做的心情里。
  我见好就收,衣领周围还停留着某种香气,这香气会让任何已婚alpha都飘飘然起来,好像这样去到公司,工作的动力就十足,因为家里有一个香喷喷的omega妻子在留灯,等待自己的丈夫归家。
  我也不能免俗。
  到达公司,我忙了一整天。等秘书开始整理会议纪要,我才偷到空闲,问周难知吃饭了没。
  他没回答我,反而发过来一张照片。看起来很模糊,大概是混乱之中随手拍的。这照片来自周难知在婚礼上请的十几位宾客之一,其中有几位在婚礼当天就露出过苦涩表情。他们对周难知的暗恋无疾而终,心里不是滋味,但是也不好在暗恋之人的婚礼上搞出什么名堂来,那样太掉价了。
  现在,他们其中的一个人偶遇了我,发现我和某个陌生女人在一起,当机立断就拍下来,把它作为证据发给周难知了,祈祷它能在我们的婚姻里搅起一点浑水,让周难知和我吵一架,或者再夸张一点,能让周难知因此对我疑心,从此生了间隙就更好了。
  可惜周难知没有和我吵架的打算。发完照片,他没有更多的质问了。可以说他很相信我,也可以说他对此并没有过多的关心和兴趣。
  不过,这还是比当初我不小心放他鸽子,他却一点追究的意思都没有要好得多。
  那时他还完全把我放在一个陌生alpha的位置,我说要接他,又被会议耽搁,他不当回事,反正我和他又不是什么关系,没什么可计较。
  这会他也没怀疑我真的和别人有点什么,发照片来不是兴师问罪的意思,就只是小小的疑惑,需要我解开。
  怎么说都是名义上的夫夫,看到自家alpha和别人的照片,还是有过问一下的资格吧?
  但他真的也就是过问一下,更多的别的情绪就没有了。
  至少他不是毫不在意,这就很好了。我在秘书不加掩饰的白眼里抄起西装外套,剩下的工作就交给她去收尾,我有更要紧的事去做。
  “我要加工资。”秘书在我后头提议。我点头,同意她的提议。
  周难知没料到我会这么早就回来。他手里还握着晾衣杆,但凡进来的是个贼,他就打算直接动手。“你这么早就下班了?”
  我换了拖鞋,走过去,迫切而恳挚,“那是我的商业合作伙伴,她的产业之一就是酒店智能化,所以我下午和她一起去看了。”
  周难知脸上逐渐浮现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他以为什么大事促使我这么匆忙赶回来,没想到导火索只是他发来的一张照片。
  他本来也没有多怀疑我,可是我这么及时又郑重地回到家里来当面向他解释,他简直要不好意思了。
  “不是,你发信息说不就好了吗?”
  “我怕你误会。”我拿出那种眼神,我对着镜子练习过了,我知道它们将帮我在周难知面前赚到很多次的被宽宏大量的机会。“我怕你介意,伤心。我应该出门前和你说的。”
  “哦,嗯,是有点,不过也还好……”
  那个眼神对周难知生效了。他几乎想叹气,搞什么,宋恒焉居然就为了这么件事回来了?都是他不好,早知道他不要发那张照片了,害得我这么奔波。
  我释放出一点信息素,似乎我正为此慌乱着,周难知立马伸出双手,要稀释我的慌乱。
  一切都在我的预期里。我抱上去,周难知拍拍我的背,又揉揉我的头。无论发给他照片的朋友是哪一位,又是怀着什么的期许,很明显,它们全都落空了。好不容易抓到我的“把柄”,结果又被我用来博取周难知的怜爱。
  他身上很香,沐浴露的香气混合着他的信息素气味,它们集体昭告着我这场戏有多顺利。我并不慌乱,可是一个在看到暧昧照片后慌乱地找回家解释清楚的alpha,才是周难知愿意给出拥抱和信任的那种alpha。
  假如我坐在公司里一动不动,只用几个字掰扯清楚这个状况,周难知当然也可以接受。他不是那种疑心重的人,恰恰相反,每次对别人稍有不信任,他自己心里都不太好受,仿佛这种不信任已经冒犯到别人。
  但是如果我那么做了,我如今拥有的这个紧实的、满怀香气与信任的拥抱就会流失。连带着周难知在发给我这张照片时,仅存的一点期望也会流失。到那时,他是仍然会相信我,只不过再有类似的事,他就不会再问了,因为问也白问,我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
  我对他的每一次上心,都是一笔贮蓄。积存到一定程度,他才会又打开一扇门。
  他对外设置的那个区域没有门锁,谁都可以进来,在里面休息一会,愿意的话,小住一个星期也不是不行,可那就是全部的权限了。
  隔着一扇扇门,大部分人都只是和他在安全又不出差池的范围里来往。我绝不满足于那样。
  只是解释还不够。我把手机递给周难知,一派任他查岗的架势,“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看一下。”我抛出一个试探,看他还记不记得。“密码是我们的婚礼举办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