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可能是脑袋里的弦都断开了,白洋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行吧,一起。
  “那你得先同意我一件事。”唐誉又开始讲条件了,“我陪你回体院,你今年得陪我好好过个生日,今年得8的15日,不能分给任何人,你要把一整天都留给我。陪我过一次……最有意义的生日。”
  第69章
  有的时候,白洋并不能理解唐誉的很多事情。
  曾经他以为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但这回的重逢让他意识到,他们是不同宇宙的人,在相互碰撞当中免不了过关斩将。
  好比,他不理解唐誉对家庭的在意,不理解唐誉为什么非要把他们的关系告诉家里,更不理解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过生日。
  “现在还早吧?”白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到时候再说。”
  “你就不能明明白白给我个确定话么?”唐誉摸了摸手上的伤口。
  “我没法确定,万一到时候我又有什么事呢,到时候不是让你空欢喜一场?要不这样,我那天要是没事,肯定陪你。”白洋再次被他的伤口刺痛,他不希望唐誉的身上留下任何疤痕。
  这个人,应该和伤痛无关,和悲剧无关,和疤痕无关。
  被伤口一刺再刺,白洋连忙加上一句:“如果那天要是有推不开的大事,第二天我肯定给你补偿一个。”
  “有点敷衍啊,白主席。”唐誉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灯光昏暗,两人的身影被雨水晕开。唐誉舒展着肩膀,此时白洋的脸总是和视频里的那张脸完美重合,无可挑剔又带着深浅不一的隐形伤痕。
  易刚易折,他曾经无数次点评白洋的性格,只是没想到他折断的原因是因为自己。
  “没敷衍,再说我以前也没敷衍过你,我不是不陪你,是我没时间。”白洋之前的人生频率总是和唐誉对不上,但之后他要试图对齐颗粒度,“你小舅舅他……”
  “他怎么了?”唐誉即刻追问,“我小舅舅可是真有婚约的,你不要瞎想。”
  白洋无语了一瞬:“你干嘛总把我想得那么乱?”
  “我没瞎想,我就是说一下。”唐誉当然知道他不会,但唐家这种建模共享的脸也确确实实通吃白洋,“我小舅舅脾气可不好,我们家里就我脾气这么好,我是唯一的那个。我很宝贵。”
  “你脾气好?你这几年都快把我气死了,现在选择性失忆是不是?”白洋要是翻起旧账,那可是历历在目一厚本。
  “你也气我了,算扯平吧,大不了以后我让着点儿你。”唐誉说,两人战力五五开,反正谁也没在嘴上吃亏,都没少撂狠话。
  正想着,唐誉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是我妈妈。以后我介绍你们认识,妈妈她……人很好,在我小舅舅5岁之前她是大家闺秀,直到我小舅舅把她的床当蹦床,跳塌了她专门从法国运回来的闺阁。从那天起,妈妈就抄起了鞋。”
  “你快去接电话吧。”白洋推了他一把,听唐誉这样自然温和地提起家人,他仍旧不能适应,但在尝试理解。
  原来,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幸福的家庭,真有和父母无话不谈的孩子。
  唐誉到旁边接电话,当然也是要和妈妈说白洋的事情。他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半途而废,而且要落实到细节上。把白洋带进自己的家庭里不是一句空话,他不能只开了个头,又把之后种种困难丢给白洋。
  他要亲手把自己的爱人带进去,帮他磨合好,当好这个中间人。
  雨又大了,白洋关上了窗,心里很是忐忑。两人关系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再推却就显得没有诚意,但是他也没做好和唐誉家人见面的心理准备。这个活儿太大了,不是迈个门槛儿就能办成。
  按照唐家对唐誉的重视,自己恐怕和他们见面的第一天,就已经被查个干净。白洋没法抵赖,他的家庭别说放在唐家眼里,哪怕是和自己差不多条件的家庭眼里都是要直接pass的那类。
  他已经能预见接下来和唐誉的路是如何,他那些竹马、小舅舅、父母,和他的哥哥们,都会跳出来反对吧。还有玉宸……玉宸和自己关系不错,但在大事上拎得清。
  手机就在这时候震动了一下。
  窗外刚好打了个白闪,闪得白洋猝不及防。他解锁,新消息由王笑凡发来,只有4个字。
  小凡:[你爸来了。]
  白洋低着头,真情实意地怔了一下。
  气管被一只无形大手牢牢压住,让他想起无休无止的死亡。他再抬头看向唐誉,一个名为“命运”的花洒在他们头上开始工作,将看不见的水雾泼洒下来,形成两道原本不该交织的河流。
  白洋以为自己再想起白晖的时候会震怒,但时间已经教会了他放下仇恨。他现在并没有愤怒,而是一阵凄凉。他不止能感觉到,还能看到唐誉朝他推进的滚滚热意,用那双生得非常漂亮的手拉他过去。
  他的手像烈日晒过的布料,有余温。
  “好,妈妈你放心吧,我没事。”唐誉挂断电话,兴致勃勃地来到白洋身边,“我妈妈说下周……”
  “那个……不用这么着急吧?”白洋再开口又恢复了他往日的平静。
  唐誉停顿,好像和他的平静擦肩而过了。
  “有点太……太突然了,我好好准备准备,让我准备准备。”白洋听着外头的哗啦啦雨声,“准备好了,我告诉你。”
  唐誉半晌都没说话,最后无限落寞地点了点头:“好,等你准备好。但你千万别让我等太久啊,我真的很宝贵。”
  准备到什么时候,白洋没说,唐誉也没问。他先把下周的聚会取消,然后坐着发了一会儿呆。晚上他陪床,当然他不会在客房睡。他没睡着,白洋也没睡着,两个人都看着天花板,心照不宣。
  等到白洋愿意回体院,已经是两周之后。
  他在医院养了十四天,偶尔会有笑气后遗症攻击他,就偷偷躲到洗手间用凉水冲脸。等到平复之后,他再远程处理工作,一点都没落下。唐誉没再提见家长的事,白洋却不能松口气。水生说他们是通过张凯云了解到他被谁绑架,那么张凯云会不会一害怕,就把所有事情都说了?
  白洋不想活得那么狗血,但他的背景注定他干点什么都离不开狗血。
  唯一让他轻松的,就是安保部“三大巨头”对他的改观,不管是水生还是谭刀,还是那位一开始对自己极其不信任的李成平,现在都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接受和信任,敌意完全消除。水生每天上下午都会给他送中药,那些苦苦的药汁喝着喝着,居然也喝习惯了。
  习惯真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咱们到了。”唐誉的话打断了白洋的思路。
  这一周唐誉不是很开心,但也无可奈何。他能感觉到白洋对自己的靠近,但也能感觉到他的徘徊不定。现在他面前是首都体育大学的东校门,空气散发着灼灼热意,让他想起白洋那身队服上的青涩皂角香气。
  香气里掺杂着雄性动物的荷尔蒙,用尽了他们无数个荒唐的盛夏。
  已经7月份了,唐誉捏着这点时间和日子,多想能亲手拨慢时针和分针。
  “好像没怎么变?”现在他转身看了看白洋。
  白洋坐副驾驶,仍旧是那辆连号的凯宴,六儿他们的车在后头跟着。他没再和王笑凡联系,大概是因为知道他们迟早要联系自己,白晖出狱了,他一定会找自己,不会当没有这个儿子。
  而再次面对体院的校门,白洋仍旧一阵割裂。
  “其实变了,校门都换了,门口的柏油也是新铺的。”白洋一一点明,这应该都是春天的工程。即便他没再回来过,可眼尖的他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几乎是把命放在这里了啊。
  “换就换吧,新的比较好看。”唐誉先给玉宸打电话,“一会儿你跟在我们后头,别太明显。”
  “ok!”谭玉宸嚼着口香糖,呵,首体大,我们又杀回来了!
  虽然到了,可白洋久久没能下车,就好像这车有某种魔力把他吸在椅子上。唐誉反而先下了车,走到副驾驶门前,将车门一把拉开,他不愿意看到原地纠结的白洋,白洋应该是勇往直前的人,不管前头有没有艰辛万险。
  “走吧,我陪你。”唐誉说。
  白洋还在深呼吸:“其实……”
  “其实没什么,你不可能永远不回去。”唐誉说。好奇怪,以前他特别不愿意让白洋回体院,巴不得他和体院分割,现在又要把他拼回去。他是首体大光芒万丈的拼图中的一员,少了白洋就不完整了。
  几个校友急忙忙地跑进了校门,穿着以白色为主的队服。那衣服白洋曾经有好几套,春夏秋冬,按照季节分出了4款。白色的底色和高领,领口两侧各延伸出一条红道,直到腕口,像汩汩不断的新鲜血液。
  左胸口是校徽,后背是学校的英文名,围成了一个半圆形,簇拥着一个响当当的拼音。
  baiy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