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语毕,陆知昀看我的眼神变得有点怪异,让我不由得开始反思,我刚才那句话还有搭着陆知昀肩膀的动作是不是太超过了。
  我讪讪地缩回手,看陆知昀很自然地扯了扯自己衣服的下摆。
  在我眼里,他这样的动作就是想把我给他拉出褶皱给全部抹平。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得找点事情做,可这时我除了知道往自己嘴里塞葡萄,我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于是我就往陆知昀的嘴里也塞了一颗葡萄。
  他被我这一动作搞措手不及,一杯酒下肚,我可能确实迷糊了,做完这个动作我才想要解释什么。
  可我盯着陆知昀还粘着酒的嘴唇,脑子里刚冒出的想法,嘴上就已然开口:
  “能不能……”
  不能!!
  这三个字出口我才反应过来我想说什么,然后飞快地闭了嘴把这个想法咽下去。
  我的心里告诉自己只是酒精上头,加上谁让陆知昀的上嘴唇在英国为什么没有变薄,才勾得我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幸好没有被我说出口,那就永远别让他知道我那句没说完的话是,“能不能亲你?”
  第9章
  尽管我一时冲动做了大逆不道的动作,但实际上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主观上对陆知昀这个人绝对没有一丝一毫越界的想法。
  这一点我可以发誓的——
  有一个字是假话的话我拿不到毕业证回国找不到工作。
  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心理活动,陆知昀并不知道我此刻脑子里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在我的注视之下,陆知昀变成了一只很好脾气的食草动物,慢条斯理地嚼着我刚刚投喂给他的那一颗葡萄。
  他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复杂,然后在我同样饱含着多重情绪的目光中,把整颗葡萄连皮一起给咽了下去。
  为了不让他看出端倪,我只能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表情,但我憋得快要抽搐的嘴角还是略微暴露了自己内心真实存在的慌乱。
  “裴南……”陆知昀毫无预兆地叫了我的名字,这才打破了我们两个人之间沉默。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情绪里头的细微变化,语气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平静,又忽而伸手扯了扯自己的的领口,解开了他衬衫的第三颗扣子。
  我的视线很自然而然地跟着他动,落到了他喝完酒之后泛红的锁骨。
  真是的,他怎么一点防备心也没有,万一——
  万一我又色欲熏心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这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是彻底做不下去了。
  我别无他法,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欲盖弥彰地缓缓平移视线不去看他。
  即便我心里清楚地知道陆知昀叫了我的名字,这个开场白肯定是有话想问我,可就算真的被他问出口又能怎么样呢。
  “葡萄甜吗?”于是我顾左右而言他,企图不动声色之间就把话题给揭过。
  我们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不喜欢陆知昀,而我也知道陆知昀一定也清楚我对他没什么想法,只不过是喝了酒之后产生了一些令人尴尬的偏差,就此打住还能做回原来的好邻居。
  庆幸的是,哪怕是现在喝了点的状态,我自己也还能厘清我和陆知昀之间的关系。
  至于从邻居更近一步变成做朋友呢,陆知昀这样的家庭背景,从功利一些的角度想和他做朋友长远来看说不定真的是一件好事。
  只是我没有什么把陆知昀当“人脉”来趋炎附势的意思,现在做不做得成朋友又怎样,反正一年之后毕业了就不会再继续联系下去,最终的结果都是慢慢变化成为陌路。
  这样的想法在我心里转了一圈,我都没有等到陆知昀假装糊涂的回答。
  就当他觉得不好吃了。
  这样以后我就不会做出这种强人所难的举动。
  我心里很干脆地替陆知昀下了结论,却突然连在桌边坐着都感到煎熬,于是干脆起身收拾了桌上我们吃完的碗筷。
  学生公寓房间的面积实在是小,这么贵的租金更是居然连个正儿八经的餐桌都没有。原本书桌边就一张椅子,我留给了陆知昀这个客人坐,而我自己坐的甚至只是一张折叠的凳子,灶台和水池也是一个转身就可以走到的距离。
  我着急忙慌地起身,只是在这方寸空间里除了把我切成小块顺着下水道冲下去,其余每一处都逃不开陆知昀。
  我们十分默契地没有开口,我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紧紧追随着我,目光落在我的背上,让我产生一种难言的心虚。
  我在手上一刻不停装作忙碌,刷碗还顺手把台面都清理了,哪怕事实是我并不是一个吃完饭就能立刻收拾洗碗的勤快人,只是现在我找不到其他的事情做。
  这样还能让我彻底避免和陆知昀正面对视,可我感觉到我的心还是跳得特别快,快到当我指尖合拢的时候,可以感受到呼之欲出的心跳。
  “挺甜的,”流水声之外,陆知昀的声音传来,我回头看见他正托着下巴,好在他的眼睛向下盯着桌面的,而不是与我对视个正着,他一副不懂看脸色的样子,非要挑在我洗碗的时候追着发问,“裴南,你的厨艺都什么时候学的?”
  我松了一口气,但没接他的话,只是走过去擦桌子。我用指节敲击着桌面,企图敲走陆知昀撑在桌上的手肘:“起开……”
  闻言他立即把手放到了桌下,语气也随即软下来,可仍然问得不依不饶,好像他真的对做饭这件事情特别感兴趣一样:“裴南,你做饭都是在哪儿学的?”
  陆知昀这个人的酒量比我还差。
  我不想应付他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问题们,而是在心里下了这个定论。
  我顺手把喝剩的半瓶威士忌一起放进了冰箱,中间喘气的功夫用来敷衍陆知昀:“现在网上都有教程,想吃什么跟着做就行。”
  哪个留学生不做饭,都以为是跟你一样有钱天天出去吃?
  这个话我也就敢在心里想想,要是真的说出口被陆知昀给听见,这个邻居还做不做了。
  秋分过后白昼渐短,吃完饭窗外天色已经全数暗了下来,从窗口能看见远处星星点点的橙黄色亮光。我从来没度过这样长的黑夜,也没有夏天结束得如此早的经验,即便来了快一个月也尚在习惯这里的气候。
  我把窗开了条小缝,让外面的冷风进来,吹散屋内的酒气,也给我喝完酒之后变烫的脸颊降温。
  陆知昀不知道又在犯什么病,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身后,从桌边跟到窗前,房间已经够小了,狭窄的走道上,他几乎是贴着我行动的,化身成了一堵散发着热的墙抵在我的身后。
  我在窗边转身,他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岿然不动,就这样挡住了我全部的去路。我们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情绪是冷静的,身子却是紧紧挨在一起的。
  我心中觉得怪异,本能地想要向后来躲开他的逼近。
  可我的背后是窗,连退路都没有。
  陆知昀对我嬉皮笑脸,我甚至能够从当中读出几分讨好的意味来,让我也哑了火,原本想要瞪他的表情变得和缓了几分。
  风从窗户缝隙当中穿进,横亘在我们两个人之间,新鲜空气搅碎了灼热的氛围,我猝不及防吸进一口冷气。
  似乎直到这个时候我才获得了彻底的清醒,而在此之前我的大脑被各种悬浮的奇怪想法所侵占。
  我用一种松泛的语气把话题扯远,因为我想尽早结束和陆知昀的晚饭:“饭都吃完了,那你可以趁早回去。”
  对于我送客的话,陆知昀似乎还显得颇为遗憾,但他没有反驳,就这样一个转身的功夫,紧跟在他身后的人变成了我。
  住的太近连道别的话都不需要说,我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陆知昀就关上了我的房门。霎时间屋内清静了下来,连同窗口的夜色一起要将我整个人给吞没。
  吃完这顿饭,就算还了陆知昀对我的善意,帮我拿行李、雨天从超市载我回家……这些通通都还清了。就连我和陆知昀说的那句“下次再给他做饭”,单纯只是一句寒暄,因为不欠我他的了,所以我并不需要用一顿饭来弥补。
  算了算,直到今天,我和陆知昀认识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月时间。不知是不是换了个新环境需要适应,使许多瞬间在感官上都被拉长,竟然让我已经有了一种“我和他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的感受。
  而现在,这样超出我预想的感受即将又被全部清理,我的生活就要回归最原始的、也是我最理想的状态去。
  的确,那一晚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在我预想的轨道当中前进着。
  陆知昀有一茬没一茬地找我聊天,却因为我时而忙碌没能及时搭理错过了。
  以至于当我终于反应过来好久没见到陆知昀这个人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整整一周。
  研究生的课程进行紧凑,我的生活被上课下课,买菜做饭这些最为简单的步骤填满。同时,我已经几乎能够对应上了新认识的同学们的脸和名字,能和我说得上话的人早就不止陆知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