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甫一坐下,就端起了手边的酒杯,一手拖地敬谢玦:“大哥,那晚是我言行无状,放肆了,还请大哥见谅。”
  谢玦亦端起酒杯举了下,淡淡道:“酒后之言,当不得真,日后莫要再提。”
  谢璃却急了,郑重表示:“那晚所言,皆是我的肺腑之言,酒后吐真言......”
  “咳咳”,宛宁一口酒呛在喉咙口,忙是用手帕捂住唇咳个不停,谢玦站起身正要过去,谢璃豁然起身绕到了宛宁身后帮她拍着背:“阿宁没事吧?”又端了一杯茶,“润润喉。”
  方才那句“酒后吐真言”让宛宁蓦然想起姜至今日说的话,心里正虚,接过谢璃的茶杯低头喝着,谢璃还帮她拍着背:“舒服点了没有?”语气极尽温柔。
  梵玥咬着筷子抬头看着谢玦英挺的身影,盯着宛宁脸色难看极了,莫名地眨了眨眼。
  一股气闷到了胸腔,谢玦压抑着怒火语声低沉:“用完膳到我书房来,有本梵文公文让你翻译。”
  宛宁惊诧抬眼,对上谢玦隐着不悦的双目,她心底一跳,呆呆点了点头。
  梵玥看着谢玦转身就走了,嚷道:“哥哥,你不吃了?你还没吃呢?”
  石通见状,还不忘给他们行礼:“小的告退了。”语毕还悄悄看了眼宛宁。
  谢璃静静看着谢玦的身影消失,就在宛宁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贴心地给宛宁夹菜。
  那日酒后醒来,他忽然清明了,那日比武,玉昭的出现绝非偶然,若是早有安排,或许是皇上的意思,那么大哥派季平出场,未必就是阻挠他,即便是阻挠他,是因为大哥对阿宁生了心思,那这心思也是见不得光的,莫说祖父,上头还有皇上,而阿宁性子倔,也绝非愿意做小,那么大哥和阿宁绝无可能,所以他还是有机会的,只要阿宁心中有她......
  宛宁咬着谢璃夹的菜,食不知味,心早就跟着谢玦飞走了。
  **
  草草用了膳,宛宁依约去了观澜院,走进书房,就见谢玦坐在书案后,听到她的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宛宁走进去先时行了礼,就问:“不知表哥让我翻译的公文在哪?”
  一点灯豆跃进谢玦的眸底,暗了下去,谢玦修长的手指在一沓公文中,抽了出来,丢在书桌上,宛宁走了过去,拿起来犹豫了一番:“事关朝政,我能看吗?”
  她语气平静恭敬,谢玦也公事公办:“给你翻译的便是你能看得。”
  宛宁嫣然:“好。”回头看了眼之前罚抄的矮几坐席,“我还是坐那吗?”
  “嗯。”
  宛宁抱着公文去了,谢玦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她身上。
  石通立侍一旁,脑子像是糊了一团浆糊,这是什么情人间的新把戏吗?昨儿晚上不是才那样,该是确定了心意才是,怎的今日表小姐这样生分规矩?莫不是如今年轻的小娘子之间是这样的?
  他不太确定如今的小娘子都如何想,依他家公爷的性子,若是昨儿踏出了那一步,那今日就该将婚事提上计划了才是,现下瞧那一脸黑的......
  “公爷,小的再去沏壶茶。”石通识相地遁了。
  谢玦没看他,冷冷应了一声,石通就退了,捧上刚好前来送茶的织罗,顺手拦了一把,关上了门。
  “怎么了?”织罗并不知昨晚发生的事。
  石通见方才那情形也不太好说,选择了缄默。
  书房里明亮如昼,谢玦和宛宁一高一低坐着,垂眸看到宛宁圆滚滚的脑袋,樱桃的发钗和红宝石的步摇在灯光下摇曳生辉,闪过她柔腻白皙的后颈,这一刻他的气稍稍消了些。
  “表哥,我有点渴,你帮我倒杯水吧。”宛宁头也没抬,笔下也没停,听上去像极了自然的吩咐。
  谢玦拧眉,方才消了一点的气,又升了起来,起身面无表情走到厅中倒了水,谈了温度,还留有余温,走回去伸手递到她面前。
  “放下吧,我待会喝。”
  “现在喝。”谢玦压着不快命令。
  宛宁诧异抬眼,看到他微沉的脸色,抿了下唇压住笑意,接了过来:“怎么是温的,我想喝凉的。”
  “就这么喝。”谢玦仍旧耐着性子。
  宛宁妥协:“好吧。”她低头喝了两口,谢玦就那么站在她面前。
  “你没什么要跟我说?”
  宛宁放下茶杯,摇摇头:“没有啊,哦,有的。”
  谢玦眸光微扬,宛宁轻轻推了他一下:“你挡住我的光了。”
  谢玦脸色铁青,冷冷瞪着她。
  “表哥,你再拿一盏灯吧,不够亮。”她软软说着。
  谢玦怒意逐渐明显,不动半晌,看着宛宁低头揉了揉眼睛,终是转身去拿了一盏灯,在离她手臂几尺远的距离放下了。
  宛宁见他还站在面前,扬起甜甜的笑容:“表哥,你饿吗?我有点饿了。”
  “宛宁!”谢玦终于耐不住,压着怒意低吼一声。
  宛宁顿时委屈起来,唇角一抿:“我是在帮你做事呢,做什么那么凶嘛。”
  她还委屈控诉上了?谢玦气得笑了一声,扬声喝了一句:“石通!”
  石通听这语气不对劲,忙不迭地冲了进来:“公爷,有何吩咐?”
  谢玦脸色铁青:“去拿些金乳酥!”
  石通愣了一下,怒气冲冲叫他进来,就是拿糕点?
  宛宁顺势喊了句:“还有花折鹅糕!”
  石通“诶”了一声,赶紧去了,再关上了门。
  宛宁收回目光,就看到谢玦星寒的眸看着她,像是在克制着什么,宛宁心知不能玩过头了,托腮眸光水盈盈地看着他:“生气啦?”
  谢玦冷讽道:“怎么,今日见了姜至,想当昨晚的事不曾发生过了?”
  他会这么想,实在太正常了,但他可是谢玦,堂堂谢玦,素来只有将别人拿捏在手里的份,这样失了自信的想法又太不正常了。
  宛宁轻笑一声,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他面前,突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美眸清扬:“我们俩的事怎么会关姜至的事呢?”
  谢玦的脸还是黑的。
  宛宁凝视着他,踮起脚尖在他嘴唇轻啄一下,笑意明媚,谢玦眼底的冰霜便消融了,嘴上还是生硬道:“你玩什么?”
  宛宁嘟唇:“我才没有玩呢。”
  突然有人敲门,她立刻又放开了谢玦,快速坐了回去,谢玦的寒气又蓄了起来。
  石通进来,将糕点放在了案桌上,又快速退出去了。
  宛宁便朝谢玦招招手,谢玦心底有气,不动如山,宛宁便撒娇:“你过来嘛。”
  谢玦只能妥协,走过去,宛宁将他拉了下来,拿出了今日朝夏送来的信:“你看看这个。”
  说完,她顺势靠在了谢玦肩上,见她如此亲昵,谢玦拿起信的脸色稍霁。
  不一会,他看完了信,偏首看她:“你爹要来长安了?”
  宛宁一时欢喜又一时愁眉:“对啊......”
  此时再联想到宛宁刻意的疏远,谢玦眸光骤沉:“你不想让他知道我们的事?”
  宛宁先是惊讶了一瞬,便乖乖点头,见他不悦,忙是解释:“我只是暂时不想让他知道,我想让他先见见你,让他喜欢你,暂时不想让别人看出我们的关系。”她低头玩着他的头发,掩饰心虚。
  谢玦道:“你多虑了,宛老爷与我相交不错,当日你来京,他也曾书信与我让我照顾你。”
  宛宁认真了起来:“那时候你还是长辈,如今你,你.....”宛宁红了脸,见他眸光逐渐深邃含笑,她急道,“现在不同了,他未必会喜欢你。”
  “为何?”
  “因为你地位太高了,年纪太大了,家里还不比我家穷。”
  谢玦拧眉:“这是什么理由?”
  宛宁不容许别人质疑她的爹爹,谢玦也不行:“这是我爹爹的择婿标准!”
  谢玦的脸色沉了下来。
  宛宁也失落了,离开他闷声道:“好吧,讨我爹爹爹爹欢心这件事,对你来说,是有些强人所难了。”恐怕谢玦长这么大,连他父母都没有被他逃过欢心吧。
  谢玦见她低落的模样,心头一软,轻抚她的脑袋:“这件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言下之意就是......宛宁瞬间抬头,眼睛藏笑耀眼生辉,谢玦目色正浓,俯身吻她。
  半晌后,在宛宁快要窒息时,他终于放开了她,宛宁红着脸将点心推给他:“你晚上没吃,你吃吧。”
  忽然她看着花折鹅糕酸了酸:“就是不知这糕点做的比不比得上五公主的手艺。”
  谢玦:“......”
  翌日,谢玦在花园遇到了宛宁,宛宁依旧端着优雅疏离的模样向他行礼,多近一步也没有,他眸色沉了沉,喊来了季平。
  “宛老爷要进京了,你去看看他的车马到了哪儿,一路打点过去,让宛老爷尽快进京。”
  季平难得愣住了,叫他来,只是为了这件事?这样没有难度的事?但很快他便想到,或许宛老爷另有用处?立刻领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