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等回了自己房间,他依旧没缓过神来,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他他他他怎么会喜欢唐鹤原?!
  他是个男人啊!
  不对。
  叶江临忽然惊恐地发现,听到这句话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唐鹤原是个男人。
  不是男人就能喜欢他吗?
  也不对啊,只要是个人他就能喜欢上。
  唐鹤原是人,所以,他真的喜欢唐鹤原?!
  震惊惶恐茫然后,叶江临释然了。
  难怪他一想到唐鹤原会娶妻就不舒服,整日提心吊胆害怕被赶出去。
  哦,原来他喜欢唐鹤原啊。
  兴奋喜悦后,叶江临急得团团转。
  怎么办怎么办,这回该不会真的要被祖父打死了吧?
  ……
  “急冲冲的这是要去哪儿?”
  丰熙伸手拦了下埋头往外走的芳音。
  “啊,丰熙姐姐。”
  芳音愣愣抬头,拍拍手里的信,小声道:“去给我娘送信。”
  丰熙隐约知道她不算得父亲宠爱,但与生母母女情深,颔首道:“去吧,雪天路滑,路上当心。”
  芳音笑着重重点头,道了别,急匆匆出了玉华宫。
  丰熙收回视线,徐徐步入殿内。
  云镜纱从榻上起身,吩咐道:“去备两盅汤,咱们去长极宫。”
  尹寻春小心翼翼地搀扶她起身,闻言往外瞧了眼,“现在?”
  丰熙也劝,“娘娘身子不便,奴婢去送即可。”
  “我哪有这么虚弱?”
  云镜纱失笑,“喝了几日药,身子轻快多了,出去走走也无妨。”
  两人劝不住,只好同意,一人去小厨房吩咐宫人熬汤,一人去备轿撵,再三强调路上小心,莫要惊了娘娘。
  收拾妥当,丰熙和尹寻春一左一右护在云镜纱身侧,跟随轿撵一道去了长极宫。
  快到宫门口,云镜纱瞥见一道身影从长极宫内走出,步入大雪中。
  她收回视线,扶着尹寻春下了轿撵。
  高德容连忙迎上,“娘娘。”
  云镜纱笑应,“高公公。”
  她状似不经意问:“方才好似瞧见了贵妃娘娘身边的丹莹?”
  高德容点头,“正是。”
  不等云镜纱开口,他主动道:“贵妃娘娘许久不见陛下,特意遣她来为陛下送点心。”
  “原来如此。”
  云镜纱若有所思。
  或许是舒裳晚有话要对孟桓启说?
  她没怎么放在心上,与高德容一颔首,缓缓步入殿内。
  简单对孟桓启打了声招呼,云镜纱直奔唐鹤原。
  后者连忙起身扶住她,口中嗔怪,“慢些,也不怕摔了。”
  云镜纱抱怨,“哪有这么娇弱啊。”
  她迫不及待问:“怎么样,爹娘坟前是何状况?”
  唐鹤原祭拜回来后云镜纱身子有些不适,孟桓启要她留在宫中静养,好不容易好些了,昨夜立马让孟桓启留下唐鹤原,好好与她说说话。
  唐鹤原耐心地将情况告知,“明年等你生了,咱们再一起去看望他们。”
  云镜纱舒了口气,轻轻点头。
  她近日口腹之欲重了许多,见桌上有糕点,随手捻了一块,刚咬了一口,余光瞥见唐鹤原的神色,疑惑问:“怎么了,瞧着好像有心事?”
  唐鹤原欲言又止,“叶江临他……”
  上次点破了叶江临的心思,这人非但没有对她避之不及,反而越发往她面前凑,像是丝毫不畏惧世人异样的眼光和他祖父的棍棒。
  弄得唐鹤原浑身都不自在。
  可话一出口,她又咽了回去。
  和小雨说这些儿女之事倒是无妨,但这殿里毕竟还有个男子在,被姐夫听去了着实不好。
  云镜纱还未追问,被忽视已久的孟桓启蓦地出声,“小圆,朕有一物,需你带给襄阳侯。”
  没有外人时,孟桓启索性跟着云镜纱一道叫小圆。
  姐妹俩不约而同抬头。
  唐鹤原眉间沉了几分,“姐夫尽管吩咐。”
  ……
  还未到玉华宫,一道身影迎着风雪而来。
  丹莹撑着伞,不卑不亢立在轿撵前,“御花园寒梅正艳,我家娘娘邀请昭仪一道赏花。”
  云镜纱扬了扬眉,舒裳晚极少理会她,今日竟然主动邀她赏花?
  尹寻春眉心下意识一皱,抬头去看云镜纱。
  她秀妍脸庞笑意温和,“既是贵妃娘娘邀约,岂有不应之理?劳烦丹莹姑娘带路。”
  丹莹颔首,屈了屈膝,转身在前方带路。
  御花园被白雪覆盖,不比春夏的鲜妍,但寒梅映雪,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舒裳晚坐在亭中,三面立着屏风,为她挡去风雪。
  她穿得有些厚,石榴红袄裙衬得那张雪白小脸没什么血色,怀里抱着手炉,漠然瞧着雪中红梅。
  亭内燃着火,倒是不觉寒冷。
  云镜纱微微福身,“贵妃娘娘。”
  舒裳晚偏首看她,矜贵点了点下巴,“坐吧。”
  云镜纱在她对面落座,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梅花上。
  “贵妃娘娘今日好兴致。”
  舒裳晚一手支颐,“在宫中闷得久了,难免想出来透透气。”
  云镜纱眉心微动。
  今日的语气,比之从前不知好了多少。
  难不成是见舒家要倒了,不想装了?
  离开长极宫前,孟桓启特地告诉云镜纱,应家一案最多再有五日便能有结果,未免舒家狗急跳墙,这几日让她当心些,甚至又给她拨了几个暗卫。
  心念百转千回,云镜纱笑,“娘娘说的是,一个地方待久了,总想去别处看看。”
  舒裳晚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笑意。
  下颌微抬,丹莹替她倒了杯热饮。
  舒裳晚两指捏着青花飞马纹杯晃了晃,语气平淡,“这饮子味道不错,最适合冬日饮用。丹莹,也给云昭仪倒一杯,让她尝尝鲜。”
  热气氤氲在眉眼,为她清亮的眸光增添一层薄雾,令人无法窥探其中之意。
  丹莹依言倒了杯饮子递给云镜纱,“昭仪请。”
  尹寻春欲言又止。
  她家姑娘身怀有孕,这贵妃无缘无故请她赏花,又莫名其妙请她喝热饮,总觉得她不安好心。
  尹寻春张了张口,话音未露,云镜纱已接过杯子,吹了吹热气,缓慢喝了一口。
  品味片刻,她弯唇,“入口醇香,甜而不腻,果真好喝。”
  舒裳晚微微一笑,“云昭仪喜欢便好。”
  她举杯,慢悠悠喝着热饮,目光虚虚落在亭外寒梅上。
  往后,舒裳晚极少开口,仿佛果真是邀云镜纱赏梅的。
  喝完一壶热饮,她徐徐起身,搭着丹莹的手谨慎离开。
  云镜纱瞧了眼舒裳晚留在亭内的青花茶壶,内心不解。
  舒裳晚今日为了什么?难不成真是赏花的?
  丰熙见风雪愈大,忙道:“娘娘,咱们先回吧。”
  “嗯。”
  二人扶起她,小心翼翼地踏上回玉华宫的路。
  ……
  窗户大开,哪怕屋内烧着
  地龙,也夹带了冰凉之气。
  外间两名侍女挨在一处烤火,小声说着话,“夫人这几日是怎么了,日夜做着小孩穿的衣物。”
  “怕是思念小公子。”
  那侍女声音越发轻,“就算是思念小公子,可为何要做女孩的?”
  另一人摇头,“自从小公子去后,夫人整日郁郁寡欢,她有心思做便是好的。”
  一阵风灌入室内,吹得两人齐齐打颤,挨得越发近了。
  脚步声轻轻落地,魏姝关了窗,回到榻上,重新拿起针线。
  她身旁摆放着两套衣物,一套月白色,一套桃粉色。
  小圆说小雨有孕了,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魏姝刺了一针,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红衣中穿梭。
  忆起那日在唐府门前瞧见的一幕,她眼里带了笑。
  她命人仔细打听过了,襄阳侯府小世子虽然名声不太好听,但并非纨绔,心地还是个好的。
  也不知小圆是怎么想的。
  魏姝收针,拎着怀里衣物抖动。
  红衣散开,后背绣了一半的凤凰金光熠熠,赫然是件嫁衣。
  魏姝爱惜地抚摸着顺滑衣料。
  若是有朝一日,小雨的孩子能穿上她做的衣服,小圆能穿着她绣的嫁衣出嫁,那该有多好啊。
  她好想去见她们,像年幼时那般将她们抱在怀里,听妹妹们软软地叫着“姐姐”。
  笑意将将弥漫,转瞬如被冰冻的湖水凝固。
  魏姝猛地变了脸色,将火红的嫁衣与孩童衣物扔在火盆中。
  衣物易燃,眨眼间,她多日的成果便被火舌吞噬。
  魏姝身子发颤,步子往后退跌坐在榻上,怔怔看着火光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