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闻人故挑眉小声道:“这么不自信?人家姑娘都是你的了,还防着呢?”
  孟桓启敛眉。
  因为是她,所以总是患得患失。
  若有一日,他对她没了意义,她会留下吗?
  闻人故一脸稀奇,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这表弟是真的不自信啊。
  堂堂一个皇帝,还怕留不住一个姑娘的心?
  哎呀呀,情之一字,果真轻易碰不得。
  连他表弟这么冷心冷情的人都栽了。
  幸好他的心很广,能装下不止一个姑娘。
  收敛心神,闻人故笑着对云镜纱道:“我这表弟极少出宫,今日在这儿见到弟妹,可真是让我吃了一惊。他一心扑在政事上,不喜风花雪月,能陪弟妹出宫游玩,这可真是稀罕事。”
  云镜纱抿唇一笑,面含赧然,“郡王误会了,今日出宫,是去见了一个人。”
  “人?”
  想了想今天是什么日子,闻人故恍然大悟,“是容老爷子吧?”
  他笑意更甚,“算他有心,还能想起带弟妹去见容老爷子。”
  云镜纱不解。
  容夫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从闻人故话音来看,他对孟桓启来说应该是个极为重要的人。
  心里疑惑,她对闻人故笑笑不说话。
  小二上了菜,孟桓启给云镜纱夹了片牛肉,侧头问道:“你今天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吃饭啊。”
  闻人故捏着筷子,心情很是不错,“这家酒楼的鸡做得极好,一段时日不吃就想得慌。”
  孟桓启没再说什么,又给云镜纱夹了块鸡肉。
  酒足饭饱,闻人故晃着茶杯,抬手敬向孟桓启,笑眯眯道:“多谢表弟款待。”
  孟桓启斜他,端起茶杯,与他轻轻一碰。
  结完账,叫上武稷,三人一道离开酒楼。
  孟桓启搀扶着云镜纱上了马车,转身和闻人故说话。
  车窗开着,各有千秋的两名男子站在一处,格外赏心悦目。
  手肘放在车窗上,云镜纱眸色微深。
  这俩表兄弟,看起来感情的确不错。
  正要收回视线,一道哭声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名女子拉着板车,哭哭啼啼地艰难往前走,她身前挂着一块木牌,因夜色昏暗,云镜纱没看清上边写了什么,不过从板车上搭着的白布来看,也不难猜出。
  果不其然,随着她走近,云镜纱看见了木板上歪歪扭扭的四个字:卖身葬父。
  孟桓启和闻人故正站在那女子前方,她眼里含着泪,放下板车,跪在二人身前。
  看见这一幕,云镜纱不知为何心里憋屈得慌。
  然而,下一瞬孟桓启便转身抬步走向马车。
  她一怔,有些没回过神来。
  视野中,闻人故似是叹了声气,取下腰上钱袋子,在女子感激涕零之下潇洒转身,对她和孟桓启挥了挥手,“表弟,弟妹,我先回了。”
  孟桓启已上了马车,微微一颔首。
  云镜纱回神,笑着说好。
  武稷“驾”一声,马车缓缓前行,与那女子和板车相对而行。
  云镜纱听见那姑娘拦住闻人故,哭着说着感谢的话,话里话外是要随他回府。
  闻人故拒绝了,那姑娘依旧不依不饶,只说已是他的人。
  马车逐渐远离,闻人故瞧着似有些不耐烦,嗓音飘得越来越远。
  “……不是什么女人本王都得带回府的,你……”
  后面的话便听不清了。
  不是说,东平郡王最是怜香惜玉?
  云镜纱回忆着那姑娘的模样,虽不至于绝色之姿,但也清秀可人,竟被不留情面地拒绝。
  “在想什么?”
  孟桓启的声音拉回了云镜纱的思绪。
  她“啊”了一声,“在想郡王为何不带那姑娘回府。”
  孟桓启:“他那人最是吹毛求疵,不是十分合他心意的美人,断不会带回去。”
  他长腿伸直,姿态不羁懒散,“就算带回去了,最大可能也是当个婢女乐师。”
  云镜纱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不是说郡王姬妾成群?”
  想起方才在酒楼编排闻人故的话,孟桓启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真正的只有三个。”
  三个对比闻人故这种皇室宗亲来说,的确是少数了。
  可云镜纱的父母一生只有彼此,耳濡目染之下,她崇尚的婚姻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自从下定决心进宫之后,这对她来说已成为奢望。
  思绪飘了一瞬,云镜纱笑着调侃,“郡王如此挑剔,那三个姑娘岂非人间绝色?陛下可见过?”
  孟桓启:“去他府上见过两次。”
  云镜纱好奇追问:“漂亮吗?”
  客观来说,的确是漂亮的,孟桓启点了下头。
  下一瞬,就见眼前的姑娘眨了眨水润双眼,身子依偎过来,目光娇嗔,“那是她们漂亮,还是我漂亮?”
  孟桓启拧眉,“无法作比。”
  “为何?”
  “她们生得如何都与我无关,你……”顿了顿,他挪开了视线,清咳一声,“你无论什么模样,都是最好的。”
  孟桓启不会说情话,以往在榻上,两人水乳交融时,他只会低喘着一遍又一遍叫她“霂儿”。正因如此,他这句话才会在云镜纱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一颗心仿佛泡在温水中,暖洋将它包围,让冰冷多年的心脏回温,冒出一点新绿。
  这是他第一次吐露对她的在意欢喜。
  眨了下酸涩的眼眶,云镜纱害羞似的钻进孟桓启怀里,“那方才遇见那姑娘时,陛下是为了我才转身就走的吗?”
  孟桓启揽住她的腰,诚实回复,“不是。”
  云镜纱:“……”
  恼怒一点点升起,她刚要抬头,感受到胸腔震动。
  孟桓启:“天下苦难人成千上万,若一个个都要我救,恐怕一生一世都救不完。我是个皇帝,我会尽自己所能理朝政,利民生,造福百姓。我为他们创造了机会,如何能将日子过得更好,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仅此而已。”
  云镜纱抬头。
  他
  的眼里平静无波,瞳仁像极了黑曜石,黑沉沉的,无法窥探眸底真正的情绪。
  云镜纱此刻才发觉,眼前这个男人从某个方面来说,是个无情之人。
  他心里装的东西太大,一个人的苦难,并不能引起他的同情共鸣。
  唯有社稷安稳,才能分去他的目光。
  云镜纱笑了笑,眼角泄出愉悦的光,乖顺地窝在孟桓启怀里。
  “我知道了。”
  ……
  回到玉华宫时已是戌时末。
  守在宫门口的尹寻春眼睛一亮,一声“姑娘”险些脱口而出,在看见孟桓启时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丰熙和芳音也赶忙迎了出来。
  “陛下,娘娘。”
  奔波了一日,云镜纱也累了,掩唇秀气地打了个哈欠,“备水,我和陛下要沐浴。”
  二人忙去吩咐。
  不知云镜纱何时会归,玉华宫时刻烧着热水,就等她回来用。
  宫人们手脚麻利地抬水进去,安置妥当后,一个个恭恭敬敬地退出。
  孟桓启起身望着云镜纱,嗓音喑哑,“一起?”
  云镜纱蓦地红了脸。
  今日毕竟是在外边,何况还有长辈在,二人就算再怎么动情,也忍住了情潮,顶多亲亲蹭蹭。
  现下回了宫,想必他是忍不住了。
  云镜纱也没打算忍,红着脸小声道:“陛下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孟桓启目光沉沉从她羞红的脸上扫过,催促一声,“快些。”
  云镜纱含糊应了,看着他大步进了浴房。
  她眸光微敛,脱下外衫,从衣物里取出被帕子包裹住的药丸。
  盯着那药丸看了片晌,云镜纱把它放在妆台的隔层里。
  哪天让何太医看看,这药丸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61章
  中秋前,闭宫许久的舒裳晚终于走出凤仪宫,先是去慈宁宫给太后请了安,随后便忙活起中秋宴。
  作为一个手里无权的宠妃,这种事云镜纱自然是插不上手的。
  天气渐凉,她每日去御花园走走,再去长极宫献献殷勤,倒是和孟桓启相处越发融洽。
  只可惜,同房这么久,她的肚子始终没有音信。
  虽然知道这种事得看缘分,但她终究还是有些急了。
  喝药伤身,她又不愿为了生个孩子弄垮自己的身子,只能勉强让自己静下心来。
  这日去长极宫送糕点,高德容一见云镜纱便扬起笑。
  次数多了,孟桓启吩咐过,只要是她来,不必通报,直接进去。
  高德容满脸是笑地迎她进偏殿,“陛下正在接见兵部的几位大人,娘娘先候着。”
  云镜纱唇边含笑,“有劳公公。”
  高德容笑容更甚,去吩咐宫人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