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太后含笑,“她手巧,人又乖巧,与哀家有些缘分,便把她提到了身边伺候。”
  那人屈膝,“奴婢汝桑,陛下和两位娘娘万安。”
  舒裳晚打量几眼,“看着是个乖巧的,往后可要精心伺候太后娘娘。”
  汝桑笑起,嘴角浮现两个梨涡,“是。”
  舒裳晚不再关注她,端着茶杯默默听太后和孟桓启说话。
  两人的话音已经绕到了舒杜两家身上,太后面色忧愁,“明儿那孩子最是乖巧,很是讨人喜欢,谁知就这么没了。你二舅父向来疼爱他,现在不知何等伤心。”
  听了这话,云镜纱和舒裳晚眼里不约而同浮现讽刺。
  眠花宿柳,贪花好色,嗜酒如命,呼卢喝雉。
  这也能叫乖巧的话,这世上就没有可憎的人了。
  孟桓启不动声色,“母后若是担忧,可下旨让二舅母进宫陪伴您几日。”
  太后微顿,继而摇头,“你二舅母这会儿怕是正伤心着,若是进了宫,她还得哄着捧着哀家,还是算了,让她好好在府里待着吧,有你表兄表弟劝着,想来能快些想开。”
  孟桓启:“好。”
  太后一噎,有些头疼儿子这惜字如金的性子。
  饮了口茶,鲜爽清新的口感在口腔里蔓延,她酝酿片刻,“此事就这么算了?”
  孟桓启浅啄一口,白雾模糊了眉眼,遮挡了他眼底冷意。
  他言简意赅,“杜家也死了一个儿子。”
  太后:“可你舅父说,那杜家公子的死并不是他做的。”
  “母后。”
  孟桓启放下茶盏,神色冷冽,“无论是不是舅父所为,现在朝堂上,全京城都认为是他做的,杜家咬死了这点不放,这个亏,舅父只能吃下。”
  “舒家人死了,杜家也偿还了一条命,此事到此为止。”
  太后长叹一气,“朝堂之事哀家不懂,既然皇帝发话了,那就到此为止。”
  云镜纱饮茶,低垂的长睫下,眼底闪过讥诮。
  不到此为止,还想让杜家全家给一个舒明偿命吗?
  太后看着仁慈敦厚,骨子里却是和舒家一样的护短霸道。
  略坐了会儿,太后精神不济,便让他们各自回宫去了。
  汝桑搀扶着太后站起,托着她的手回了寝殿。
  云镜纱并未瞧她,跟在孟桓启身后出了宫门。
  舒裳晚斟酌着该不该开口,便听孟桓启说:“不是嗓子疼?回去传个太医,好好休养。”
  抬头对上一双漆黑凤眸,舒裳晚额角抽动,无语片晌后应声,装作一副欢喜到受宠若惊的模样,“臣妾这就回去。”
  临走前,她瞪了云镜纱一眼,施施然带着宫人转身。
  憋在心里的气还没散完,云镜纱咬唇,双眸水润带着潮气,拉着孟桓启的衣袖告状,“陛下,贵妃娘娘瞪我。”
  孟桓启咳了一声,“你看错了,她没瞪你。”
  云镜纱不可置信瞪眼,“陛下!”
  牵了她的手,孟桓启面不改色,“她眼睛抽了。要这么说,方才进慈宁宫之前,她也瞪了朕。”
  云镜纱心中好气,又有几分好笑。
  眼睛抽了,他可真能找借口。
  心里的气被这一笑散了小部分,云镜纱问:“那夜陛下为何没来?”
  孟桓启沉默片刻,“抱歉,临时遇了事。”
  “陛下为何不遣人来说一声,是不是我在陛下心里根本就不重要?”
  少女小声嘟囔,“我等了陛下许久呢。”
  尾音很轻,委屈不已。
  孟桓启低声,“莫要这么说,是朕的错。”
  顿了顿,他似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说出了口,“你在朕的心里,独一无二。”
  这四个字让云镜纱心尖颤了颤,她愣了须臾才回神,指尖勾着孟桓启掌心,带着些微的痒,嗓音又软又柔,“那陛下今夜来吗?”
  第53章
  听见外头响起的请安声,云镜纱提着裙子,小跑而出。
  站在檐下,她瞧着一身玄衣的男子走近,杏眼弯弯,“陛下。”
  孟桓启牵着她进殿,“怎么在这儿站着。”
  “等陛下呀。”
  云镜纱语调含笑,“等着陛下的礼。”
  孟桓启一手牵着她,一边朝高德容伸手。
  后者恭恭敬敬献上一物。
  “都退下吧。”
  高德容应声,带着宫人退出,顺道体贴地关了门。
  云镜纱好奇地看着孟桓启掌中之物,“这是什么?”
  她打开盖子,一股甜味钻进鼻端。
  “记得你喜欢吃蜜饯,这是朕亲手做的。”
  低沉嗓音在耳畔响起,云镜纱再度感到疑惑。
  他究竟为什么一直觉得她喜欢吃蜜饯?而且还用了“记得”这样的词。
  见她不动,孟桓启拧眉,“不喜欢?”
  “喜欢。”
  云镜纱回神,扬着唇笑。
  她捻起一颗蜜饯放进嘴里。
  这蜜饯是用梅子做的,入口香甜,带着恰到好处的酸,即便云镜纱如今已不太爱吃这东西,也觉得颇合胃口。
  她又拿了一颗送到孟桓启唇边,眉眼皆是笑意,“陛下尝尝。”
  少女双眼弯弯,笑如春花,目光专注含笑。
  孟桓启张唇,含住那颗蜜饯。
  唇瓣张阖间,不慎抿住柔软指腹。
  云镜纱猛地收回手,面上微红。
  她两指捻了捻,可那抹湿润却像是嵌在指上,怎么也擦不掉。
  悄悄抬眼去看孟桓启,正正对上一双深沉黑眸,眸底似有异样翻涌。
  云镜纱心下微定,抱着装满了蜜饯的瓷罐小声羞涩问:“还有一样呢?”
  孟桓启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条红绳,绳子串着金珠,末尾吊着两颗红玛瑙,中间打了个结,很是简单。
  云镜纱垂眸看着那个结,目光凝滞。
  竟然是同心结。
  她快速闭了下眼,敛下所有情绪,再抬眼时,莹白脸庞唯有惊喜错愕,“陛下,这、这不合礼数。”
  孟桓启将她手拉开,“有什么不合礼数?朕替你戴上。”
  他垂首,认真把红绳系在云镜纱腕上。
  她的皮肤白,显得那绳子越发鲜红。
  孟桓启:“很好看。”
  云镜纱低头看了会儿,维持着形象,犹疑不安道:“可、可是这东西,不该戴在我手上。”
  “朕既送了,便戴着。”
  云镜纱犹豫片刻,轻轻点头,“好。”
  孟桓启嘴角轻轻一翘,眼里有笑意闪过,“朕的生辰礼呢?”
  云镜纱把瓷罐放在桌上盖好,斜他一眼,“陛下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孟桓启极有耐心,“什么?”
  少女站在他面前,仰头看他,眼睛盯着他不放,“那日宫宴上的舞好看吗?”
  孟桓启拧眉,“什么?”
  “陛下忘了?”
  云镜纱轻轻一哼,“那位尹姑娘舞姿曼妙,好多人都看呆了。”
  孟桓启:“他人与朕何干。”
  “陛下不喜欢?”
  孟桓启摇头,“朕不喜歌舞。”
  “可是。”
  云镜纱扁唇,语调委屈,“我给陛下准备的生辰礼,也是一支舞。”
  孟桓启:“……”
  望着少女水润控诉的双眸,他有些词穷。
  张了张唇,道:“霂儿怎能和他人一样。”
  这话说得好听,云镜纱忍不住笑,眼睛晶亮,“陛下的意思是,不喜欢别人的舞,只喜欢我的舞?”
  这好像不能混为一谈,不过孟桓启仍是点了下头。
  笑意从云镜纱眼角泄出,她欢快得像只蝴蝶,扑上来蒙住孟桓启的眼睛,“陛下先闭眼。”
  柔软掌心覆在眼上,长睫从她指上扫过,孟桓启应,“好。”
  “跟我来。”
  云镜纱牵引着孟桓启往外走,停下后道:“一会儿我唤陛下,陛下再睁眼。”
  孟桓启颔首,“嗯。”
  掌心远离,眼前一片黑暗,他并无不适,安静站着。
  因习过武,孟桓启向来耳聪目明,能听见耳畔的轻微细响,感受到走动间带起的阵阵微风。
  他静静等待。
  大约过了一刻钟,他听见云镜纱的声音。
  “好了。”
  孟桓启睁眼。
  檐下的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他站在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来自对面少女头顶的宫灯。
  朦胧灯光将她笼罩,她一袭广袖红裙,腰封勾勒出纤腰,绸缎般顺滑的长发被一支素簪绾起,发尾在腰间打着旋,纤细双手拎着一盏亮着萤光的丝绢提灯。
  月色正好,她站在月下,清润双眸对他轻轻一弯,足尖踮起,裙摆随之绽放。
  不知从何处飘来乐声,少女伴着乐声起舞,广袖似花瓣展开,露出一截白得发光的手臂。
  舞姿曼妙,只觉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