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惜,没见到那位许公子。
  要是见了侯爷一面,够她们吹好几年了。
  送走了婶子们,云镜纱松了口气,继续收拾家里。
  她拔出菜地里的菜,准备明个儿送给几位关系比较好的婶子。
  正蹲着,眼前落下一片衣角。
  云镜纱紧张站起,擦了擦手上的泥,小声道:“侯、侯爷。”
  许玉淮被她这郑重其事的模样逗笑了,无奈道:“和以前一样,唤我许大哥就好。”
  少女似是被吓了一跳,连连摇头,“那怎么能行?”
  “有什么不行?”许玉淮好笑,“难不成我成了侯爷,就不姓许了?”
  云镜纱见他神色一如寻常,嘴角扬了扬,嗓音温软,“那、那我还叫你许大哥。”
  许玉淮满意点头,“这才对。”
  他蹲下身,与云镜纱一道把菜放进篮子里。
  “上京的费用不低,我明日去趟县里,看看能有什么来钱快的活计,攒些银子。”
  云镜纱蹲回去,碎发贴在脸侧,静谧美好,“不用了,我有银子。”
  许玉淮惊讶,“你哪儿来的钱?”
  云镜纱侧眸看他一眼,飞快低下头,小声道:“哥哥中举后,自己留了上京赶考的银子,给我留了一些,剩下的拿去给我打了个银锁,说是给我留的嫁妆。”
  “我拿去当了,应该能换不少银钱。”
  许玉淮愣了片刻。
  他与云镜纱共住两月,自是清楚家里的情况。
  令他没想到是,云景舟竟然还给云镜纱打了个银锁。
  “可那是你的嫁妆。”
  许玉淮抿唇,心中滋味难言。
  “没关系,嫁妆而已,还能攒出来。”
  云镜纱对他笑,“能解当下困境,也算是它物有所值了。”
  少女笑容清甜,目光纯澈。
  许玉淮摸了下胸膛,指尖微动,郑重其事,“云姑娘之恩,我定会报答。”
  云镜纱偏头,面色微赧,樱唇动了动,“我、我不需要许大哥报答。”
  许玉淮笑了笑,没说话。
  ……
  将家里归整完毕,许玉淮定了明日离开。
  云镜纱把家里的东西送出去。
  这年头村子里的农户大多数都不富裕,得了东西纷纷道谢与她道别。
  他们并不觉得云镜纱手里无银两。
  这兄妹二人十年前来村子里落户时,虽然父母双亡,却有个有钱的外祖父,时不时接二人去住几月。
  就算那外祖父三年前去世了,可岂有不给外孙留后路之理?
  且云景舟是举人,手里断不会没钱。
  云镜纱自然不会多说,笑着与众位叔叔婶子告别。
  第二日,云镜纱背着包袱跟着许玉淮出村。
  村口处聚集了不少村民。
  有的祝她一路顺风,有的不舍地拉着她的手,还有的看着许玉淮明显区别于寻常人的气度,悄悄说了几句酸话,道她要飞上枝头当凤凰。
  无论他们说什么,云镜纱都是笑着的。
  小河村隶属光州,去京城光是坐车就得十天。
  到了县城,云镜纱先是去当了银锁,随后去租车。
  可惜县城的车行太小,京城又远,马匹车辆无法出租,云镜纱咬咬牙,买下一辆简陋的青布马车。
  这样一来,手里的银子就去了三分之一。
  害怕银钱不够,云镜纱犹豫该不该请个车夫。
  许玉淮见状体贴道:“我来驾车,云姑娘先上去吧。”
  云镜纱惊讶,“许大哥会驾车?”
  许玉淮点头,“上去吧,交给我就好。”
  云镜纱犹豫地瞧了他一会儿,“辛苦许大哥。”
  她提起裙子,轻盈地钻进马车。
  许玉淮静立片刻。
  枣红色的马儿甩着马尾,鼻间喷出温热气流,似在无声催促。
  自从……许久无人敢让他驾马了。
  许玉淮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翻身上了车辕,拉住缰绳斥一声,“驾。”
  马儿仰头嘶鸣,四只蹄子翻动,缓缓驶出县城。
  路途遥远,二人以兄妹相称,云镜纱只好选一般的客栈,要两间房。
  舟车劳顿,饭菜一般,短短两日,许玉淮的脸色便变差了。
  云镜纱的手艺也算不上多好,但炖得一手好汤,且变着法子地炖,因此他这两月吃得虽不能和侯府比,但其实还算不错。
  相比之下,这客栈的饭食简直难以下咽。
  又过了两日,许玉淮有些受不了,路过府城时,他恰巧瞧见侯府的铺子,在客栈休整片刻,与云镜纱说了声,独自出去了。
  家中产业一直是祖母在打理,等他成了亲,便将一部分交给了舒含昭,因此许玉淮对侯府在京城之外的产业并不清楚。好不容易看见一家知道的,自然不会错过。
  等云镜纱休息好下
  楼,寻找许玉淮的身影,一眼就见站在窗边的人。
  男人穿着月白色的水波纹绣松鹤直领宽袖长衫,头戴玉冠,脚踩皂靴,如圭如璋,仪态轩昂,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云姑娘。”
  听见动静,许玉淮回首笑道:“我联系上了家里人。”
  云镜纱惊喜,“那太好了。”
  许玉淮:“我给你安排了个丫鬟伺候你的起居。”
  他身后走出一名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清秀,很是讨喜,“奴婢芳音,见过云姑娘。”
  云镜纱微愣,想说什么,瞥见许玉淮的神色,只道:“好,谢谢许大哥。”
  有侯府的人在,二人回京的路异常顺利且舒适。
  青布马车换成了华贵宽敞的,一路住的都是最好的客栈,饮食的精细程度也翻了好几十倍。
  四日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京城。
  云镜纱轻轻撩开绣着山峦绿水的细绸车帘,注视着前方巍然雄大的城门。
  春光和煦,暖黄色的光映照在她眉眼间,带起粼粼波光。
  城门之上站着守门的兵卒,长枪在日光照耀下闪着凛冽寒光。
  威严又庄重。
  京城到了。
  云镜纱唇角微弯。
  有许玉淮在,城门口的兵卒很快放行,马车慢慢悠悠进了城。
  又驶了一个多时辰,马车这才停了。
  许玉淮的声音自外头响起,“云姑娘,到了。”
  云镜纱应声。
  面前的车门被人推开,她抬眼,正正看见许玉淮。
  他背对着她负手而立,仰头看牌匾上的“常远侯府”四个字。
  芳音在车下朝云镜纱伸手。
  少女垂首,纤纤玉指拢在袖中,隔着衣袖虚虚搭在她腕上,动作轻盈下了马车。
  许玉淮回首,温声道:“云姑娘,这便是我家。”
  云镜纱应着点头。
  少女面上两片红霞,越发衬得她冰肌莹彻,清艳脱俗。
  门房兴奋,“侯爷,您可回来了。”
  许玉淮一怔,抵唇轻咳一声,随意颔首,而后道:“云姑娘,我们进去……”
  门内忽然有响声,像是有许多人在追赶,这动静打断了许玉淮未尽之语。
  下一瞬,一女子闯入视野。
  她穿着落霞红绣牡丹长裙,春日风冷,在外罩了一件金色披风,头簪镶红宝石鸾凤金钗,流苏垂坠而下,烈烈如日光炫目璀璨,灼灼似火焰明亮艳丽。
  见了许玉淮,女子眼里泛着泪光,一头扑进他怀里,“夫君!”
  泪珠滚滚,却是喜极而涕。
  “我就知道你一定没事!”
  第3章
  舒含昭紧紧抱着许玉淮,生怕眼前器宇轩昂的男子只是一场虚幻的泡影。
  两个月前,许玉淮遇难落水失踪的消息传回京后,她险些哭瞎了眼。可她不信他会舍得丢下她,将手下人全部派出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日、两日……一月、两月,许玉淮始终毫无音讯。
  爹娘都说他已死,劝她早些放下,正好膝下没个一儿半女,再过两年就能替她寻个如意郎君。
  舒含昭死活不愿。
  她既嫁给了许玉淮,这辈子就只会是他的妻子,绝不会另嫁他人。
  爹娘又气又心疼,却也犟不过她,只好依了舒含昭。
  幸好老天保佑,她等到了她的夫君平安归来。
  舒含昭抱着许玉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将他胸前衣裳打湿。
  靖国公府的嫡长女向来是骄傲矜贵的,别说外人,就连许玉淮都没见过舒含昭哭成这般模样,心疼地将她圈住,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指腹擦去她面上泪珠,柔声哄道:“好了,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不哭了啊,当心眼睛疼。”
  舒含昭泣不成声,一下下捶他胸口,“你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女子眉头紧蹙,一双高傲凤眼一错不错地锁着他,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往外掉。
  许玉淮知道她这次定是吓坏了,揽着她低低地哄了好一会儿,总算将人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