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冠岩承理解父亲:“所以咱们要等天时、地利、人和。”
  “要赢。”冠文毅轻吐,沉静着快跳的心,坚定道:“只能赢。”
  “悦合衣被皇帝留了…”冠岩骁无奈:“她现在是死是活,父亲知道吗?”他觉当下就是最好的时候,天时地利人和都敌不过人为。
  “都说君心难测。皇帝在想什么,谁能料准?我只知道皇帝在疑忌冠家。过去四年,每一天,我们都活得惶恐不安。可四年的安分守己,换来的什么?”
  冠颜婷不悦:“二哥…”
  “你闭嘴。”冠岩骁斥道:“现王到今天还没下聘,你觉得他为什么不下聘?”
  冠颜婷面色有些难看。
  “皇帝亲下的圣旨,又为什么容他一拖再拖?这是抗旨!”冠岩骁眼眶泛红,斥完妹妹,又看向父亲,手指向外:“还有沐晨焕…去年赴邵关奔丧,至今未归。死的是齐淑兰,云从芊一个外嫁女无需守孝。沐晨焕,世家子弟,父母在,大年不回京。”
  冠文毅背在后的手,握得咯咯响。
  冠岩骁嗤笑:“父亲,您说他留在邵关做什么?”问完也不等答话,放下手,十分无力道,“您错了,现在不是僵局,是皇帝在拖延。”转身离开。
  父亲真的老了。
  “二弟他…”冠岩承想劝,冠文毅却抬手让他们出去:“为父想静一静。”
  冠颜婷迟疑,嘴张了张最后还是闭上,福礼,拉着长兄退出了隽鹰堂。冠文毅站在窗边,耳里回荡着次子刚说的那些话。岩骁怪他,他早察觉了。可纵观当前局势,冠家赢面在哪?
  他也想冲动肆意一回,只如果输了,完颜氏百年心血就荡然无存。
  他们输不起。冠文毅大吸气,放松紧握的指节。
  当天悦合衣没能出宫,翌日早朝,经过深思熟虑的朝臣,不少都提出让悦离进京朝拜。
  沐宁侯依旧反对:“悦合衣武源门外叫嚷,京里风声已起。这个时候让悦离进京朝拜,不是摆明了朝廷不信她?
  悦离能坐上巫族族长位,可见其巫女身份无疑。她执掌巫族,严格遵守族规,未有逾越,更没撕毁巫族与朝廷签署的协议。朝廷有何理由插手巫族内务事。”
  “她是韩钰之女。”蒋重强调。
  沐宁侯驳斥:“巫族尊女,她从母。再者,大学士大概忘了,先帝虽夺了辅国公府的敕造,但并没有诛灭韩氏。谋逆之罪,按律法,轻则诛族,重则灭九族。”
  一文官走出:“先帝是顾念情分。”
  孟安侯实在忍不了了:“要真谋逆,就没情分可言了。先帝留着韩家人,是因他心里存疑影,也不信韩家会谋逆。”
  坐在殿上的皇帝,赏了老东西一个眼神。这话说的不错,算是给以后垫了个底儿。
  一众朝臣争得面红耳赤,早朝又是不了了之。连着六天,都是一样。当百官以为皇上偏向守诺时,一道圣旨下,要悦离来京朝拜。
  立时间,外界众说纷纭。沐宁侯急急进宫请见,可惜这回皇帝没见他。他候在乾雍殿外直至天黑宫门要落锁,才不得不离开。
  后宫沐贵妃听闻,特下厨准备了皇帝爱吃的菜,还备上美酒,着人去乾雍殿请。皇帝没来。她亲送去乾雍殿,皇帝倒是允了她进殿。
  “您在生气?”
  “你既知道朕在生气,就不要提不该提的。”皇帝放下调羹,拿巾子拭嘴,冷然道:“自悦合衣告悦离乃韩钰之女起,沐宁侯就不断地在提醒朕,巫族自治。可他忘了,率土之滨莫非王土。”
  沐贵妃离座跪下,眼里生泪:“皇上息怒。”
  “朕也提醒你一句…”皇帝丢下巾子,站起身:“后宫不得干政。”手背到后,“你回吧,今晚朕就不留你了。”
  沐贵妃红着眼离开乾雍殿的事,仅仅半个时辰,满宫里便都知道了。
  皇后高兴不已:“终于叫本宫等到了。沐莹然不是仙儿,她也有色衰的一天。咱们瞧着吧,皇上厌弃起一人,能厌恶到根儿上。沐宁侯府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圣旨一路疾驰,于二月初六抵南塑。巫族正好暗里转移了最后一批老弱。悦离接旨,却未准备上京,只写了折子将悦合衣之事细述,请皇上明察。
  折子才被送离三天。夜里,静谧的黑水林突然响起鸟叫。睡梦中的悦离似有感知,凑了凑鼻子嗅了嗅,双目睁开,一拗起身,神情冷肃。快手穿好衣服,戴上头冠,取了族长号角,匆匆往景台去。
  上了景台,闻风。确定有股不属于她们的味道入侵,她不做迟疑,立马将堆在一旁的干牛粪丢进塔灯,撒上灯油点燃,再拿起号角,深吸一气吹响。
  呜…呜…
  整个巫族都动了。号角声歇,悦离往匪鹊岭的方向看了一眼,毅然下了景台。情况有变,异动来的比预设的要早一月。好在该送走的人都送走了。
  黑水林,万鸟捉食。一群夜行衣持刀剑快速穿越。与此同时,匪鹊岭的守卫也发现了南塑那方的火光,忙去禀报。仅仅百息,五百铁骑离匪鹊岭,急往南塑。
  黑水林里,偶有惨叫。夜行衣只半个时辰就抵巫族族地。族地静悄悄,借着月色,可见到处都是破瓦罐。
  甘草里,一只足有三寸长的红背蜈·蚣在快爬着,一点一点接近人腥。夜行衣警惕着四周,慢踱步,意欲深入族地。
  一只白蛾,落到一夜行衣耳上。夜行衣惊惧,猛然甩头,吸引了些注意力。红背蜈·蚣悄默声地爬上鞋履,不过三息,一声惨叫打破了宁静。
  被蜈·蚣咬了的那位,露在外的皮子肉眼可见地灰败。此情激得一众夜行衣顿时暴戾,上千人齐声怒吼:“杀…”握紧刀剑冲入族地。
  气息难隐,更何况这行夜行衣都是好手,不多会便发现了人迹。激战触发,悦离一杆长·枪戳穿一人,厉声斥道:“你们是什么人,南塑地是尔等想来就来的?”
  没人答话,夜行衣招招致命。即便巫女极力拼搏,还是节节败退。悦尚韩斩杀一人,横穿抵挡下落的刀,救下一族人。
  悦上越同样使长·枪,直击一夜行衣门面。夜行衣急退,长·枪挑落他的面罩。见无眉白脸无须,悦上越喊道:“娘,宫人。”
  闻言,悦离杀掉一人,转眼看去,一个不慎臂膀被偷袭一剑。她恨极:“皇帝…”
  嘶吼惊到跟来掠食的鸟,顿时翅膀扑棱声阵阵。悦尚韩横扫一剑,示意族人后撤。
  两方对峙,悦离怒目,后槽牙咬得吱吱的,静默两息,她蓦然嗤笑含泪痛斥:“既然皇帝不仁,那就不要怪我巫族不义了。”左手一挥,一本明黄绢布册子飞出。她越起一·枪断了册子,“族规不再,杀…”
  一声刺耳尖哨响起,周遭沙沙。激斗中的夜行衣顿时汗毛直立,突觉浑身不对…
  巫族一路北去。南境军五百铁骑赶来时,所剩不多的夜行衣突然示弱,仅几息就被巫女杀尽。
  “巫族族长悦离可在?”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南境军主帅洛凡山问。
  巫族速速东逃,悦离留音:“皇帝想要绝我巫族没那么容易。此仇不报,悦离甘受蛊穿心经。”
  南塑乱了,境边百姓恐惧,有些不顾南境军规劝,已经收拾家当准备北上。流言乘风扩散,都在说皇帝欲绝巫族。没几天悦离上诉的折子抵京,朝堂上又是一番争论。
  翰林院大学士直斥:“这是抗旨不遵啊皇上。”
  “皇上,悦离折子里已说明,悦合衣犯上,并与外勾结,妄图夺南塑领主位,才被囚禁地自省。”沐宁侯点明:“悦合衣与谁勾结,还请皇上严查。”
  “皇上让她来京朝拜,她却不遵从…”
  “报…”
  一声扼断了争论,皇帝霍得站起下殿。身着南境军兵服的青年,唇口干裂喊道:“八百里加急,皇上,南塑领主悦离断了巫族族规…”跑到太和殿外,倒在殿门口,粗糙的双手将拦中断了的明黄册子捧高。
  皇帝色变,掩在宽袖中的手慢慢收紧,双目盯着沾染血迹的明黄细绢。朝野震惊,巫族撕毁了族规?
  士兵禀报:“皇上,有人夜袭南塑。悦离撕毁族规,扬言…”停顿喘息,继续,“皇帝想要绝我巫族…没那么容易。此仇不报,悦离甘受蛊穿心经。”
  “放肆!朕何时要…”
  “皇上,”翰林院大学士蒋重返身跪地:“韩悦离断巫族族规,就是撕毁了与朝廷协议。臣不知所谓的夜袭是否是她预谋,但可以肯定巫族现已背离朝廷,不受管束,我大雍无辜百姓危矣。”
  “臣附议。悦合衣诬陷她,她上书辩解。可对待不明夜袭,她竟直断是朝廷所为,甚至断了族规。这是何道理?”
  “臣附议。韩钰父子六人自戕在诏狱,韩悦离深恨先帝。这次夜袭,谁能肯定非她指使,意图构陷朝廷栽赃皇上?”
  身后附议不断,皇帝脸铁青:“退朝。”
  “皇上…”还有朝臣想说话,方达却没给机会,高唱:“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