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确实,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云崇青深吸:“除了三千四百民兵,咱们还有三百弓·箭手。”
  记恩点首:“必须用在刀刃上。”一把弓,十一两银,再加箭矢,全是州府掏的。
  云崇青眯目:“还要盯紧知府李文满。”
  “这个你放心。”云崇悌肃着脸:“老槐已经给我寻着门了。”知府府衙里有兵卫手里紧巴,他买的通。
  今年是乡试年,云崇青布控好民兵,接下来三个月,与其他州府官员一般,心思有一半落在乡试上。九月出结果,响州府考中举人的仅两位,还处末尾。因此,有学子讽刺了一番云崇青,说他一个三元及第,竟领不出几个像样的举子。
  云崇青听闻,觉甚好笑。读书修行靠的是个人,又非地方官的才学。十月邸报来,看到兰凌,不由顿住。兰凌今年的解元姓刁,刁羽清,年二十有一。刁家人吗?
  回去后院,见媳妇双手撑腰,挺着大肚在院里慢走。他忙快步上去搀扶:“孩子今天闹你没?”
  “闹了。”怀胎八月,温愈舒丰润了不少,眉眼里柔和,说话都带着暖:“我给他读了会《汇思》蒙学,他又安稳了。”
  云崇青扶着她的腰:“辛苦你了。”
  “一点不辛苦。”怀这孩子,温愈舒一口没吐过,稳当得很。六嫂跟嫦嫂子都说,娃儿疼娘。她也是这么觉得:“你府衙的事忙完了?”
  “今天的忙完了。”云崇青跟媳妇说起兰凌刁氏:“自辅国公府敕造被夺,刁家就退朝了,至今已二十七年。”
  温愈舒嘴里念着:“克、述、旻、羽、孝…刁羽清,从兰凌刁家‘羽’字辈,应该是刁家人。”转首看向夫君,“刁家这是要归朝?”
  “我是希望兰凌刁氏归朝。”云崇青不想做八皇子党内文臣独一份。再者,刁家家风正直,朝里也需要这股清贵风气。
  温愈舒欣慰:“姨母应该会高兴。”
  正如她所想,京中沐宁侯府迎客进门,沐侯夫人泪洒:“你是…你是述文大哥家的。”
  温润的青年,依礼跪下,给姑祖奶奶磕头请安。祖父说刁家愧对姑祖奶奶一脉。当年因为沐宁侯府手掌兵权,刁家避忌,将姑祖奶奶一脉移出了宗籍。虽说未断尽联系,但到底是亏待了。
  “快快起来。”沐侯夫人早听说兰凌解元刁羽清了,一直盼着有人来。又怕人来了京里,不认她。老头子让她安心,她哪里能安得下心?刁家…是护她长大的地方,是她娘家。
  刁羽清由着姑祖奶奶看,他这趟来,算是认了门。尚韩有一点说得对极,有些事不去面对,就永远揭不过去。辅国公府无罪,刁家为何要退避?
  “你这秀气眉眼,跟你祖父是一模一样。”沐侯夫人推他到椅子边坐:“好在下巴不随他,不然就得早早蓄上胡须。”
  祖父长相…刁羽清莞尔,确实属秀丽有余,英气不足。不过那仅止于长相,行事上刁家向来是光明磊落,刚正不阿。
  “你来京,可是为了准备明年的会试?”沐侯夫人拭去了眼泪,到榻上坐。
  “是。”
  “刁家在京里的宅子空了有些年头了,虽留了人照看,但到底许久没住人了。你要是不嫌,就跟凛余一个院。崇青的老师在京里,你可随凛余常去拜见。”
  刁羽清欣喜:“多谢姑祖奶奶,清仰慕莫先生已久。”尚韩说了,云崇青的师父,就是谷晟元年的探花樊仲。樊仲才学,曾祖都十分欣赏。能得其指点,他之大幸。
  响州府入了十月下旬,天还不见寒,雨却是一场接着一场下。云崇青预感不好,招来了承建城西的三大商家:“你们来此算是异乡客,想站稳,应都有所准备吧?”
  三位当家人,互视一眼,拱礼异口同声:“大人有何吩咐尽管交代,我等义不容辞。”
  如此,云崇青也就不跟他们客气了:“近来风雨大,你们全力护好城西与己身。必要时,可以出手,打伤打残,都算州府的。”
  三位当家人紧了心:“是。”
  送走他们,云崇青站在屋檐下,看淅淅小雨。吹郧县的路就剩一条没修好,红杉县地方不大,路道总体比吹郧县要短上一百三十里,也临完工。尺音县,劲头足,主道早修好了,就余一些小岔道还在铺,于出行已无大影响。
  现在就剩三县未打通主干道了,分别是方与县、潭华县、来辉县。
  路修到这步,他手里的银子也见底了,深吸一气长吁,眸里幽深。前日,岳丽嵘偷人的声,已经传进了李文满的耳。其也该爆发了。
  这晚,李文满差人知会岳丽嵘,他不回府。岳丽嵘面上气恼,但心里想着快活。晚膳特地摆上醉千秋,摒退了下人。酉时一到,一人从后窗爬进屋。
  不多会,房里便响起了缠绵的吟哦。
  子夜时分,李文满带着几个随侍突然回府,一路畅通到桂临院。守院门的婆子正打瞌睡,瞥见他,魂都吓没了,张嘴就想大声通报。
  李文满哪容,一把扼住她的喉。婆子两眼翻白,气息渐没。几个随侍已在示意下,进院制住了三四下人。这时,正房屋里还没消停。
  待婆子没气了,李文满手一松,阔步走向正房,轻巧地推开门。里屋岳丽嵘估计是到了口上了,压抑不住,连声尖叫。李文满脸铁青,眼里阴鸷充血,一步一步走向里屋,绕过屏风。
  厚重的帐子撑着,没放下。床上男女,赤条条。外感一丝冷意,趴着的岳丽嵘还回头看了眼,继续尖叫。只叫到一半,蓦然断了。双目中迷离一点一点退去,眼仁慢慢凸起,张着的红唇颤抖着。
  李文满脸都紫了。兴奋耕耘的汉子,也发现不对了,不敢回头去瞧,额上的热汗一下子冷却。
  天还没亮,云崇青得信,李文满夫妻乘马车出城往西去了。
  “几辆马车?”
  “四辆。”
  “知道他去哪吗?”
  “知府夫人的胞弟在西边来辉县南郊有个十亩花坊。”
  云崇青摆手让武斌下去,他心里一蹦一蹦的,抬首看天,黑沉沉。不用等开亮,便知又是个阴天。回屋,愈舒睡得正香。他蹲身在床头,凑首亲了亲妻子的颊。
  中午冷风习习,蒙蒙小雨轻飘。来辉县南郊花坊里,李文满坐在檐下煮酒,两个半蒙红纱面的女子陪侍在旁。
  三丈外,放置着一个高八尺,长宽九尺的巨大铁笼。铁笼里,十数条恶狗滴着口水,看着院里活人,不断地吠。
  煮好酒,李文满喝了一盅,暖了身,从沸腾的热锅里夹了块肉骨。慢条斯理地拆着骨上的肉,然后细细品尝。吃完,油手也不擦,勾起一旁美人精致的下巴。
  “人都讲,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要我说啊,这地上跑的,还是狗肉最香。”
  美人妩媚一笑:“爷说得都对。”
  李文满满意她的附和:“但吃鸭鸡鱼肉的狗,我已经不稀罕了。”眼里盛满笑意,丢开美人下巴,移目向铁笼,拿起筷子,对空夹着。“你们说吃了人的狗,肉会不会更香些?”
  两美人畏缩,不敢回话。
  她们不回,李文满也不在意:“来呀,把那对奸·夫·淫·妇扔进笼子里…”尖起嗓子,学起岳丽嵘往日的娇媚,“喂狗。”
  府卫胆寒,但不敢不从:“是。”
  岳丽嵘一被拉出,就大肆挣扎:“老爷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您看在越哥儿…”
  “不许跟我提孩子。”李文满勒大了两眼,龇着牙:“你不配。”大手一挥,“丢进去,他们没有你这么脏的母亲。”
  触到铁笼,岳丽嵘恐惧得鼻孔血流。笼中恶狗,亢奋得汪汪叫,胡乱撞。在被丢进去的一瞬,尖叫刺破天际,可惜没人来救她。
  她后悔了,后悔当年用下作手段从表姐那里抢了李文满。李文满是个疯子,他是个疯子。双臂挥打咬来的恶狗,两腿拼尽全力蹬着。
  随后,男人也被丢进了铁笼。李文满看着一群恶狗撕咬两人,兴奋极了,站起跑出屋檐,走近欣赏。蒙蒙细雨落在身上,湿了他的锦衣,他毫不在意。
  “不要委屈,能进这铁笼是你们的荣幸。这铁笼,可是我为云…”
  手捂上嘴,他嘻嘻笑着:“不能说…不能说哈哈…”
  才一会,笼中男女就被狗咬得面目全非。鲜血淋漓,腥味四散,惨叫、哀求不绝。花坊里,似人间烈狱。
  两刻后哀求没了,再一刻,惨叫弱了。恶狗的咀嚼声,渗人。李文满看够了好戏,慢慢转过身,张开双臂,头仰天。真精彩啊!下一个,就该轮到云崇青了。
  “哈哈……”
  他的狗真是好福气。三元及第,可谓文曲星转世。云崇青的肉,富蕴才气,应是极美味。
  离此不远的方与县,知县洪思民,好胜,不甘落人后。午时雨蒙蒙,他也没放劳力回去,仍赶着上百人在山上凿石。叮叮乓乓的,衙役提着鞭子,不断地催:“快点,没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