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左手握长·枪的花白胡子,走在列阵中,看着他们五花八门的兵器,眼中平静。这些不是悠然山上的西北军,兵器要一致了,非好事。提气,下令。
  “三、四两阵准备对练,其她旁观。”
  “是。”
  西边百丈处,竖着上百靶子。一位左眼半瞎的中年男子,在教着三百弓.箭手。调整好握姿、箭矢,一声令下。箭矢咻咻地射向五丈外的箭靶。
  云崇青三人到时,正当午饭时。
  粮食这里都有,大家就地支锅烧煮。两头杀好的猪,剥了油,水冲一下。将油切块下锅炼,不一会香味就出来了。三书招呼闲着的人,结队入山。
  几位□□团在一起研究山势图。云崇青走近:“舟叔、奇叔、风叔…”
  “来了。”握长.枪的老汉,姓邹,叫邹长舟,曾是沐宁侯爷的贴身护卫之一,在悠然山待了二十年。娶过一门妻,只妻子生产时,正当凛冬,西北境边局势紧张,他未能赶回。
  妻子难产,一尸两命。后来他伤了右手,也就绝了再成家的心思,一心跟着沐宁侯爷。
  孔三奇左眼受过伤,模模糊糊,右眼精亮,骑射百发百中。他是甚喜沐三这小舅老爷,拉人过来:“你也看看。咱们这阵子练得不错,打算领他们过一遍山。”手点西边的落华山脊,“上百里的深山老林子,里面肯定有好东西。”
  邹长舟笑道:“过完山,再练几天补补短差,大人就好布控了。”
  云崇青没意见:“可以。”
  三千七百民兵,来自辖下十七县,都是二十岁左右没成家的小子,其中三百弓箭手。当初挑上他们,说是到州府做工,一月四百五十文钱。编成阵列第一天,舟叔就教他们何为忠诚。
  他们也确实忠诚,一月能回家一次。至今,外头尚没传出什么风声。
  练兵三月零七天了,开支近两万两银。之后,每人一月还可领三百文钱,三十斤粮,直至他离任。付出如此么多,云崇青就是希望能稳住响州府重建的这段日子。
  记恩在炼油的大锅边站着,两眼盯着锅里:“你们没搁点盐巴?”
  炒锅的小伙,憨憨笑着:“没…没搁。要搁吗?俺去拿点。”
  “搁。”记恩接过铲子炒,催促:“快去。”目光扫过四周,见散着的兵丁比他上回来要油光不少。这就好,上阵杀敌的兵可不能皮包骨。
  中午跟大家一道用了饭,云崇青就回了。到州府天已近黑,他们拐去了昌河南。三四月过去,昌河南边已不似年前了,现在房屋林立。当初堆在河滩上的碎石,是一块没浪费,全铺了小道。
  还有一些手脚慢的人家,房屋还在建,不过样子都出来了。
  脸上布满沟壑的老汉,赶着牛车迎面来。眯着浑浊的眼,看清人,他忙拉住牛,跳下车跪下:“云大人安好。”
  “快起。”云崇青下马:“我走这看看。您老是已经入住新家了?”
  老汉爬起,激动道:“是是,俺家前日烧的锅。”
  “住得还惯吗?”云崇青关心。
  “那哪有不惯的?”提到新屋,老汉两眼里的浑黄都少了,高高兴兴:“亮堂又宽敞,出门脚一跨就到河边。俺下头两弟弟来给俺家暖房时,眼都红了。他们现在天天盼着您整修城南。”
  记恩、云崇悌拉着马,在笑。看着这一片,自豪油然而生。
  老汉还在说:“俺屋里事忙完了,这几天都在西边那拉车。一天下来,连人带牛车能挣十六个大钱。俺两儿子,也在那做工。”父子三一个月,可不少挣。
  云崇青微笑:“你们日子都好过,我这心便安了。”
  “好过。”一老婆子端着饭碗,站院门口:“大人晚饭用了没,要是不嫌弃,就到俺家来坐会。俺给您杀鸭子炖汤。”
  “用得着去你家吗?俺家明天暖房,今儿屋里啥好菜都有。”一穿着褂子的中年跑来:“云大人,去俺家坐会。”
  “来俺家,俺家过年时买了头肥猪杀。家里还有个后臀,今天给大人都炖上。”
  云崇青忙拱手谢过大家;“都别忙,内子在府上等着,我得回去用饭。”
  瞧知州大人的样子,像是个惧内的。百姓哄笑,但也不再争了,目送三人东去。
  一妇人低声怒骂:“谁说云大人张狂阴毒的?真是眼瞎尽了。”
  “狠是对那些黑了心肝的玩意。对咱们,大人是实打实的好。”老汉坐上牛车:“咱们得识好,念着这恩情。”
  “是。”端着饭碗的老婆子,抹了把嘴:“现在的日子,俺过去是想都不敢想。”州府给银给地,安置他们。新屋建成,家里还余四十六两银。这几天,儿子媳妇嘴念念要送两个娃去陈夫子那识几个字。这再好不过了。
  云崇青回到府里,温愈舒正在用晚膳,还有两小客作陪。喜峰懂事了,见着十二叔忙下凳请安。小圆包,握着调羹,只晓得冲他叔嘻嘻笑。
  知道夫君去了小和山,温愈舒也不多问,让婆子添副碗筷:“喜峰,别站着,坐下吃饭。”
  “好。”喜峰转身,把往下探的弟弟拉住:“你还没吃饱。”
  小圆包一愣,看哥哥坐下,他也不争着下地了,把碗里的肉挑一块给哥哥:“吃。”
  云崇青洗了手擦了脸,到媳妇身边坐。温愈舒为他盛了碗汤:“你们今早才走不过一个时辰,蒋大人就来了,说北边那有消息了。”
  北边,即川宁。云崇青接过汤:“你中午吃什么了?”
  “也不知咱家这位是什么胃口?”温愈舒笑回:“上午用了一碗牛乳燕窝,我嘴里怎么都不对味,竟想吃鱼杂。姑姑又让常河叔去寻。集上没有,常河叔就买了一小篓杂鱼回来。这杂鱼刚拾掇干净,我又想吃鱼锅饼子了。”
  云崇青宠溺:“想吃才好弄。”
  “我从小嘴就壮。”温愈舒倒不怕自己吃不下饭:“你在外也不用焦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
  “好。”云崇青掏了鱼籽放她碗里,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小圆包和喜峰吃饱了,温愈舒让婆子带他们出去玩。她还有事要跟夫君说:“下晌城北传信过来了,丽春小苑的鸨娘前些日子招待了个生客。那生客多吃了两杯。楼里姑娘伺候时,生客竟直夸口说比知府家婆娘得劲多了。”
  岳丽嵘?云崇青想到李文满每月总有几日歇在牧姌居,不禁嗤笑:“夫妻两一样人。”
  “丽春小苑的鸨娘,还是个好唠嗑的。在石桥洞,跟娘家妹妹唠了一下午。还说那生客把知府婆娘的肚兜,都随身揣着。”
  海安岳家,云崇青是极不喜:“李文满迟早会知道。”到时,响州府的粮行,他会找靠谱的主儿接手。
  翌日清晨,蒋方和再来寻,这次没扑空。进了府衙,见到大人,行礼后便将开义县那送来的信件呈上。
  信件还没拆封。云崇青撕开口子,取出里面的纸张。如他所想,是张山画的矿藏图。把纸张平铺,见全貌,眼里生笑。
  “你们也过来看看。”
  记恩、云崇悌离得近,早在勾头张望。蒋方和到书案边,见纸上水墨山岭,不禁蹙眉:“张山画的什么?”
  “西画山。”云崇青拿了墨条来,在山脚草丛上涂抹,很快一行小字显出,西画山藏矿。
  记恩不吝夸赞:“他倒是精。”
  “是精。”蒋方和笑道:“开义县县衙就差把城里掘地三尺,也没搜到什么。
  盯梢的老袁叔说,张山将得来的银票用油纸、蜜蜡封好,全埋他娘坟里了。碎银留了二两,其余的在猪圈石槽下凿了个洞,藏好。人睡一觉,照常往三和赌坊。只三和赌坊因着被劫,五天没开张。
  咱们当初不是给他指路西画山吗?正好西画山那有人家死了顶梁柱,要招赘。他被他大舅娘带去瞧了眼姑娘,回家便寻机跟后娘大吵了一架,然后气冲冲卷铺盖入赘去了。
  现在日子过得不错,隔三差五地回县城一趟,闹一闹他亲爹后娘,再偷摸取点碎银走。入赘的那户,拿他当个人看。媳妇也是个爽利人,都怀喜了。”
  云崇悌叹气:“张山娘要没死,他不会成混子。”
  “要不是个混子,他也摸不清西画山。”西画山那防范心强,不是开义县土生土长的人难插·进去。云崇青细看着画,很快就确定了冠茅林口的位。
  蒋方和认同:“老袁叔说,张山在破屋里自言自语,讲要带媳妇一家离开西画山。”
  是得离开,铜矿只是矿藏的一部分。川宁还有银矿。云崇青摆上笔墨纸砚,他要照着画份规整的地舆图:“拿两千两银,让老袁叔交给张山。”想要马儿跑,就得喂马儿草。
  云崇悌没意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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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天暖了,张山看两五岁的小舅子成天光着腚屋里屋外跑,便想着进城一趟,扯点布回来。
  冯大雅一见张山穿上长袍,就心急,拦住人:“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