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云从芊眨了眨眼睛,让她好好捋捋:“咝…这么说明亲王是借着游历山河,去寻美了?”
  “不一定是特意去寻美,可能也是偶然遇见,当然亦可能是我想多了。”但事关重大,他们最不能的就是掉以轻心。云崇青敛目:“先确定吧。若真的对不上,那贵妃就要小心了。那个落桑,我总觉她有点邪。与其沾边的女子,不会简单。”
  沐晨焕点首:“好。”
  次日八皇子早膳用得正香,一只白玉虾饺送进嘴里,嚼两下突然起身往恭房去。不一会出来,接着吃。吃完往文华阁,中午下学照常去熙和宫。
  午膳后,儿子走了。沐贵妃坐在榻边凝思半刻,招了徐力来:“你昨个从照雨轩回来,说差点认不出芍伊?”
  “是,但模子、神韵还在。”
  那就当换了人吧。沐贵妃轻眨眼,透着两分凉薄道:“把熙和宫和祥寜宫看紧了。”管她是哪方妖孽,只要事不出在她和瑧哥儿宫里,谁也别想攀诬他们母子。
  “是。”
  待徐力退下了,沐贵妃又招来芬嬷嬷:“最近多留意留意各宫的宫人,看有没有眼生的?”
  “是,”芬嬷嬷才要走,又被叫回。
  “许昭仪还是三不五时地往紫兰花苑跑吗?”
  “是。”
  “本宫知道了,你去吧。”沐贵妃眼睫垂落,脱了珊瑚手串把玩。她得想个法子,将后宫伺候的宫人梳理一遍。
  前朝,皇帝留了左都御史冯威说话。
  “朕知道你在为你姑母抱屈。近日京里对张家也没客气,张家受了指责,亦没有任何否认。太傅昨天来寻朕,说是想代父赴靖边邯单祭拜苗家二老,并赔罪。你怎么想?”
  冯威跪地:“皇上,臣祖父、祖母之所以远离故土,就是不想再见张家人。至于百姓对张家的指摘,这是人间正道彰显,皇上该为此感到高兴。”
  皇帝也并非真心调和:“既然你不同意,那朕就着人回了太傅。”
  “不是臣不同意,是臣无法代祖父、祖母同意。”冯威叩首:“臣膝下也有女儿,若哪日她落得姑母一样的下场,臣也定会痛彻心扉,与害她之人不死不休。”
  他也有公主,皇帝点首:“朕理解你。但有一点,你作为左都御史,不可因私废公。”
  冯威语气坚定:“请皇上放心,臣不会,亦分得清孰轻孰重。”
  “行吧。”皇帝起身走下龙椅,准备回乾雍殿。
  “臣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离了太和殿,皇帝让方达去翰林院召云崇青来见。距离周计满被罢已经二十天了,他想看看云崇青精气神回来没?
  钱坪下朝后,直接去了翰林院,到时几个侍读侍讲正在整理书稿,他拿过看了眼便放下了,走往藏书室。
  云崇青三人已经习惯了藏书室里的清静,没了刁难,他们比以往更加专注。钱坪轻手轻脚地来到小隔间外,睹景思人。曾经他与许多材、樊仲也蹲过隔间,一同修书,不过不是在这角,而是在北角上。
  察觉来人,云崇青还是将一句写完了才搁笔,起身行礼:“大人海涵,我…”
  “坐坐坐,”钱坪看苗晖、常俊鑫也忙站起,笑着抬手示意:“你们继续。老夫就是来看看。”走上前,垂首看稿,拍了拍云崇青的肩。“你的字,张弛有度,刚柔并济,老夫很喜欢。”
  “大人赞赏,崇青欣喜。”
  不错,钱坪抚须,身有所长,不必过于自谦,大大方方也未必是骄。
  “坐吧。”
  “失敬。”云崇青坐下,提笔准备接着写。
  钱坪又看了苗晖和常俊鑫的稿,一个字里透着稳重,一个行书洒脱,都是好样儿。他了解过此二人的家景,能有这般心性,也是难得。翻了已完成的手稿,确定没问题,便离开了。
  再见新科三鼎甲,方达没被吓着,传了皇上的口谕,便领着云崇青走了。于树青不敢抬首去看,只死死地捏着手稿。近日他在翰林院是举步维艰,天下哪有什么清贵地,所有都充斥着捧高踩低。
  无奈,再难庶吉士三年,他也要熬过。以后能不能留下,他已经不去想了。
  进宫的路上,云崇青沉定着心神。踏过长长的宫道,还有心刮两眼宫中景致。到乾雍殿外,心平气稳。
  “传翰林院修撰云崇青进殿。”
  闻宣,云崇青颔首,目光下望,起步跨过大殿门槛,快走至中央行礼:“臣云崇青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
  气色不错,两腮虽不丰但也没了凹陷,官服还是稍大了些。皇帝对自己看到的很满意。观神情,经了一回事,人脱了最后的一点稚嫩,喜怒不表于色,深沉颇多。
  “谢皇上。”云崇青起身,双目依旧下望,不去窥圣颜。
  皇帝走下大殿:“未进翰林院之前,你以为的翰林院是什么样?”
  稍有迟疑,云崇青看着闯入视线的那抹明黄,嘴角微微一勾,像自嘲:“书山墨浓,人才济济一堂,话千古,想后世,然后竭尽己身之能,为君分忧,偿富予民,报国以安泰。”
  “那现在呢?”
  云崇青沉凝,迟迟才道:“吾之微渺,仍需自强不息。”
  倒是清醒。皇帝今天叫他来,除了要看人,还想问一事:“汕南一带已经着手加固堤坝。朕之前与户部商议,要提高徭役补贴,虽最后每人每日提了两文钱,但朕还是觉不足。你以为呢?”
  云崇青凝神:“皇上,经年前客满楼一事,您应该已晓臣的义兄云记恩的父亲是死于徭役。”
  “那是偶然,”皇帝不明他为何突然提这个。
  客满楼查了之后,他发现近几年因徭役死的人在逐渐增多。云崇青不认为皇上会因他三言两语就察觉什么,但今天既然有机会,还是提个醒吧。
  “建和十九年开春,臣带着愈舒去咸和洲为已逝的岳母点灯。此行,让臣更加坚定了科举效国为民的心。河上富丽画舫里亲王赏美,岸边人来人往中小儿乞讨。”
  亲王…明亲王?皇帝脑中已有画面。
  云崇青抬首:“皇上,那小儿的父亲也是死于徭役,而且他们村里还有一个青壮没能回来。去服徭役的人,多是一家顶梁柱。臣以为相较提高徭役补贴,还是先保障安全紧要。”
  帝王一句话,地方上多少要绷紧点皮子,能少丢一个是一个吧。
  皇帝点首:“你不说,朕还没意识到。”徭役苦,他以为给足补贴就行了,看来还远不够,是他狭隘了。“想过到地方上做事吗?”
  云崇青一愣,然后跪地:“不敢欺君,臣确有翰林之后外放的打算。”
  “翰林院…”皇帝笑笑:“倒也不用待满三年,等《雍和字典》和《汇思》编完,朕允你挑一地。”是个有报负的,许多都恋着京官儿,难得他想着四野。
  “臣谢主隆恩。”
  从乾雍殿出来,云崇青手心都汗湿了,双腿麻木地快走,回到翰林院,恰逢饭时。苗晖指了指桌上膳盒:“云客满楼才送来的,你不在,我帮你接了。”
  “多谢。”菜都有多备,云崇青拿出一道吃。常俊鑫端着热好的汤回来了:“说个跟崇青跟我沾点边的消息,邵启河将外放江备任布政使司参政。”
  这事都拖了不少日子了,云崇青意外:“江备?”有盐。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又是大普查的一天,晚了一会,抱歉。
  第52章
  “终于定下来了。”苗晖轻嗤一笑:“之前还说要去庆安。”
  自从听闻了温家愈舒的遭遇,他娘他媳妇尤不喜姓邵的。因着这说,两人阴郁得两天没斗。只在他看,无论是庆安还是江备,都是好地儿。由此可见,邵关邵家底蕴不浅。
  常俊鑫坐下:“你听谁说的?”云崇青也看向了苗晖,从山北回京后一直忙着,姐夫都没跟他提过邵启河。
  给两位贤弟舀了汤,苗晖打算交代点事:“我听我大伯说的。”
  “你大伯哪位?”常俊鑫垂眼瞅了下那碗汤,决定暂时不喝。
  苗?云崇青有了猜测,拿调羹拨动着汤。明朗之前提过一嘴,说他娘和媳妇比较闹,但闹只在家里,出了门婆媳那是和和美美。谁要说一句苗家不对,两人绝对一致对外。
  这脾性真的很合了那位在太傅张家破口大骂的苗大叔。
  “左都御史冯威。”苗晖起身,拱手致歉:“不是我有意隐瞒…”
  常俊鑫咕咚一声吞咽,两眼都勒大了,这也太吓人了。他平日闲暇时嘴少有闭着,说了多少不该说的自己个都记不清。盯着明朗那张在动的嘴,他不接受道歉可以吗?
  “也是无奈。我祖父被曾祖父母收养时,并没过继。待到了大伯和我爹这辈,祖父就动了过继一个儿子入曾祖名下的心思。”
  苗晖解释:“我爹三岁跟我大伯就是两个户籍了。后来我读书还成,张家又那般盛势,大伯怕我科举路在靖边就被人断了,便将曾祖的户籍落到了庆安。只没想到…”笑看向崇青,“张太傅没盯上我,却盯上了你。沐宁侯府一番作为,也是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