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挂断电话后,顾宴白正打算出门洗漱,他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黎殊正弯腰站在水池旁教小朋友洗漱。
  她头上还有伤口,白皙的手臂上被蚊子叮了不少大大的小小的肿包,甚至还差点丧命在这座小山村。
  但她从未抱怨过,对孩子们依旧耐心细致,甚至还愈加心疼他们。
  大雨才刚刚停歇,小院内弥漫着泥土的气息,枝叶上的水珠轻轻滑落,发出啪嗒一声声响。
  顾宴白神色有些恍惚。
  半晌,他垂了垂眸,唇角扯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他这样的人,性格暴戾极端,向来缺乏同情心,恨他的人一个操场都排不下。
  他居然敢肖想这样好的黎殊。
  实在是,痴心妄想。
  第二天一大早,黎殊就接到了要回到南城的通知。
  通知很紧急,说是让他们当天下午就收拾好行李去机场,学校那边会有新的老师交接。
  离开学校的时候,不少小朋友都依依不舍的来送他们。
  有的感情深的还死死抱住黎殊不肯撒手,哭的满脸都是眼泪。
  好不容易安抚好小朋友们的情绪,在人群不起眼的角落,黎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杨晓军站在拐角处,眼眶红红的看着他们,眼神有些怯生生的。
  黎殊走过去,蹲下身轻声问道:“伤口还疼吗?”
  杨晓军摇摇头,眼泪忽地夺眶而出。
  “黎老师,对不起。”
  “这跟你没关系。”
  黎殊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眼底多了几分心疼。
  “都是因为我们没有提前了解过情况,你爸爸现在已经被警察带走了,你只要实话实说,法律会惩罚他的。”
  昨天出了那档子事后,黎殊特地找当地人了解过。
  杨晓军那位父亲经常酗酒赌博,小女儿被他送了人,对杨晓军也是经常使用家庭暴力,偶尔打的他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由于他经常赊钱赖账,这人在村子里的名声早已烂透了。
  黎殊忽然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当时她至少还有弟弟和母亲的庇佑,杨晓军什么都没有,他只有自己。
  杨晓军揉揉眼睛:“黎老师您别担心,昨天老师说有个大人物会资助我上学,一直到我大学毕业。”
  黎殊点点头,指尖轻轻拭去他脸颊上的一点泥渍。
  “以后如果有人再欺负你一定要告诉老师明白吗?要懂得照顾好自己。”
  寒暄了几句后,黎殊等人就彻底离开了这座小山村。
  其实她还是很喜欢这里的,这里的邻居质朴热情,比城里那些大多数漠然的交际关系好上百倍。
  这座小山村的生活节奏也很慢,一草一木都没有因为时代的更迭转变。
  有些像小时候,那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大巴车一路颠簸,黎殊视线始终落在窗外,微微有些出神。
  窗外几位年迈的老人正在田里收庄稼,沉重的玉米秆摞成了一座座小山,捆绑堆在他们已经佝偻的脊背上。
  段梅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不到一米六七十多斤的女人,肩膀上要背起比她还要沉重的庄稼。
  她很理解段梅为什么喜欢儿子。
  在断衡阳常年的家暴下,儿子是她反抗的唯一依仗,她总觉得女儿羸弱不堪,不能撑起这个家。
  可这么多年来,愿意心疼她,愿意为她挑起重担的,只有黎殊。
  就是因为心疼段梅,所以黎殊很小就开始学会照顾弟弟,很小就学会了做饭打扫家务。
  就是因为心疼她,她才愿意背井离乡去这么远的顾家寄人篱下。
  可段梅好像从没心疼过黎殊,她似乎总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黎殊又怨她又心疼她,各种复杂的情绪糅合在一起,让她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学不会该怎么和母亲相处。
  回到南城后,顾宴白带着黎殊去三甲医院进行了全面系统的检查,确定无误后,他才放心放她回去。
  一周之后,学校即将迎来期末考试,艺术类的课程几乎被主课老师占了大半,黎殊也因此清闲起来。
  早上八点多,她刚来到学校打完卡,就接到了顾宴白的电话。
  对面声音有些沙哑,大概是刚睡醒,还带着几分懒散的劲头。
  “你今天有课吗?”
  黎殊看了一眼课表:“没,怎么了?”
  对面慢条斯理的哦了一声,语气慢悠悠的。
  “那你来救我一下,我家被水淹了。”
  黎殊:“?”
  十分钟后,她匆忙赶到顾宴白家。
  刚到走廊,就看见不断有水渍从他门缝内涌出,里面还不断响起劈里啪啦的声音。
  黎殊慌忙推开门。
  顾宴白正蹲在水管旁,一副心思缜密的模样正在研究爆裂的水管。
  家具明显都是被水泡过的痕迹,积水至少要到脚腕处,若不是有门槛阻挡,走廊估计也要被大水淹没了。
  黎殊立马说:“你先出来,我去找个维修工人。”
  “维修工人马上就来。”
  顾宴白站起身,随手将扳手扔到桌上。
  “不过他说我这房子这个月是住不了人。”
  他轻轻叹了口气:“怕是要睡大街了,还好,现在还没到十二月,睡公园长椅也能凑合凑合。”
  第48章 风水轮流转
  客厅内很安静,小狗花花叼着一个玩具小球,趴在顾宴白身旁谄媚的摇着尾巴。
  顾宴白拿起小球扔向远处,花花又摇头摆尾的捡回来放到他手上。
  一人一狗乐此不疲,百无聊赖。
  黎殊从房间出来,有些僵硬的将钥匙放在茶几上。
  “这是备用钥匙,我偶尔回来的晚,你先拿上吧。”
  她现在有些后悔。
  刚刚怎么就脑子一热把顾宴白带回来了。
  看起来像是她很想和他住在一起一样……
  顾宴白哦了一声:“谢谢。”
  这人语气不冷不热的,像是早已猜到是这种结果。
  这下更像她上杆子要带他回来了。
  黎殊眉骨微微扬起。
  作为这栋房子的主人,她必须得挽回一下自己的面子,立个下马威才行。
  “因为你房子最近住不了人,所以我才让你住在这里,你就住在隔壁那间客房,晚上十二点之后我们就要各自回房间,门禁是十二点,十二点之后我会上保险锁的,你房间的卫生你要自己打扫,客厅的卫生我们可以平摊或者轮流。”
  黎殊一口气说完,边说着还边瞄顾宴白的脸色。
  应该不算过分吧。
  当年她在顾家住着的时候,顾宴白给她的门禁还是晚上八点呢。
  当时只要她回来的晚,顾宴白就会一直在大厅坐着等她回来,每次都是脸色极为难看,质问她去哪里玩,和谁一起出去玩,里面有没有异性之类的话。
  黎殊记得,顾宴白当时还特地为她列过一个约法三章。
  里面的条例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楚。
  1.出门可以,但是不能和任何男的说一句话。
  2.只能跟顾宴白真玩,跟别人都只能是假玩。
  3.收到的所有告白信都要由顾宴白过目后再拒绝。
  简直就是霸王条例,毫无人性,黎殊当时只能咬牙忍了下去,现在可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她抱着手臂,假装趾高气昂道。
  “我们来列个约法三章。”
  顾宴白闻言,眉骨微挑。
  两秒后,他忽然笑了,他慵懒的窝在沙发里,那双漆黑的眸落向黎殊,眼底透着几分散漫的笑。
  “说来听听。”
  声音低沉磁性,很是抓耳。
  黎殊耳根莫名有些泛红,心脏开始砰砰直跳。
  她尴尬个什么劲呢。
  不行,不能让顾宴白再占据上风,她得把场子找回来才行!
  “首先。”黎殊说,“我是这里的主人,所以你不能忤逆我,不能质疑我,更不能戏弄我,更不能说一些乱七八糟的浑话。”
  顾宴白若有所思般点了一下头:“可以,不过乱七八糟的浑话是什么?”
  他抬起头,漆黑的眸直直撞上她的眼睛。
  “比如?”
  比如像他平时说的那种,是不是喜欢他,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想亲他之类的混账话……
  黎殊没好意思说出口,她瞪了他一眼。
  “我说了不能质疑我,你自己想吧,现在我要说下一个了。”
  “第二条。”黎殊说,“不能带女生来家里,同事也不行,如果,如果你有喜欢的女生或者女朋友,麻烦你和她出去约会,然后尽快搬离出去。”
  “最后一条。”黎殊掀起眼皮看他,“不许靠进我的房间,进来之前要敲门或者提前打招呼。”
  顾宴白眉骨微扬,指尖慢条斯理的揉了揉花花的脑袋。
  那双漆黑的眸看了她两秒,忽然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