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失忆的白月光 第119节
  她又问:“你还有没有瞒着我的事?”
  卫昭看着她,眉眼深邃:“没有,我如今已诚心悔过。”
  屋内烛火摇曳,跳在他伏跪的衣摆上,像要顺着将他一寸寸烧尽。
  她没说话,只俯视他,许久,才道:“你可以留下,留下来赎罪。”
  “每日清晨,去他们的牌位前磕头。一日不落。跪得不诚,就重新磕。”
  “白天干活,砍柴烧水、洒扫喂狗,都是你的。夜里藏起来,别让我看见,别发出一点声。”
  她语气极淡,“从今往后,不许多靠近我一步,不许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你不是想当狗?那就好好当。”
  她每说一句,卫昭眼里的光就晃一下,始终没有出声。
  她语气越发冷下来,每个字都带着刺:“若是有一日你敢出现在人前,让旁人看见,敢插手我与谁说话、管我嫁给谁——”
  “就立刻滚。”
  烛火颤了一下。
  半晌,卫昭低低开口,嗓音里透出一股压抑道极致的痴念:“……那你会跟我说话吗?”
  “骂我也好,吼我也好,要我当狗……可狗总得有个主人吧?”
  他抬起头,目光一点点攀上她的脸。
  “狗若没主人,它活着做什么?”
  “漪漪,”他轻声唤她,“别不理我。”
  钟薏深吸一口气,嗓音冷若冰霜:“卫昭,你现在留下,算是苟活。”
  “别得寸进尺。”
  卫昭跪在地上,影子投在墙上,高大、扭曲,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应了一句:“……好。”
  钟薏不再看他,转身走了出去。
  他伏在原地,静静望着她的背影。
  等那道身影完全隐没在门后的夜色里,卫昭才慢慢伸出手,指尖和脸颊一点点贴上她方才站着的地面。
  ——凉的。
  *
  钟薏又去找了王秋里。
  她知道他一直待她真心,也敬重他温厚的性子。可她心里清楚,自己对他没有半分情意。
  那日对着卫昭说要嫁给他,不过是一时气话。
  事实上,若王秋里不是借着母亲病重试探她底线,而是将这份心意藏得更深一些,再慢慢靠近,或许她真的会考虑。
  可惜不是。
  她站在门前,王秋里亲自来开了门。
  人比前些日子又瘦了一圈,眼下浮着淡淡的青色。见到她时,眼神是抑制不住的惊喜。
  她没多说什么,只递过手中的药,跟着他进了屋。
  王母今日难得醒着,见到她,拉着她的手连声道谢。
  她一一应着,神色温和,语气柔软,待老人安稳睡下,才将手抽出
  来。
  屋内静下来。
  王秋里站在她对面,听完她的拒绝,低下头,嗓音压得很低:“我那日……确实是太急了。你赶我走,也正常。”
  他有些迟疑,不死心地问:“那我……以后呢?”
  钟薏笑了笑,只温温看着他:“我现在没打算成亲,也不想去想这些。伯母还在病着,你先照顾好她。”
  屋外天光泛白,雨落得细,像是刚下不久。
  王秋里还想留她坐坐,钟薏抬手撑伞,回头瞥了他一眼,语气平稳:“别站在这淋雨了,回去吧。”
  *
  卫昭在十方镇留了下来。
  钟薏不明白他一个身为帝王,如何能这般日日无所事事,但她并不关心。
  多一个仆人干活,她乐得清闲,接待来药坊的客人时,他便藏在院子里干活。
  她每日盯着他给三个牌位磕头,看着他一板一眼地俯身,跪得越发稳当,语气越发温顺地跟他们请罪忏悔,拿着帕子给他们擦去灰尘。
  家中砍柴、挑水、洗锅刷碗的活全被他揽下。他在青溪时便做惯了这些,如今再做,也不显生疏。
  只是手上早已没了当年练出的薄茧。
  初时劈柴,一刀下去,虎口被震得发麻,血泡很快鼓了起来,皮薄得仿佛一点就破。
  他没吭声,只将袖子挽上去,重新握紧斧柄,一下接一下往下劈。
  钟薏起初并没注意。
  直到他给她盛饭时,那双手露了出来。
  掌心红肿一片,水泡泛白,几道冻裂的血痕交错在骨节上,像是被刀细细剖开的痕。
  连盛着饭的瓷碗也被他的指节蹭脏了,碗沿染上一点淡红。
  她眉头狠狠一皱:“你恶心谁呢?”
  次日再看,他手心已起了整整一层水泡,破开的地方还在渗血,皱皱巴巴地贴在肉上。
  她不置一词,照常让他烧水煮饭,毫不心软。
  小院不大,卫昭活干得越发顺畅,才三日,他便早早落了空,在院里无事可做,只一双眼跟着她走来走去。
  午后天暖,钟薏坐在药坊里捣药,忽然又察觉那道目光悄无声息地贴了上来。
  她握着药杵的手顿了一下。
  像一条蛇。
  隔着帘子,顺着缝隙钻进来,缠着她脖颈,爬进她后颈,一寸寸往下游。
  她从未见过谁的眼神能像他那样,直白得近乎淫靡。
  钟薏咬着牙,忍了半刻,还是没忍住。
  起身,回屋找了盆衣裳,径直走到他面前,砰地一声放下。
  “洗干净。”
  她知道他的脾性,没让他碰过她的衣裳,可院中实在没事可使唤他了。药坊里倒是有不少活,但那意味着得与他多说话。
  她不愿意。
  卫昭低头应声,坐在井边开始搓衣裳。
  春日刚过,水仍透骨地冷。他没戴布套,十指泡进去没两下,关节便冻得通红。
  水光一层一层打在他掌骨上,皮肤因寒意绷紧,骨节一根根突起,在水光下泛着锋利的白,显得苍白又脆弱。
  钟薏搬了个凳子,坐在檐下,小口小口地喝茶,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
  她不是怕他偷懒——她是怕他偷衣裳,拿去做出什么龌龊的事。
  卫昭高大的身子伏在井边,睫毛垂下,神色安静得近乎恭顺。
  他动作极认真,透红的指节一点点按过衣料。
  直到那件不小心混在衣堆里的贴身小衣被他捞出来。
  钟薏心口一紧,却没开口。
  水太冷,布料又薄,在他指间一搓就褶皱起来,像是软得快化了。
  他低着头,不急不缓地搓着。
  那双冻红的手指,骨节清晰,在水里一下一下地滑动,动作慢得过分,像是故意。
  一阵火从耳后升起,直窜到后颈。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派他干的这个活,未免太过轻薄——
  不似惩罚,反倒像是在赏他。
  她压下那股不明的火意,冷声:“洗干净了就放下。”
  卫昭立刻抬头。
  目光亮得惊人,像是一直等她开口,一听见就顺理成章地舔了上来。
  钟薏下意识绷住脊背。
  他看她的眼神过于露骨,热意沉沉地黏上来,什么也没说,却全都写在了那双眼里。
  她指尖一紧,语气瞬间冷下去:“看我做什么?”
  他没避开,反而盯得更深。
  钟薏盯着他,一字一句,“不准看我。”
  他低下头,继续搓。
  可那双手落在湿衣料上时,动作却比方才更缓了。
  里衣在他手中褶皱翻卷,柔软得像是随时会被撕开,他一点点揉着,力道轻得近乎缠绵。
  钟薏看着那画面,只觉心口发闷。
  她暗自下定决心,以后绝不会再让他碰自己任何一件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