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失忆的白月光 第97节
  可如今醒来,却重新回到了她死也想脱离的深宫,甚至还跟卫昭有了更深一层的关系。
  像做了一场太长太冷的梦,在梦里她挣脱、反抗、试图死亡,而梦醒,睁眼又落入另一重深渊。
  “娘娘?”红叶又唤了一声。
  钟薏闭了闭眼,将所有翻涌的情绪生生咽下,才撑着身子坐起:“……请他进来吧。”
  红叶应声出去,转身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娘娘看起来真的身子不适,不过眯了这么一会儿,脸色却比纸还白。
  来人匆匆进来,在她不远处跪下。
  钟薏盯着他,心中像被针扎了一下,终于想起她请陆明章是来作何。
  第73章 抵死忍着某种更极端的冲……
  陆明章是一直帮她调理身子的太医,自从卫昭骗她喝那药,他便每隔三五日就来一次,总说她体虚,仍需温补调理。
  钟薏看着他恭敬垂下的脸,心中冷笑。
  沆瀣一气。
  “都下去吧,我......本宫跟陆太医有话要单独说。”
  陆明章自从那日不小心被郡主瞧去了方子,本就心虚不安。之后几日夜不能寐,原以为这段时日过去,风波已经平息。
  今日见到娘娘,他摸不清是要检查身子,还是她察觉到了什么。
  殿中人应声退下,门合上的一瞬,陆明章更加惴惴。
  钟薏坐直了些,眼神落在他身上:“陆太医。”
  她语气如平常问话那般轻柔,“本宫今日唤你来,不是为了诊脉。”
  陆明章身体一僵,头垂得更低了几分。
  “你最近睡得好吗?”
  “娘娘?”陆明章愣住。
  “本宫听说,有时候人心里做了亏心事,会睡不踏实。你有没有做梦?”
  她似笑非笑,“梦见那个方子了没有?”
  陆明章脸色顿变。
  “怎么不说话了?”
  “怕本宫已经知道了?”
  钟薏垂下眸子,盯着旁边茶盏水面浮沉的茶叶。
  “你知道的,陛下一向宠我,若我问他,他未必会瞒我。”
  她顿了顿,“但……我现在不想问他。”
  “我想先听你说。”
  陆明章膝头发抖。
  贵妃娘娘一向是柔顺安静的样子,说话从不咄咄逼人。
  但今日她一开口,明明语气不重,却让他生出一种被紧盯着的逼仄感。
  他第无数次后悔那日去了慈和堂,把方子主动递给郡主。
  面前是等他坦白的贵妃,身后是让他不得泄露一切的皇上......若他今日真的告诉娘娘一切,别说前程不保,连命也未必留得住。
  他一时摸不透她到底知多少,还是只在诈他。
  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娘娘,臣所用药方皆是温补安神之物,白琼、人参、茯苓……每一味都遵循调理之道,断不敢有半点疏漏。”
  钟薏见他仍旧嘴硬,心头生出火气。
  “是吗?可我喝了这些药,身子越来越虚,连气色都差了,你说这是什么缘故?”
  她看他,“不过也无妨。”
  “我不过写份折子,把近月调理无效之症一道禀上,再让太医院一查……若真查出是你药中作祟,谋害后宫嫔妃……”
  陆太医,到那时,你说你该当何罪?
  娘娘语带威胁之意,陆明章更是心惊。
  那方子不过是抑制记忆,再如何也不可能伤身,她这是非要逼自己啊!
  钟薏语气一缓:“不过我不想闹到那一步。”
  “我只想知道实话。”
  她紧紧盯着不远处跪着的人,殿中放了冰鉴,此时他鬓边却全是汗。
  “你说出来,我不怪你,也不会告诉陛下。这件事从你我之间过去了便是。”
  “太医实在顾虑事发,我可以届时亲自去求陛下,说一切与你无关。”
  “但你若再装哑巴……便是存心与我作对了。”
  陆明章本就多日坐卧难安,如今被这几句话一压,几乎跪得站不起来。
  “娘娘饶命……臣……臣不敢欺瞒。那药……确是陛下吩咐。”
  他跪在地上,半晌终于开口。
  “……娘娘入宫后记忆似有恢复之兆,陛下担心娘娘受旧事缠心……便命臣开药,用以封抑记忆,令娘娘得以清净。”
  “并无加害之意……臣……实属奉命……”
  钟薏沉默。
  良久,她轻轻笑了一下,声音听不出喜怒:“原来,是为了清净。”
  陆明章惶然跪拜:“娘娘,臣实在罪该万死……”
  她打断他要磕头的动作,“别急着认错。”
  “把方子写下来,所有。”
  陆明章闻言,抬头看她一眼,小心翼翼走到桌前提笔。
  这方子按月调换,每贴都不尽相同,为了避免冲撞脉象,他定下的分量、药性、时辰都极讲究。
  她等了片刻,终于见他将纸面写满。
  “全写了?”
  “是。”他低声
  应。
  钟薏起身,走过去瞥了一眼。
  她如今记忆已全数恢复,医术也比那个钟家小姐更加熟稔,仅一扫,她便大致看明白了。
  她盯着那一行药名,忽然问:“这几味药……配在一起,可有避子之效?”
  陆明章一愣,随即点头,老老实实答道:
  “回娘娘,是……此处用菌山以制肝火,仁荳以化滞。两者虽是温和之药,但与下面这两味合在一起......确实有断胎避孕之效。”
  钟薏看着那张纸,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以前是她傻,卫昭说什么便信什么,自己为了有一个她们的骨血,药拿来便喝,从未怀疑,怕苦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在清和院时他不要孩子,还会装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
  现在倒好,连装都懒得装了。
  不过这正合她意。
  钟薏面色不显,“你再帮我开道方子......”
  窗外热浪翻涌,阵阵暑气沾上窗边,惹得人心烦意乱。
  她跪在太妃面前。
  萧乐敏看着面前的贵妃,脸上不露声色。
  钟薏平日常来陪她,今日一进门却屏退了所有人,然后毫无预兆地跪了下去。
  她从袖中呈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求娘娘为臣妾做主!”
  钟薏双眼红红,马上要落泪下来:“娘娘那日问臣妾为何一直无孕......”
  “臣妾查了许久,才知这几月服用的药中,竟……竟藏了避子之方。”
  萧乐敏眉心一拧,伸手接过纸方,从头扫至尾,神色冷下来。
  “这是何故?”
  钟薏嗓音颤抖,“此乃皇上下令。面上是为我调理身子,实则暗中避孕。”
  “臣妾不得皇上宠爱,后宫虽只有一人,可到底……若他当真看重臣妾,怎会连一个孩子都不愿要?”
  她抬起头,眼底一层水光,声音却极稳,“臣妾从未做过一件违逆之事,若非万不得已,不敢惊扰娘娘。可臣妾既无宠,又被避子,留在这后宫,还有什么意义?”
  她磕头,“若娘娘允准——臣妾愿请辞贵妃之位,或还乡,或入庙修身,将这位置让给能为皇上、为娘娘开枝散叶的贤妃!”
  钟薏思虑许久,这宫中已经没有能帮她之人,长华只贪图自己利益,上回帮她进东宫已是退让,断不会愿意再帮她逃走。
  宫中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只有太妃。
  太妃从第一日和她见面便表现得开明大度,且一直想要孙子,若是知道皇帝不愿她有孩子,她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明自己情况......
  钟薏对上萧乐敏目光。
  太妃目光温和,叹息道:“你这孩子,怎会想得这样决绝。”
  她亲手将钟薏扶起,“终归是陛下亲自下旨册封的位份,你是正经的贵妃娘娘,还有谁能轻慢你不成?”
  钟薏听着,心口一寸寸冷下去。
  她语气急了几分,“陛下心性执拗,臣妾无力抗衡,若娘娘愿出面,无人敢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