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失忆的白月光 第94节
  “漪漪!”
  钟薏退后,整个人已经悬在边缘。
  风声猎猎,木板摇晃得越来越剧烈,仿佛下一刻就要断开,带着她滚入滔滔江水。
  她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眼底却有一种诡异的清明。
  “放我走,”她轻声说。
  “否则我就死给你看。”
  她看着风中的那道影子,玄色衣袍衬得他面色雪白,唯眸色黑沉,唇角血红。
  片刻,他忽然咬紧后槽牙,疯意从眼底一点点漫上来。
  他低低笑了一声。
  “你要跳?”
  “行啊,那你去。”
  “你给我跳下去。”
  “钟薏,只要你跳得下,我就敢把你捞上来,把你那一身洗干净了,摆进寝殿里供着。”
  “我们还未办婚事,没关系,我给你穿好嫁衣,摆进金棺里,就算你化成一堆白骨,我也每天替你梳头上妆,夜夜抱你入眠。”
  他脸上的笑弧越来越大。
  “你早知道我是什么东西。”
  “我去请全天下法门的高僧入宫,每夜敲钟点灯,唤你魂魄回来。”
  “我让术士把你八字钉在梁上,让你夜夜都不得不回来看我,看我怎么亲吻你、怎么喊你,一遍又一遍。”
  “你想做鬼来缠我,好啊,我求之不得。你要恨、要杀,我都给你机会。”
  “我愿意。我乐意至极。”
  “你来,钟薏,我等你。”
  他一步步逼近,目光骤狠,语气突地一冷,
  “不过等你跳了……”
  “我就把你走过的每一寸路都铲平,将放过你的人一个一个剐了,挖他们的眼、剁他们的手,把他们的尸首堆在江岸给你看。”
  “我让你死也闭不上眼,让你知道——你走不了也逃不掉,你想死我都不准你死得安生!”
  第71章 跳江像一只失了方向的飞鸟
  钟薏站在寂白灯火和江水之间,寒意从脚底窜起。
  她喉咙发紧,强忍本能的呕吐,胃里翻滚起一阵腥甜。
  她嗓音哑得厉害,“你不是人!”
  “是,”卫昭点头,眼底浮出可怖的沉静,“我不是人,是你养出来的鬼,是你不要的东西。”
  “你现在说你想走?你敢走?”
  “你以为你跳下去我就会放过你?我不会放过你,死了也不。”
  她怔怔地看着他。
  这个她曾经救过、好感过、最终把她骗进牢笼、逼得她一无所有的男人——
  他穿着玄色冕服,贵不可言,可站在这里,却像一头披着人皮的疯魔,眼神阴沉,语气缠腻,句句都要将她拖入地狱。
  风很大,吹得她耳朵发麻,衣角贴着腿颤抖。
  自己根本逃不了。
  只要她活着,只要她还喘着气,他就会不择手段把她关回去,锁起来,直到死亡。
  钟薏没有再流泪。
  她只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此刻终于忍不住伪装,露出真正的样子。
  她轻声问:“你要我回头看你?”
  她缓缓后退一步,脚跟已贴上江岸尽头的破损木板。
  “那你看。”她睫毛湿重,抬起头,风将她的发丝拂乱。
  “你看看我,看清楚我这张脸——看我到底是怎么被你一点一点逼死的!”
  话音落地,她猛然转身!
  卫昭神色大变,几乎是本能地要冲上前去——
  “你别过来!”她厉声喝住,声音被风声撕裂。
  脚尖已悬在水面,她身子颤得厉害,却死死立着,像一株将断的花。
  风扑面而来,吹得她耳朵发麻,眼角生疼。
  “钟薏——”他红着眼,嘶声喊她。
  她没有动。
  只是静静地看着脚下那片江水。
  一股潮湿又幽深的吸力正缓缓涌来,仿佛大张着嘴,温柔又冷漠地邀她下去。
  她怕吗?
  她当然怕。
  她怕冷,怕死,怕疼。
  在曾经无忧无虑的日子里,钟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这样的结局。
  可她更怕回去。
  再一次被捉住关进宫墙,像一只笼中雀,到死都不能自由。
  她所有的退路都被他切断,只剩下这条,她没有选择。
  恐惧逐渐被一种更深的渴望吞没。
  她恍惚觉得,那流水正温柔地向她招手,对她说:来吧,我带你走。
  下一刻,一声“咚”的闷响从她身后炸开。
  她猛然回头。
  只见那个方才还面无表情、声线疯癫地威胁她的男人,此刻竟跪了下去。
  膝骨重重磕在江边残破的木板上,发出沉钝一声,像是将什么也一并折断了。
  玄色冕服随风翻飞,胸口金龙仍在。他头冠斜落,发丝凌乱,从来挺直的脊背此刻无力弯下。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慢慢地,终于撑不住似的,跪在那里。
  钟薏的呼吸骤停。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卫昭。
  今日才登基的帝王,刚在万人之上受礼万邦、风光无两。
  可此刻——
  他跪在江风呼啸的岸边,跪在一个要逃、要恨他的女人面前,冕服染尘,面如死灰。
  周围兵将骇然,一个个悄无声息地下马跪地,不敢再看。那个船夫还趴在江边小心翼翼地看热闹。
  卫昭慢慢低下头。乌发遮住眼睛,肩膀颤抖,像是将过往多余的骄傲和自尊统统折在她脚下。
  “漪漪……”
  他低声喊她,唇色苍白:“我求你……别跳。”
  “我没有别的法子了。”
  “你要我死都行,求你别走。”
  她死死咬住嘴唇,眼泪一滴滴滚下来,却连颤都不愿颤一下。
  卫昭抬起头,眼神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我是真的爱你……是不是说晚了?可我是真的真的爱你啊。”
  他那张向来高高在上的脸,此刻狼狈不堪,带着令人心悸的脆弱与乞求。
  “漪漪,我跪着,要我跪多久就跪多久……你别走......”
  “在青溪那会……你那时候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为什么现在又要把我抛下?”
  “我后悔了,我不该把你带到这里,我们回去好不好?”
  “我可以像以前一样,像你喜欢的那样,不杀人,不关你,不逼你,不碰你。你想和谁在一起我也不管,只要你偶尔回头看我一眼……就偶尔看看......”
  “这次是真的,我发誓......”
  他像是疯魔了,一边说着,一边伏低身体,指尖紧紧扣着木板,一寸寸想要挪到她脚边。
  “你说什么我都听……你要我死也行……只要你不走……”
  “别死,别留我一个人……别真的不要我……”
  钟薏闭上眼,一颗泪从眼角滚落,落进风里。
  她站得很稳,一步未动。
  下一瞬,她睁开眼:“陛下懂爱吗?”
  “或者说。你真的懂情吗?”
  她盯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怜悯,“你连情是什么都不懂,又凭什么说爱?”
  “你放下尊严跪在这里,低声下气求我,可你感动的从头到尾只有你自己。”
  “你不是在爱我,你只是,”她一字一句,将他一点点剖开,“只是想抓住你掌控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