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失忆的白月光 第88节
  如今他已经熟练得不输宫女,一件件穿得妥帖,从未出错。
  对她的掌控也越来越强。
  现在是盛夏,屋子里放着冰鉴,仍热得发闷。卫昭只给她穿了两件。
  绸衣贴身,料子软得像要融化。他系好带子,手掌在她腰间收紧,低头亲昵地蹭过她的脸颊,语气温柔得过分,问她:“明年生辰想要什么?”
  钟薏愣了愣。
  她生辰在三月,不过将将过去,下一个离现在还有大半年光景,他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由着他摆弄,心中不禁冷笑,眼底划过嘲讽。
  她想要离开。
  他给得了吗?
  卫昭像是根本没在等她开口,自顾自地笑起来。
  他语气透着笃定和张狂,胸腔中的心脏跳得飞快:“等你十八岁生辰一过,漪漪便会立在这世上最高的位置。”
  他说得很慢,像在描一幅早已筹划许久的画。
  “冠九重凤冠,行中宫之礼,被册立为后,与我受尽万民礼拜,永远都不离我左右。”
  钟薏闻言,心彻彻底底地冷下来了。
  他竟是打算把她困在他身边一辈子——不仅是在这清和院当个见不得光的妾室,还要让她去皇后的位置?
  是玩弄一国之母比玩弄自己后院的小妾更让他有成就感吗?
  她不明白是哪步出了差错。
  她明明那么对过他,原本想着如果逃不出去,只要顺着点,忍着不反抗,等他察觉她有多么无趣,有一天腻了自然会放弃她。
  到那时候,她再去找母亲,哪怕流落天涯,也好过如今这般日子。
  可现在他分明是说他不会腻,也不可能主动放她走。
  只要她活着,他就要把她拴在身边,像个好看的物件摆在他宫殿正中,直到死亡。
  那将是一场彻底的囚禁,是永无止境的玷辱。
  钟薏浑身发冷。
  往日那点提着的希望像一颗泡泡,被他亲手戳破。自己之所以从未想过自尽,只是因为那口气还吊着——
  可现在那口气没了。
  她忽地生出一股冲动。
  她想和他同归于尽。
  那念头像是被封在心底许久的洪水,砰的一声决了堤,灌得她呼吸混乱。
  她几乎忍不住想当场开口,拿最恶毒的话去刺激他,让他暴怒,然后两个人死掉。
  她从来不是这样的人,是他逼的。
  她配吗?她算什么?
  她是个被他囚在暗处、日日羞辱、连体内都塞着铃铛的贱人,连做个完整人的资格都没有。
  他说要封她为后?是要让天下人看他笑话,看他亲手把一个低贱的玩物捧上神坛?
  连像样的衣服都穿不上半日,尊严都被他剥得干干净净,他却想让她戴凤冠、着朝服,跪在文武百官面前,喊他陛下?
  她若真成了皇后,他这个皇帝才真正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柄。
  他说喜欢她,哦,对,连爱她都不肯说。
  不过是把她养熟、养顺,从里到外全换上他想要的模样。
  他以为只要日日宠她,夜夜压她,就能喂出一颗心,喂出一个真心爱戴他的“皇后”。
  钟薏看着他的眼睛,差一点就想开口,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他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爱。
  他就算真的坐在那个位置上,也只能永远孤零零的。
  他不配得到任何东西。
  包括她。
  ——尤其是她。
  “怎么不说话?”卫昭等了一会儿,问。
  他唇边还在笑,眼神却已经变了,“嗯?不想要吗?”
  卫昭盯着她,语调轻缓,箍着她腰肢的力道却开始加重。
  他忽然低头,手掌覆上她起伏的胸口,盖着那片裸露的肌肤,声音一下寒得像是方从六尺之下爬上来:“在想什么,喘得这样厉害?”
  仿佛一块冰猝然压在心口,钟薏忍不住一抖。
  她想到自己试过杀他那么多次,每一次都失败。
  这一刻,她忽然冷静下来。
  她不能死。
  她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钟薏抬起眸子,眼神极轻地晃了晃,像是在岸边挣扎后终于认命的鱼。
  然后,一点点靠过去,慢慢地,把头枕在他胸口上。
  卫昭低头看她,盯了她好一会儿。
  他的睫毛动了一下,唇角慢慢勾起。
  又笑了。
  像是终于满意,又像是压抑太久后的狂喜。
  他抬手把她紧紧搂住,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叠在一块,乍一看像是一对再恩爱不过的夫妻。
  第68章 出逃将压在身上的窒息与沉重一并剥离……
  先帝薨逝仓促,只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
  朝局骤然失衡,太子站出,暂且维护朝中大局。
  八月初,四皇子卫恒、五皇子卫如联手兵变,令麾下数支军队昼伏夜行,分批混入京中。
  十六日破晓,承乾门内外俱已封死,百官上朝受阻,卫恒在朝上称太子卫昭品行失德,不堪承统。
  他更是拿出一纸遗诏,言辞凿凿,称先帝于弥留之夜已秘废太子,改立他为新储。
  太监将暗黄诏书托起,展开于朝堂中央,笔力遒劲,文辞森严,的确像先帝遗命。
  百官面面相觑,大殿内无人敢言,死寂一片。
  卫昭坐于殿首,神色沉静,扫过那封诏书上的笔迹,唇边勾起。
  终于找到了。
  他这个父皇......果然临死也没能改掉偏心的毛病啊。
  卫昭看也不看再那诏书一眼,只问:“父皇临终七日,孤昼夜守榻未离,诸位尚医皆可作证。你说这诏是何时所立?”
  卫恒明知他是在胡说八道,强忍着怒气答:“弥留之夜,父皇召臣密谈,当面授诏。”
  “哦?”卫昭面上轻描淡写,目光却紧紧盯住在场大臣的反应。
  “父皇薨前二日,召集诸臣面授口谕,命孤监国摄政,六部印信皆归孤署理。阁臣可证。”
  他话音刚落,身后一名亲卫将一卷锦缎摊开,露出一方御玺拓印。
  内阁首
  辅紧跟着跪倒在地:“陛下仙逝二日前,确曾召臣等入内,亲眼所见!”
  “孤奉旨监国,国丧期间,无一人敢违。”
  “而你手中那封诏,来历未明、传承无据,除你二人之口,无可佐证。诸位,这可还是真命所托?”
  卫恒面色铁青。
  那诏书确实是真。但先帝临终时未允他立刻宣出,且封入宫中密藏。
  他倾尽心血暗中追查,直到数日前方从一名两月未归的老内侍遗物中寻回此物。
  本以为已经胜券在握,可如今——
  卫昭满口胡言,拿出捏造的监国谕旨压他,还动用内阁作伪证。
  神不知鬼不觉,短短两月满朝文武尽数归服于他。
  此时已不是真假之辩,强权之下他们两人反倒成了伪造诏书、谋逆逼宫的罪臣!
  卫恒望向先前与他私下联络的大臣,一个个垂头避开,竟无一人敢站出来。
  卫如不甘,厉声斥道:“太子挟权自重,欲废诏书为无物!今日我等已控宫禁,再无转圜之地,太子位必归新储!”
  话音刚落,殿门外鼓声大作。
  卫恒面色一喜。
  一名黑甲禁军快步进殿,单膝跪地:“启禀殿下,承乾东西两门皆已夺回,叛军被尽数围困,拒命者一百三十六人,当场斩首!”
  殿中一片哗然。
  卫恒骇然失色,猛然拔出藏好的软剑,转身——
  却看到殿外早已黑甲林立,兵戈肃杀,一望无际。
  好一出瓮中捉鳖!
  卫昭语气遗憾:“国丧未尽,香火未冷。本不欲在这个时候动你我兄弟之情。”
  他叹息一声,“可惜,你们太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