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现在刚好,趁着「彦卿」还没回来......我向百川看去,命令道:“杀了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我能复活,所以百川看起来毫无心理压力,又或者她本身就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总之她直接就从袖口中抽出了那把熟悉的匕首。
  “等等。”我立刻叫停了下来,又在百川毫不追问的收手动作中解释道,“我是想说,记得不要在衣服上留下太多痕迹。「彦卿」向来心细,要是留下什么原本没有的缺口,他一定会发现的。”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毕竟除去药物以外,无论采取怎样的杀人方式都免不了会有大量的血迹。
  但这就与我无关了,毕竟我现在可是万恶的甲方。
  第44章
  133.
  一层层的棉被铺开压在身下, 我平躺在床铺上,身上还盖了厚厚的几层,全身上下除了没法收回的右手以外, 就只留着一个脑袋在外面。
  虽然这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 但只要一想到接下来的事,我就感觉自己和古代等待斩首的犯人一样。
  不同的是,我可以躺在软绵绵的被子上, 然后眼睛一闭一睁, 连地府排号都不用, 直接就迎接下一次生命。
  ——这就是百川的第一版方案。既不会在衣服上留下痕迹, 也能尽力防止飞溅而出的血迹。
  虽然很想感受一下甲方的快乐,但现在实在是容不得犹豫, 能有个看起来说得过去的方法就得立刻实施, 不然百川处理现场的时间会被压缩到很短。
  我闭上眼,无声地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妥当。随后又有些不安地想:这样一来弄到头发上的血迹会不会很多?
  ......不行不行, 没有再考虑的时间了, 还是抓紧执行这第一版吧。
  然而,我到底还是低估了「彦卿」的速度, 就在百川刚在床侧站定, 准备按计划实施时,我就感受到有一阵冷气流因闭锁的房门骤然被打开而进入屋内缓缓流淌。
  完蛋了。我僵硬地躺在床上, 干脆假装自己是在昏迷状态。
  听力的丢失让我无从得知他们可能存在的对话,只能凭借着感知到的站位交换脑补出大概的情形。
  「彦卿」此时正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挡在我身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他们应该是正在交流。
  往好处想想, 或许百川根本还没来得及拿出武器,所以只是在被提防呢?
  不管怎么说, 至少「彦卿」来得够早,没有一进来就看到一具尸体和满地的血迹,那时才是真的解释不清。
  如此安慰着自己,我这才敢悄摸摸地睁眼瞄一下。只一眼,我就见一柄长剑在「彦卿」的指挥下骤然穿过百川的右肩,将其钉在门上。
  !等等,手下留人哇!
  134.
  快一点,再快一点。「彦卿」不知道超了多少个红绿灯,这才一路赶到丹鼎司又一路赶了回来。
  当他远远看到关闭的房门时,心中便陡然产生了种不好的预感。
  他甚至来不及做其他假设,直接一脚将房门踹开,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正准备行刺的魁首。
  “住手!”召出的长剑十分符合主人心思地快速飞出,它划过百川的手腕,令百川吃痛地松手,于是她手中的武器就此脱落在地。
  「彦卿」快速上前,只瞥了一眼地上那看似平平无奇的匕首,随即便一脚将其踢远。
  “你想做什么?”他冰冷的说着,药包却仍安稳的拎在手上。
  百川虚按着自己的手腕,反应极快地同样冷声道:“这还要问你去做了什么。”
  她看着「彦卿」手中的药包,意有所指道,“丹鼎司,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这是在怀疑自己出门向人通风报信?可当时没留下人的不就是你们吗?还是说这是故意在钓鱼执法?
  「彦卿」下意识想着,心中却也清楚,这个问题自己回答不了,没人能为自己证明,所以自己不能掉进自证的陷阱。
  于是「彦卿」将手中的药包放在桌上,嘲讽道:“还不是你们药王秘传连个退烧药都没有,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是想让将军因病而死?”
  退烧药?百川怔然地看向床上的「景元」,这才发现他苍白的脸色下的确带有一丝病态的潮红,原本松软的头发都随着冷汗的打湿而连合在一起。
  自己当时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百川在心惊之余又不免有些钦佩,可在钦佩之下更多的还是深深的无力。
  就现在这个情况,「景元」明显不可能出面给出解释,如果她想要将合作维持下去,就必须先过「彦卿」这关。
  可「彦卿」已经随着她的视线向身后的「景元」看去,他似乎从这其中的布置中明白了什么,百川甚至没能看清长剑的动作,只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右肩撕裂般的疼痛。
  “你想杀了他。”「彦卿」步步走近,最后停在百川身前,骤然将长剑拔出。
  鲜红的血迹随着此番动作飞溅到他脸上,他却只是格外执着道,“你想杀了他。”
  “彦卿......”突然出现的微弱声音将百川从摄人的气势中解放出来。
  为了更好的维护那个秘密,「景元」暂且不会让自己死去,百川虽不能完全笃定这点,却也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价值一定会大打折扣......她有些不甘地喘息着。
  135.
  “将军!”「彦卿」粗略用指尖抹去脸颊上的血迹,随后飞速地向我奔来,三两下就把上面盖的棉被扯开,将我从里面刨了出来,“你还好吧?”
  他先打量了一下我身上没有外伤,随后又再次伸手贴在我额头,自言自语道,“糟糕,好像更严重了。”
  我大体读懂了这话,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有发烧的。如果百川早知道这一点,或许还能推说这是为了给我捂汗降温,但现在......
  我眨眼看着「彦卿」,故作不解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彦卿」担忧地重复道,“我是说,明明你不再咳嗽,症状看起来也减轻了不少,但怎么还烧得更严重了?”
  略长的句子有些难以分辨,尽管我知道「彦卿」是在进一步解释,却依旧沉默着没有回应。
  ——既不肯定,也不再继续追问他在说什么。
  我有些犹豫了。
  新生可以解除一切的负面效果,但这则方案没有成功。那么提前为失聪这种事做个铺垫,最后再让「彦卿」了解到也不是不行。
  可是,这不同样还是让他担心了吗?
  就像他这次回来。易地而处,如果换做是我,只怕以后的每次短暂分别都会回想起这一刻。
  在每一分、每一秒,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惧与担忧将深深地刻在本能的反应里。
  我不知道「彦卿」是否会留下这种阴影,却也只能期待着他的心理素质要远高于我。
  ......可这终归还是我的错。我本可以让百川带我转移阵地,在复生后再度更换场地,然后随便找一个“最初位置有暴露风险所以率先转移”之类的理由就足以应付过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明明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算计,却还体会着「彦卿」对自己的担忧,蒙受着「彦卿」对自己的保护。
  说到底,这跟利用别人的感情又有什么区别?
  甚至于,我连一声对不起都不敢说出口。
  视线的余光中有一抹白色跳了跳,我恍惚地看过去,这才发现那是一张由「彦卿」递来的纸巾。
  虽然不明白有什么作用,但我还是下意识接过来攥在了手中。
  「彦卿」叹了口气,重新取出一张后直接抬手按在了我眼角。
  ......我这才有了种自己的确是在发烧的真切感觉,不然自己也不会如此控制不住情绪。
  我想借此时的气氛将心中重重叠叠的“对不起”说出口,可又觉得这三个字实在格外单薄。
  倘若不是自己,他们甚至不需要沦到如此境地,这是根源。单从这一点来说,一句对不起远远承受不住其中的分量。
  最后,我只能沉默着,又在沉默中略过这个话题,“彦卿,让她先离开吧。”
  大概是更担忧我的情绪,「彦卿」甚至一秒的犹豫都没有,直接点头应声道,“好。”
  不好。我在心中反驳着。虽然我们认识了四年多,知道彼此间的真实信息,互送过礼物也交换过照片,可在来到这个世界前,我们甚至才是线下第一次见面......
  我根本不值得你们这样为我而担忧。
  莫名的冲动让我想将这句话诉之于口。可如果真这么说的话,那未免也太不是人了。
  理所应当地承受了所有的关心,转头却还要说:你们不该对我这么好的。
  这怎么看都像极了一朵玩弄他人还故作可怜的小白花。
  ......原来,这一切的想法终究还是我为自己的无能而找下的借口。
  136.
  「彦卿」在直觉上感觉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其中的违和,最终只能将其定义为看到「景元」落泪的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