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明榆被他血肉模糊的脖颈刺得眼睛发酸,眼睛红了,忽然哽咽道:“我讨厌你。”
  说罢,明榆遮掩着脸跑出去了。
  “人在这,叫术士来解蛊。”萧蔚川甩袖离开,随明榆身后。
  陆连算算时间,带着术士早早就在外等候,只等来人传令。
  牢内并无旁人,陆连赶紧命人给玄枵松绑。
  “拿药来。”
  术士打开药箱翻找出一个瓷瓶,陆连接过咬开塞子。
  “她讨厌我……”
  玄枵的语气听不出是反问还是肯定,就像是失意之人受到致命一击的喃喃自语。
  陆连闻言手一顿,生无可恋:“讨厌就讨厌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天下大树千千万,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陆连拨开和皮肉黏着的发丝,要给伤口敷药。
  玄枵伸手挡住,似乎是不知疼痛,拒绝敷药,道:“他说的没错,戏要演就演的真些,这样郡主才会信我,对吗?”
  他一下子站起来,抚平衣袍上的褶子,琥珀色眸中的迷茫散去,渐渐涌上戾气。
  “东西拿到手了吗?”声音虽轻,却听不出虚弱,与方才奄奄一息的样子判若两人。
  陆连:“拿到了,不过当年负责接生的稳婆已被灭口。萧蔚川也在找陈玉生,估计是太妃留下的东西被他拿到了,现在就剩下陈玉生身上的那块玉佩。”
  陈玉生压根不信那些没来由的传闻,兄长如此待他,他不该有疑,不假思索地将玉佩交给了陆连。
  玄枵若有所思,点点头。
  “所以,少主,我们现在干啥?要不直接把明姑娘抢过来,然后咱们一起回苗疆,有萧蔚川把柄在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有时候星使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像景明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怎么得主子青睐的?还有,装细作这么久居然还没被发现真是新奇。
  星使整理着药箱,背着景明偷偷翻了个白眼,道:“当然是给明姑娘解蛊了,你能把她人抢走,能把她心抢走吗?你没听少主说吗,她现在都讨厌少主了,再不……”
  一抬头,发现牢里就剩他一人,抄起药箱追上,“等等我啊。”
  明榆的两只眼睛还肿着,明显是刚哭完,红通通的,像只兔子,兔子的两只耳朵耷拉下来,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
  玄枵无措端坐在对面,好似做错事的少年,想开口又不敢开口,眼角的泪痣显得愈发无辜,浅色的眼眸在日光下仿佛渡上一层金色,被苍白的脸衬得更为凸出,让人无法忽视眼中浓郁的情绪。
  星使以不得外人打扰为由,将所有人关在门外,连萧蔚川也不例外。
  所以,殿内只剩下三个人。
  星使自觉多余,说是去配蛊,其实是躲到帘子后面闭上眼,捂住耳朵,权当什么都没看什么都没听见。
  “郡主……”玄枵委屈地喊了一声。
  明榆气在头上,没好气道:“有话快说,说完就出去。”
  至少愿意听他说话了,兔子垂下的耳朵想要把红眼睛挡住,但某人偏要掀开耳朵偷瞧一眼
  玄枵暗自窃喜,道:“郡主是不是心疼我了?”
  “才不是!”明榆背过身,若是此刻转身,就会看见玄枵毫无遮掩的笑容。
  偶尔窥得她的心思,虽手段龌龊,但他早就不在乎。
  第83章 不够她一定会心疼我的吧?
  玄枵来时换了身墨绿色的衣服,重扎了发辫,神采奕奕,一会儿左歪着脑袋一忽儿又往又歪,像只开屏的孔雀。
  明榆被他弄得心烦意乱,往这看,他脑袋巴巴地就凑上来;往那看,他脑袋又跟着转过去,和橡皮糖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明榆一巴掌盖在他的脸上,鼓着腮帮子凶道:“你好烦。”
  玄枵也不恼,奢侈地感触着明榆掌心的温度,“嗯。”
  本以为他会发脾气,没想到就应下了,明榆像一拳打到棉花上了,软绵绵的。
  “玄枵,你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了?”
  明榆喊了他的名字,感到掌下的脸抽搐了一下,玄枵移开她的手,努力维持着随时会崩塌的笑颜。
  玄枵如实道:“只有和郡主在一起的时候才好。”
  “假的。”
  玄枵睁大了无辜的眼睛,道:“怎么会?”
  他强硬地捉住明榆的手贴上心口,“我没有骗你,不信可以摸摸看。”
  人心可以是热的,也可以是滚烫的。
  “我没有秘密了,从前说过我后背的烫伤,如今也成真,郡主为什么还是不肯原谅我?”
  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撒过的每一个慌,只要真的发生了,假的也变成真的了,是不是就可以弥补过错?总归结果是一样的。
  明榆猛地抽回手站起,连连后退,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玄枵。
  “你别过来!”
  玄枵懵懂地抬头,不明白为什么明榆突然对他避之不及。
  “是不是还不够?”
  玄枵陷入怀疑中,慌张地四处看,仿佛失去所以力气和手段,想不到任何办法缝补越撕越开的口子,他感到不安,唯一的念头就是抓住眼前之人,不让她越离越远。
  明榆戒备地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见他狼狈失态,但终归没有再上前一步。
  他眼尾泛着猩红,和眼角血泪融为一体,湿漉漉的眼睛朦胧掉明榆的表情,这样他就瞧不见他最怕的东西。
  玄枵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投过去,偏头笑了笑,道:“从小阿爷告诉我,得不到的就要抢来,抢来就是自己的了,否则怎么努力都没用,对吗?”
  “不对!”明榆鼓起勇气上前两
  步,看着少年摇摇欲坠的身形,好像只需一阵大风就能将他贯穿。
  她也不知怎么教他。
  “好……信郡主。”玄枵认真地点点头,“我信郡主最后一次。”
  明榆重新审视着玄枵,按照京城那些贵族子弟,这会儿正策马扬鞭,踏尽长街路,正是恣意的年岁,他甚至比兄长还小两岁。
  也许强硬只是他伪装的外表,到底是少年人。
  明榆拥有周围所有人的爱,从来不缺什么,而他只是孤零零的一人,要什么只能靠自己争夺。他骗她,固然可恨,可明榆没法抹掉和闻宴在一起的记忆,又心软了一回。
  她试着靠近,试探地拽了拽他的衣袖,安抚道:“你……不要想太多。”
  “郡主原谅我了?”玄枵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迫不及待道,“和我回苗疆吧。”
  他一连串抛出两个问题,明榆都不知先回答哪个,挨个答道:“没有原谅你,我也……”
  “我替郡主解蛊。”玄枵不想听后半句话,肯定道,“这是报酬。”
  说道报酬,明榆幡然醒悟,那晚她提的要求,他答应了,但是强买强卖的。
  “你还有脸说?”
  玄枵眼见好不容易让明榆对他能有所改观,连忙改口道:“不是报酬,因为必须回苗疆才能解蛊。”
  明榆半信半疑道:“真的?”
  “真的。”玄枵招手,示意明榆把脸凑过来,“过来,我告诉郡主为什么。”
  以防他使诈,明榆道:“我不过去,你过来。”
  玄枵深觉有理,拉着椅子坐过去,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撑在明榆的椅子上。
  浓烈的香味袭来,明榆感觉整个人被笼罩住,不自觉地往下滑,一根手指抵在他的胸口,道:“说话就说话,靠着近干嘛?”
  玄枵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道:“我们以前都是这么说话的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注意点。”
  “好吧。”玄枵讪讪地缩回脑袋,“那我可说了,解蛊必须要行鱼水之欢。”
  另一边帘子后面发出叮铃咣当的响声,星使听这话手抖到把药箱打翻了。
  他什么时候说要行“鱼水之欢”了?
  可别到时候少主夫人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然后来找他算账?
  明榆见玄枵眼中带着野性,古怪道:“你想玩?”
  “怎么会是我想玩,是必须这么做。”
  明榆点点头,指着博古架后面那口水缸说:“那里面养了好几条锦鲤,你要是喜欢带回去玩吧。不过洗澡的时候不要用太烫的水,不然鱼放进去就烫死了。”
  明榆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去抓鱼玩。
  玄枵脸上的笑容凝固住,“谁要和鱼玩……”
  他不信邪,抽来塌边矮几上的书,对着明榆的脸打开,巴巴道:“当然是想和郡主玩啊……”
  书页顶在脑门上,明榆视线来不及焦距,眼前还是花的,往后靠了靠才看清。
  两个人倒着……一上一下,衣物堆叠腰间,下面的人抬高腿架起。
  然后……然后……
  “玩杂技?”
  玄枵傻在原地,把书拿过来,后知后觉地把书倒过来,“刚刚拿反了,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