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君在上,臣在下。君王就是天。
  适才,玄枵又打开食盒,将粥端给明榆。
  “那个……你饿吗?”
  玄枵抿唇,抱着手侧脸看着明榆道:“我又不是饿死鬼转世。”玄枵不信明榆会关心他饿不饿,毕竟她只会关系另一个人。
  明榆理直气壮道:“你敢说你不饿?”
  潜伏在宫中,进食肯定不便,要么吃饱了再来,要么回去再吃。
  “我不饿。”
  “……”明榆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我是个诚实的人,我饿。所以你没往里面下什么东西吧?”
  只要是肉体凡胎就会饿,明榆才不信他的鬼话,他就是嘴硬。
  玄枵真的要被气笑了,她居然怀疑他下毒。“我想杀你,需要用这种伎俩么?”
  不知玄枵来这里究竟意欲何为,明榆心底发虚,“你怎么一会儿称呼‘郡主’,一会儿‘你’的?”
  玄枵托着腮,饶有兴趣道:“要不唤‘夫人’?”
  明榆手一抖,汤匙掉到碗里,粥溅到了脸上。
  玄枵贴心地递过一方手帕,明榆没拒绝,但接过手帕擦干净脸后又塞给了玄枵。
  “谢谢、你的好意。”
  “不客气。”
  明榆把汤勺递到嘴边,喝了一口,味道不似普通的白粥淡然无味,咸咸的。在身旁之人浓烈的目光下,明榆的手顿在空中,她察觉到玄枵的古怪:“怎么了?是你自己说不饿的。”
  玄枵凑近了点,意味深长道,“我……这勺子我用过。”
  他眨眨眼。
  第79章 无赖臭不要脸!
  明榆放下勺子,一口气喝完了整碗粥。
  玄枵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明榆向玄枵展示着一滴不剩的空碗:“挺好喝的,谢谢。”
  “都说了,郡主不必和我客气,毕竟我们是夫妻。”
  玄枵一直纠结于“夫妻”二字。
  明榆早在心里大骂他不要脸了,明面上只是眼皮挑了挑。
  忽然,玄枵面容微动,神情凝固住,明榆发现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他淡然一笑,似乎在强压着什么,突然终止了话题,“明晚再见,我的郡主。”
  玄枵匆匆起身,临要跨出殿门时,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眼明榆,然而明榆却并没有看他,他失望地转过头。
  关上殿门,玄枵当即呕出一口血,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滴到草丛上。
  随之而来的就是天旋地转,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玄枵艰难地迈着一步又一步。
  暗中飞快地窜出一个人影,一把扶住了玄枵,“少主,有什么事吩咐属下做就好,您身子还没好,何必亲力亲为?”
  玄枵的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眼前的景物叠影重重,骤然见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摇摇头,有气无力道:“我想见见她。”
  景明不免替自个主子打抱不平,“她心里又没您。”
  玄枵就算暂时性失明,但他还是瞪了景明一眼。
  景明的臭嘴一开就没完没了,想着怎么着也是为了主子好,他不由自主地嘟囔着:“哎呦,您好不容自理逃生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得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那药效最多两个时辰,说不行就不行,这次要不是属下出现的及时,您就露馅了……”
  景明像个老妈子一样喋喋不休,“你还要替那些人……”
  “闭嘴!”玄枵忍无可忍。
  景明讪讪地闭上嘴。
  渐渐地,玄枵听不清耳边的声音,模模糊糊的。
  “您也别怪我阿兄,我明个去见陈玉生,陆连的身份还挺好用的。”
  最终,玄枵彻底失去意识,再次醒来时是在星宿楼。
  “你又去见她了?”
  苍梧敲了敲拐杖,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玄枵恍若未闻,只是一味地起身,脸色稍稍有了点血色,就要直接离开。
  “站住!”
  玄枵停下脚步,面无表情。
  苍梧拄着拐杖走到玄枵身后,气的白胡子往上翘,“再休息休息,急什么?”
  “大祭司这会倒是关心起我了。”玄枵嘲讽道,“是怕我死了没人替你们办事了吗?”
  听到这句话,苍梧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想说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最终松了松语气道:“你走吧,小心点。”
  玄枵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围城那日苗疆与大齐意见达成一致,苗疆奴隶恢复自由身,几位长老便领着所以苗疆子民退至城外,只留玄枵和那些受控制的傀儡军在城中。
  苍梧知晓玄枵就算身死也不愿让齐人辱尸,所以早早就带人守在护城河下流,并且派了擅长凫水之人潜在河底等待时机。奈何玄枵伤势过重,全身筋骨断了好几处,想要短时间内恢复,只能用甘乌蛊短暂维持身体。
  而弊端就是,每次只有两个时辰的药效。一旦超过两个时辰,身体会迅速衰败。
  玄枵想,不过两个时辰足够去陪他的郡主了。
  *
  一弯新月恰如美人秀眉,空中几点星子,灯火明明,凉风轻抚。
  昨晚玄枵走后明榆一直心神不宁,但说来也奇怪,昨晚反倒睡得很好,没有做奇怪的梦,一觉睡到天亮。
  明榆发现腕上的纹路又浅了些,左思右想,觉得哪哪都不对劲。这些纹路好像就是在玄枵“死”之后长出来的,自从他回来后纹路才开始消退,连自己的身子也随之好转,哪有这么巧的事?
  还有他身上的异香,必有古怪。
  而之前在明府没发生过这种情况,皆是因为玄枵就在府中……
  明榆吹了吹额前的碎发,一下子扒到桌子上,心想在血狱里玄枵必然是做了什么,现在能肯定和腕上的疤有关。
  “碧蓝。”明榆打算问问碧蓝御医可有说过这种病根在哪。
  明榆烦躁地拨弄着桌子上的花草,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装另一个人能装那么久?
  明榆揪了一片叶子扔到桌子上,发现碧蓝还没有来,又喊了声。
  “碧蓝?”
  不妙感瞬间席卷上身,明榆当即往外跑,刚打开门,一张放大的笑脸撞入视线,她下意识地扶着门框支撑微颤的身形。
  明榆盯着他足以魅惑人心的笑眼盯了几息才反应过来——赶紧关门!
  然而门似乎是被卡住了,怎么用力关也动不了,低头一看,原是他的脚抵住了门。
  “郡主想问什么不用问她,问我就好。”玄枵眼尾漾开笑意,手搭在门上只微微用了点力,门敞开的距离足以挤进一个人。
  明榆眼睁睁地看他挤了进来。
  “啪——”
  门被一股不知名地风带上了,寝殿内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玄枵每靠近一步,明榆就往后退一步,紫葡萄般的眼睛陡然睁大,带着惧意。
  就在要撞上桌角时,忽然明榆感到腰上一紧,随即整个人都撞到一个**的胸膛,立刻陷入异香的裹挟中,头昏脑涨,闻多了,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放开我!”明榆推搡着道,手撑在他胸口抵触近距离接触,可手心传来心脏剧烈的跳动让她无法忽视,甚至感到手心发热。
  玄枵自是不肯松掉一点力道,“郡主不是想问话么?我告诉郡主。”
  乍一听,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明榆头顶撒着温热的鼻息,她不想直视他的那张脸,却理直气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玄枵勾起明榆的一缕长发在指尖绕着圈,“没做什么,下了蛊而已。一种能让郡主喜欢上我的蛊,因为我喜欢郡主。”
  “可我不喜欢你。”明榆挣扎着要他放开,弄皱了他的衣襟。
  玄枵不管不顾,道:“我不信,郡主明明答应过我的,永远都不会不要我。”
  明榆感觉腰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他似乎发了狠厉,腰都快被掐断了,她知道不能跟他硬碰硬,“你说喜欢我,可我现在这样不舒服。”
  明榆抬起头望着那双凝视的眼睛,水露露的。
  果然,玄枵眼中划过一丝动容,松了力道,只是将明榆圈在怀中。
  “我想抱着郡主。”
  空气中安静了许久,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再说话。只是明榆的手仍抵在他的胸口,殊不知玄枵的视线一直落在那只隔开二人的玉手上。
  良久,明榆认真问道:“我想拔蛊,可以吗?”
  她不想受制于人,尤其是他。一想到自己会因为蛊虫不由自主地渴望靠近他,而他又十分期待就觉得浑身难受,像被针刺一样。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会是嘲讽得意的模样吗?
  他说喜欢她,她根本不信。一个满口谎话的人能面不改色地伪装那么久,怎么可能嘴里还有真话?
  然而,玄枵看着明榆的眼睛,弯下腰和明榆平视,语气诚恳又带着乞求,“如果帮郡主解蛊,郡主会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