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离开卧室去书房,刚一进去坐在书桌后面办公的陆一寒便抬起头来看他,“怎么了?”
  平常他在书房工作时纪满没什么事都不会进来,以免自己打扰到他工作。
  走过去,直接坐进陆一寒怀里,纪满抱住他脖子说道:“我明天没课。”
  蓝眸闪过一抹暗光,陆一寒轻笑:“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在学校的时候你不是觉得对我太放心了吗?”纪满红着脸,垂下眼不敢看陆一寒,纤长的眼睫毛不断地微微颤抖。
  “嗯,确实。”陆一寒边说边轻轻揉着纪满洁白的耳廓,碎吻落在他的眉眼与鼻梁上,暧昧的话语贴着唇瓣送出,“纪老师,你今晚可得好好给我上一堂课,不然我以后都不能对你放心了。”
  “你想要我给你上什么课,上完你就会对我放心吗?”纪满从来经不起陆一寒的挑逗,软软地靠着陆一寒,全然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大概是……生理课吧,至于会不会放心,等我先把课上完再说。”陆一寒眸中尽是狭促的笑意,不待纪满反驳便落下醉人热吻。
  戴在玉白脚踝上的那条脚链有两个小小的铃铛,平日里纪满稍稍一动都会发出小而清脆的悦耳声响。
  长夜的静谧被欢愉至极的铃铛声彻底打破,从书房到卧室,时快时慢的铃铛声响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才渐渐平歇。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呀~
  这么快乐的日子,还是撒点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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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父亲
  陆枫然被带出来的时候,陆予晗坐在隔窗前感受到比之前更深重的陌生感。
  有那么一瞬间,陆予晗产生了一种“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自己父亲”的错觉。
  在他前三十年人生里,他又何曾想过,有一天会来监狱探望自己的父亲,亲眼看到父亲穿着囚服的模样。
  他即将三十二岁,人生在这将近一年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让他重新认识了自己和陆枫然。
  陆枫然拿起了话筒,在隔窗另一边看着他,那双从前眼神暗藏锐利的眼眸,如今变得黯淡无神,原本极好看的宝蓝色也似混入杂质般浑浊。
  亲手夺走另一条生命成为杀人犯,并且被杀的那个人还是给予自己的生命的血亲,这样灭绝人性的行为与事实令陆枫然从根本上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那是余生都无法挥散阴郁罪恶,也是刻在灵魂上的丑陋。
  陆予晗拿起了话筒,静默几秒后才开口:“有些事,我想问清楚。”
  陆枫然愣了一下,像是对陆予晗疏远的态度不太能接受,本就不算好的脸色又再难看了几分:“你就不关心我在里面过得好不好?”
  直直的与陆枫然对视,陆予晗平静道:“阿一打过招呼,里面没有人会为难你。”
  陆枫然眼里浮现几分嫌恶,抬手推了推鼻梁上有些下滑的眼镜,说道:“你想问什么?”
  垂下眼帘,陆予晗斟酌过后呼出一口气,问道:“为什么,要在阿一的订婚仪式上做出那样残忍的事?你已经忍了爷爷这么多年,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这样……”
  眉心紧皱,陆予晗停下话头想了许久,仍是未能找出合适的形容词把话说完。
  “丧心病狂吗?”陆枫然冷笑,扯动嘴角的时候鼻翼两侧的法令纹显得越发深刻而诡异,“还是愚蠢冲动?”
  他下毒在前,枪杀在后,下毒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枪杀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陆予晗没有回答,只是又抬起眼看他。
  本已憔悴苍老的面容又扭曲了起来。
  陆枫然咧开一个疯狂的笑容,慢慢说道:“陆则不就是想拖着我一起下地狱吗?我成全他。他肝癌来得突然又发展迅速,他猜到了是我动的手脚。我从他把你送去德国后,就一直在计划。本来也快成功了,可他不愧是精明了一辈子的商人,很快就明白过来了。陆一寒决定订婚时,他告诉我遗嘱早就已经改了,不管是我还是你,都逃不掉,他要把你也拖进陆家这片泥沼中,因为他要惩罚我,这么多年来他不动你,除了要拿捏我和陆一寒,就是为了要在最后才来给我致命一击。”
  在陆予晗要去德国再也不能回来时,他还不至于完全丧失理智,那个时候,他想自己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花了那么长时间布局,已经快到收网的时候了,他不可以自乱阵脚,因此愤怒到最后,他也仅仅是计划要对陆则下毒,造出陆则是因病去世的假象。
  他千方百计要报复陆则,所以他还要在陆则死之前把陆氏毁掉。而在他的计划里,接下来他本该逐步将自己手上的股份卖出,等到陆氏被彻底掏空时,他已跟陆氏毫无关系。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陆则看透了他,在陆一寒回来后才告诉他,陆氏若是倒了,陆予晗也不会好过。因为早在把陆予晗送去德国时,遗嘱就已更改,陆予晗已经是合法继承人之一,陆氏一旦成为烂摊子,陆一寒和陆予晗都会成为他复仇的牺牲品。
  他不在乎陆一寒,可是他在乎陆予晗。
  陆则最后的这下反击,精准地重击在了他的弱点和痛处。
  过了二十多年,他还是没能斗过陆则,不仅如此,还把自己最疼爱的大儿子也搭了进来。
  意识到自己最终被陆则反将一军却再没有还手之力时,他疯了,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既然已经一败涂地,那就同归于尽好了。
  于是他在黑市购入了枪支,在陆一寒订婚那晚,想办法躲开陆则安排下看守他的人,从陆家老宅里逃了出来,在订婚仪式上枪杀了陆则。
  “既然不管我如何反抗,也已经改变不了结局,那我就提前送他去死,这样至少我这辈子还干成了一件事,替你母亲报了仇。”陆枫然森然大笑,看着陆予晗难以置信的脸,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为什么要向纪家的小公子开枪?因为陆一寒喜欢他啊,我向他开枪,陆一寒为他挡枪死了最好,这样我身上肮脏的污秽就又能少一点。就算是陆一寒没有为他挡枪,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死在自己眼前,这种痛苦也足够折磨陆一寒剩余的人生了。”
  “你疯了!”陆予晗目眦欲裂,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竟会从陆枫然口中听到如此狠毒的话,“阿一是你亲儿子!是我亲弟弟!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想杀陆则,他尚且能够理解一二,可是陆一寒,从来就没有做错过什么,一直以来为了能得到一点父爱,甚至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傀儡替身,陆枫然无动于衷不接受也就罢了,怎么竟还能够生出如此恶毒的歹念,还不惜牵连无辜的纪满,冷血无情心狠手辣到这地步?!
  “他不是!”陆枫然怒吼反驳,抬手就在桌面上狠狠一拍,过于激动的反应令站在他身后的狱警马上上前来按住他的肩膀,喝令他冷静下来,否则这次探监会即刻结束将他押回牢房。
  在狱警不容反抗的压制下,陆枫然深吸几口气,几乎要把话筒都捏碎才勉强把失控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他喘着粗气,双目泛红,一字一句恨毒地说道:“我从来,就没有把他当成是我的亲儿子,他不配!他不过是陆则强加在我身上的罪孽!没有他,你母亲就不会死!这么多年来,每一次看到他,都只会让我感到恶心!只有把他也杀了,我心里才能真正痛快。予晗,只有你才是我的儿子,你没有弟弟,从来都没有,明白吗?”
  陆予晗摇头,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彻底的将眼前的这个男人看清。
  这个把从前的所有过错都推给旁人的男人,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不仅自私自利,还连承认自己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多么可笑,过去他竟还相信陆枫然是真的爱他这个儿子,对陆一寒也只是放不下过去跨不过心里那道坎。
  “阿一曾经有多爱你,你想过吗?你知不知道,那些在你过于忙碌饮食不定时管家送去的养胃粥食,在你焦虑难眠时送去的安神茶,天冷时的及时添衣,所有贴心的安排,大多都是阿一以我的名义安排。他知道你不喜欢他,见到他就不高兴,所以连照顾你都要打着我的名号。”陆予晗难过地说出陆枫然从来都不知道的事实,胸臆间满涨的酸涩与愧痛,沉重得几乎叫他就此湿了眼眶,“你对他那么残忍,可这么多年了,他始终都敬你爱你。你自己回想一下,摸摸自己的良心,你难道就真的连一丝后悔和愧疚都没有吗?”
  陆枫然蜡黄的面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失神,可随即他便恢复那癫狂的模样,双目透出狠绝地咬牙道:“我从未要求他为我做那些,他自己心甘情愿,我又为何要后悔愧疚?”
  陆予晗痛心不已的目光在陆枫然陌生的容貌上反复流连,他终于意识到,陆枫然根本是一个可悲到连被可怜都不配得到的男人。
  这个男人,无论在牢里多久,都不会醒悟,更不会反省自己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