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但是大人的世界复杂的很。
  夏枢嫁入侯府,夏海不可能不担心,但他没法向其他人明说自己对淮阳侯府的揣测。
  那样会显得他对这场皇帝赐婚不满意。
  万一传出去点什么,那可是抗旨的大罪。
  夏家根本承担不起。
  他只能笑了笑:“那以后就要麻烦鸿儿了。”
  夏鸿立时红了脸,但还是拍胸脯保证道:“眉子姐姐和小枢哥哥就是我的亲姐姐和亲哥哥,我会努力去保护他们的。”
  夏眉抿唇微笑。
  夏枢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乐的哈哈大笑,提着后衣领子,一把将他拎了起来:“那你可要好好吃饭,赶紧长个儿啊,哥哥等着你大发神威保护我呢。”
  夏鸿:“……”
  夏鸿脸都快红出血了。
  夏海见夏鸿快被自家双儿欺负哭了,赶紧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叫他老实点儿:“夏家男人都是十七八岁才开始长个儿,你弟弟才十四岁,个儿长得不高是正常的。”
  夏鸿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挣了一下,叫自家不正经的双儿哥哥放开自己,然后悄悄躲远了些。
  蒋氏倒是想训夏枢两句,但考虑到夏枢身份已经不一样了,到底没能开得了口。
  一家人又聊了会儿,见时间不早,明天还要早起忙碌,便散了。
  “阿爹,你非要给准备嫁妆的话,其实不用花钱买铺子。卖蝈蝈的钱,你留着买田,那把刀给我当嫁妆,不就得了。”夏枢馋阿爹那刀好久了,但日常阿爹根本不让他碰。
  现下好了,刀直接没了,连看都看不成了。
  父子俩独处的时候,情绪总是放松快活的。
  夏海没好气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哪有带着一把刀当嫁妆的?你是去嫁人的,还是砸场子的?”
  夏枢吐了吐舌头:“有备无患嘛。”
  夏海脸一板,训斥他:“既然嫁人了,就安安分分过日子。”
  “但是……”说着,他语气又是一转:“你也别总待在屋里不出,当然,以你的性子,也不可能待在屋里不出去,我的意思是,你出去了,和人打交道的时候多留心,若是感觉什么不对劲的,就告诉阿爹,要提早应对。”
  夏枢知道阿爹的顾虑,点了点头:“我晓得的。”
  想了想,夏枢问道:“阿爹,那刀你卖予谁了?”
  夏海没想到他还惦记着呢,哭笑不得:“淮安当铺,他家给的价钱还算合理。你也别想了,阿爹既然卖了它买了铺子,就不会再拿铺子换回它。”
  同时提醒他:“虽然只有一间铺子,位置一般,但租出去,一年也能得些租金。嫁妆收入都是你的,平时可以攒着。有银子在,有什么意外,也能应对些时日。”
  夏海一个大男人,对掌管家中经济不甚了解,绞尽脑汁能交代的也只有这些。
  夏枢眨了眨眼,把眼中的湿意眨掉,重重地点了点头:“阿爹,我晓得了。”
  夏海见他眼眶通红,心里也是一阵酸楚。
  养育夏枢十六年,他极为喜欢这个双儿,眼看着他要嫁人,之后一年到头不一定能见一次面,心里哪能好受?
  一想到自己养大的双儿变成别家的,再也不能跟他随意的撒娇耍赖,让他教授武艺,他就心里空荡荡的。
  但他到底是个内敛性子,很快就压下了难受的情绪,摸摸夏枢脑袋:“去和你阿姐道个别吧,我听到小哭包的哭声了。”
  夏枢鼻子酸涩,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闻言直接破涕而笑。
  他抿了下唇,忍了一下到底还是一把扑进阿爹的怀里,把眼泪蹭到他胸膛上,然后不等阿爹回应,便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冲进屋里,去找他阿姐了。
  很快,屋里就响起了夏眉不再压抑的哭泣声。
  夏海仰起脑袋,将眼泪憋回眼眶,看着天上的繁星,微微叹了口气。
  月娘,你若在的话,怕是也会舍不得这个孩子的。
  第10章
  永康十六年六月二十六日,淮阳侯府。
  一场由当今圣上亲自赐婚,双方家世地位极为不对等的婚礼,正在满京城看笑话的目光中进行着。
  此时的夏枢尚不知这场婚事的“万众瞩目”。
  他穿着大红喜服,按照嬷嬷们的要求,直挺挺地坐在撒满喜果的床上,表面上一动不动,身姿端庄,实际上一只手在宽大衣袖的遮挡下,摸了床上的桂圆花生,悄悄剥了之后,塞进盖头底下的嘴巴里,一顿狂吃。
  没办法,这场婚礼早上兵荒马乱,就上花轿的时候,二婶私下塞给他了个馒头,叫他垫垫肚子,之后就再也没能吃上东西。
  他饿的头昏眼花,桌子上的东西离的远,没法吃,床上的喜果就在他屁股下面,他可不就逮着一顿狂吃嘛。
  不过夏枢也没忘时不时注意外边的动静。
  自从把他送进来之后,丫鬟婆子们就把门掩上,出去了。
  一群人聚在门口,叽叽咕咕着什么。
  夏枢侧耳听了听,不过是嘲笑他出身差,虽然嫁入侯府,也不过是妄想野鸡变凤凰。
  夏枢全不在意,毕竟从小到大这种话他没少听,早就习惯了。
  见她们正聊的起劲,夏枢就放了心,继续逮着喜果猛吃。
  这一吃就是半个时辰。
  天黑下来的时候,夏枢咕咕叫的肚子总算好受了些。
  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僵硬的肩背,然后开始紧张地等待他那素未谋面的夫君。
  并没有让他等太久,一炷香之后,门就被打开了。
  一波凌乱的脚步声过后,一双穿着锦靴的脚饶过屏风,出现在了夏枢的视野下。
  随后眼前一亮,对方揭了盖头。
  夏枢心脏狂跳,紧张地握紧了双手,但却在抬起头,看到对方的模样时,愣住了。
  “是你?”夏枢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开心地拉住对方的袖子道:“我还怕是不认识的,是你真的太好了啦。”
  其实他和对方就说过一两句话,一点儿也不熟,甚至当时见了人,还有些怕怕的,故意躲远了去。
  但这种场合见到认识的人,还有幸得过对方好心,搭乘过对方的马车,夏枢内心自是感觉不一样。
  他瞬间原地复活。
  褚源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合卺酒。”他侧头吩咐丫鬟。
  他先前穿着一身白衣的时候,气质冰冷,凛然慑人,夏枢见了他只想躲的远远的。
  如今换了一身大红婚服,冰冷散去,气场回暖,如云端之花,雍容高华。
  夏枢见了,自是要喜欢的多,不自觉的就有些亲近,一手拉着他宽大的衣袖不放,一手接过丫鬟端来的酒杯,按照嬷嬷教导的,臂弯穿过对方的臂弯,一口闷了那杯合卺酒。
  酒的味道并没有想象中的辛辣,反而醇香甜美,只是一杯下去,夏枢的脸就有些红了。
  他晃了晃有些晕乎的脑袋,嘿嘿笑道:“真好喝。”
  褚源扫了他一眼,轻轻嗤笑:“酒量真差。”
  突然“咔嚓”一声从地上传来,惊的夏枢晕晕乎乎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
  “地上的是什么?”褚源抬起脚,谨慎地后退了一步。
  “少爷,是花生壳和桂圆壳。”名叫红棉的丫鬟瞄了一眼,赶紧上前:“奴婢这就把它收拾了。”
  夏枢瞬间不好意思起来,踢了踢地上的壳子,忙道:“我来吧,先前有些饿了,就吃了些床上的喜果……”
  嬷嬷教导他要端庄,要维持好贵族仪态,二婶告诉他今天千万别失态,别叫人看了笑话,他也做好装也要装出来,给新婚夫君留个好印象,把婚姻好好维持下去的打算,因此吃完喜果,他就把壳都踢到了床下面,打算抽空偷偷收拾了。
  只是床下暗,他没踢干净,漏网之鱼叫褚源给踩到了。
  第一天就露馅,夏枢欲哭无泪。
  “还有喜果?”褚源眉头微蹙,语气疑问。
  “……有啊。”夏枢望望大红喜被上的喜果,再看看褚源明亮的眼睛,晕乎的脑袋更晕乎了。
  “红杏去小厨房吩咐一声,叫他们下一碗面端过来。”褚源吩咐道:“红棉叫人来换床喜被,再把地上收拾了。”
  夏枢不好意思给别人添麻烦:“我来吧……”
  想去拿扫把,却被红棉一把拦住了:“哪有少夫人干活儿的道理,吩咐奴才们干就成了。少夫人今儿个忙了一天了,奴婢带你去沐浴吧。”
  夏枢看了眼屋里瞬间涌进来的五六个丫鬟,知道侯府和家里不一样,根本不需要他直接动手。
  他看了眼站在床前的褚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也没坚持,抓了抓脑袋,便去翻他带来的小箱子,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衫出来。
  婚房隔壁的偏房被改造成了浴房,里面有大小两个浴池,中间隔了一张大屏风。
  现下浴池里注满了热气蒸腾的水,夏枢一进去,热气扑面而来,熏的面颊通红,汗水哗啦啦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