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那种底层的怯懦被很轻易的跨过了那些外在条件握住,然后平静的告诉他,不需要这些,他也会很爱很爱他,毫无顾忌,足够有持无恐。
  不需要信息素。
  自己会爱上蔚起,是很必然的事罢了。
  良久,简秀扣好了最后一颗扣子,放平了医疗椅,吻上蔚起的眉心:“睡会儿吧,我守着你。”
  蔚起在简秀的眸光中阖上双眼,呼吸渐渐平缓,简秀就坐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他,直到确认蔚起完全睡着以后,眼神才逐渐凉了下来。
  他打开了自己的终端,再度向江雪知确认:“索兰的下落呢?”
  江雪知回复他回复得很快:“他的很多痕迹都失踪了,有人在故意为他做遮掩,我初步推测……应该是科斯塔家的手笔,但是也不是一无所获。他最后一次影像资料出现,是在南部星区的隔离区。”
  南部星区?简秀思绪一顿。
  他记得,索兰的户籍,应该就是在南部星区边境,而科斯塔家,则是人类星联盘踞南部星区五代之久的主要权贵之一。
  在东部隔离区的另一边,喻柏花的情况正逐渐严峻,如她所料,蜂群的啃食已经使得整个隔离区的核心完全瘫痪了,她现在随便找了个暂时封闭的房间呆着,也许是由于已经虫化了的原因,也有可能是a级精神海的感染体崭露出来的危险信号太强,她现在暂时过的清静。
  喻柏花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通讯器的边缘,现在,这个依托底层搭建的卫星信号接收装置的通讯器,是她和外界沟通的唯一手段。
  感染以后虫化反应如同汹涌的潮水,鼓包已经完全平息下去了,但这似乎更糟糕了,某种不属于人类的激荡,正在一层一层的冲击着她的身体。
  她的皮肤开始泛起诡异的青绿色,血管像扭曲的蚯蚓般在肌肤下蠕动,精神海更是前所未有的活跃,好像随时都可以跳出来一样,直觉不对,喻柏花第一时间为自己注射了简单配比的强效镇定剂,强迫自己的脑袋安静下来。
  视线里的焦距逐渐模糊,但听力似乎更敏锐了,可就在十七分钟以前,她的听力也有同样的耳鸣症状,喻柏花指尖动了动,打开了自己的终端,把这些症状和时间都记了进去。
  还没记完,通讯器就又响了,喻柏花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才敢接通。
  “喂,怎么了。”她满不在乎地反问道。
  “转视频通讯。”容霜诗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窜了出来,冷冷清清的,“我已经把那小子支走了,他现在看不见。”
  “瞧你说的。”喻柏花卖了个笑,“我不乐意让他看见,难道就乐意让您看见了?”
  “喻柏花!”容霜诗冷声,“这是军令!”
  “容将军,不要让私人感情影响您的判断,也不应该让私人感情来介入军事指挥。”喻柏花淡声,妈,您别担心,我没事。”
  她已经彻底看不清了,藏在自己身体里的虫子到底长什么样子?她不知道。
  容霜诗被喻柏花的话噎了一下,握着通讯器的手不自觉收紧,声音带上了一丝无奈:“花儿,我现在是以指挥官的身份跟你说话。告诉我,你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
  喻柏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容将军,蜂群啃食导致隔离区核心完全瘫痪,我这边感染后的虫化反应愈发严重。皮肤泛青,血管蠕动,精神海异常活跃。我给自己注射了强效镇定剂,但情况还是在恶化。”
  容霜诗闭上眼,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分析局势:“统战中心正在想办法,有没有办法控制虫化反应,或者撤离隔离区?”
  喻柏花故作不在意的耸耸肩:“我觉得应该是来不及了,将军。我已经记录了感染后的症状和时间,这些数据或许能帮助后续研究。”
  “如果我这次……没能挺过去,希望这些能有点用处。”她的嗓音转柔,“妈妈,求你了。”
  容霜诗心里一紧,她听出了喻柏花话里的决绝:“别胡说,一定会有办法的。”
  喻柏花:“如果真的发生了最坏的情况,我不后悔来到这里,更不后悔成为军人,这是我的职责。”
  容霜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有些庆幸没有全息通讯,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喻柏花打断:“容将军,我最后再向您汇报一下,隔离区目前的大致情况。外围感染体的活动范围似乎开始扩大,它们可能会向周边区域蔓延,需要提前做好防范措施……”
  “……说了这么多。”容霜诗语气放缓,“怎么就不说说你心心念念的人了?”
  喻柏花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又听见了女中校温柔宁定的呢喃:“喜欢他确实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他了,妈,不是你女儿自恋,他肯定对我念念不忘。”
  容霜诗:“你就那么笃定你们两情相悦?”
  “对啊。”喻柏花莞尔,“我们两情相悦,但不天生一对,是我偏要勉强。”
  另一边,漆岚坐在飞船的驾驶舱内,手指在操作台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他心里已经预感到喻柏花的情况不妙,只是一直强忍,未曾自己的情绪表露,容将军和喻柏花都太聪明,不能轻易在她们面前显露端倪。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学生时期,那时的喻柏花,总是偷偷地望他。每当他回头,总能捕捉到少女只会眨眨眼睛,毫无波澜、慢慢移开的目光,完全没有什么少女怀春的羞赧,甚至还可以趁这个过程多看两眼漆岚。
  毕业典礼的绚烂的烟花,所有人都在抬头,喻柏花站在人群中,看向他一瞬,烟花明灭,女孩浅浅的笑,然后在漆岚的记忆里,刻得很深。
  那一天,他刚刚结束了一场会议,差一点就迟到了,他其实听完了喻柏花的毕业典礼的致辞,当时他一边狼狈的朝毕业典礼的会堂方向跑去,一边听着她远方传来的声音,精神海大动干戈的用在这种情况,可能真的有些不合时宜。
  就像他觉得自己对喻柏花来说,是不合时宜一样。
  漆岚的抽屉里,藏着每一份喻柏花交给他的结婚申请书。那些没有后续的申请书,原件都没有退回,全部都停在了他的办公抽屉里,岁月寂静无声,它们就这样陪着他走过来在统战中心的每一个日夜。
  许多人只道漆岚努力,出身普通,竟然能够这么轻而易举的爬上来,但是有些事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他是私生子,前半生劳心竭力,也不过是想让那个让母亲肝肠寸断的男人看见自己,然后再质问一句为什么要抛弃她。
  但是当站在那个人面前时,他什么都没有问出口,那个人看了他一眼,然后错开了眼神,朝自己身侧的孩子交代什么,他以为自己和自己的母亲其实真的命如草芥,没有被人放下心上。
  然而,当天夜里,他就被客气的请到了自己所谓的父亲面前,他给了自己三条路;带着钱离开,呆在军部做本家的暗桩,回家做一个明面的私生子。
  漆岚质问刚想出口的那一刻,男人已经起身离开,他毫不在乎,漆岚后来才知道,那个家,已经不止一个私生子了。
  漆岚不甘心籍籍无名,也不愿意功亏一篑,他选了另一条路,他可以成为自己所谓“父亲”的暗桩,没关系,弱者不会被这个人注意,那就换一个方式,换他们来仰视自己。
  他一步一步变得重要,一步一步握住实权,未来,他也会将那个家蚕食殆尽,东部星区的权利格局更可以重新洗牌……这个过程也许可能功败垂成,但漆岚不在乎……
  不在乎吗?
  真的不在乎吗?
  他想起来了喻柏花,喻柏花觉得漆岚哪里都好,漆岚不敢靠近喻柏花,身后飘忽的目光柔柔的,春风和煦,暖阳融融,每一寸都是漆岚贪恋不舍的模样。
  她站在春风明媚里,可是漆岚不敢回头,他不配。
  “喻柏花,你很好。”漆岚喃喃自语。
  是他不配,也是他懦弱。
  言云鸣站在隔离室外,透过那层透明的屏障,凝视着里面被医用ai细心照料的加德纳。加德纳的脸色略显苍白,但面上神情玩世不恭,隔着厚厚的隔离层,无声地向言云鸣作个了鬼脸。
  “加德纳,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怎么样了!”言云鸣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他深知加德纳的性格,但此刻的担忧让他无法保持往日的冷静。
  加德纳轻轻摇了摇头:“没事,没有任何事。只是隔离室有它的规定,所以我还得再养几天草。”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调侃,同时,他也暗暗庆幸言云鸣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
  医用ai继续为加德纳注射镇定试剂,试图缓解他因虫化带来的不适。加德纳看着自己被注射的手臂开始渐渐停止游动的鼓包,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抬头看向言云鸣,犹豫片刻,到底是释然一笑。
  “言,别想那么多。”加德纳声音轻松悠闲,他不想让言云鸣承受更多的压力,“逃命的时候,原来养的那株含羞草不知道被哪只虫子给当成储备粮给啃了,你再给我找一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