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想我早回?”
  朱序没口是心非答“不是”,只含混地“唔”了声。
  这些天,她动过联系他的念头,又克制着,害怕亲手砌筑在周围的城墙,反而被自己一点点挖开。
  她内心矛盾复杂,尚未发觉,与他之间不再是段简单直接的关系,像被小猫抓乱的线团,越来越难理。
  又一时只顾着掩耳盗铃,宽慰自己即使是逢场作戏,不也得讨讨对方欢心?
  “尽量。”贺砚舟心底的乌云彻底散尽:“回去打算歇两天,跟我去吉岛散散心?”
  “好。”朱序说。
  这个时间,路上异常清净,郑治的车开得快而稳。
  贺砚舟挂断电话,一转头,忽见右手边是与朱序相遇的那家砂锅店。晚饭不合口,便叫郑治减速停车,一同到里面随便吃点。
  郑治泊好车,进去时老板已点完菜——两份羊肉丸子砂锅、两样小菜和几个烤得酥脆的烧饼。
  贺砚舟这人心情好时相当随和,一起吃饭或聊天,半点架子都没有。
  “尝尝。”他说。
  “好嘞。”郑治拿起筷子,猜测他现在心情极好。车上的通话他被动从头听到尾,一时感叹那位朱小姐神通广大,明明从老太太那儿出来时,他还冷着一张脸。
  郑治指指旁边:“当初朱小姐就坐的那张桌子吧。”
  贺砚舟朝旁边瞧了眼:“想说什么?”
  “朱小姐现在单身,老板您有戏,可要抓住机会啊。”
  贺砚舟一个眼神过去:“多事。”
  郑治嘿嘿笑,一口下去,半个烧饼都没了:“您和朱小姐怎么认识的?”
  “高中同学。”
  “那怎么断了联系?”
  羊肉丸子烫口,贺砚舟吹了吹:“我只待了半学期,后来转走了。”
  郑治问:“那会儿就在一起过?”
  “没。交集不多。”贺砚舟说。
  那时,朱序喜欢用碳水笔帽当发夹,她的手特灵活,一按一别,笔帽便乖顺地拢住她颊边碎发,露出一张白皙透亮的脸。
  她是个安静的人,不像班级里其他女生那样爱咋呼、爱闹腾,也偶尔有些小叛逆,老师说什么她偏不做什么,蔫蔫儿干自己的事。
  暑假时,他们在吉岛见过,但她完全没有认出他。
  这令贺砚舟感到困惑,甚至内心升起一丝失落。
  一天,他与刘闯换了位子坐,她课堂瞌睡,险些跌下椅子,好在他反应迅速,起身用手托住了她肩膀。
  两人才算有了交集。
  后来,时常换座。
  他和朱序也稍微熟悉一些。
  她喜欢用本子下五子棋,碳水笔画棋盘,铅笔画棋子,一盘结束擦掉了,可以反复使用。
  贺砚舟觉得自己脑子蛮灵活,但与她对峙,十次有八次是输的。
  棋盘搁在他桌子右上方,她侧转过头,用铅笔在某一位置画上一个空心圆,截住他实心圆的去路,同时四点一线,胜负已定。
  老师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她抿起个淡淡的笑,有些俏皮地朝他眨下眼睛,用口型说:“你又输啦。”
  贺砚舟笑着耸耸肩。
  那时窗外阳光灿烂,穿过教室的玻璃窗,在桌面上折射出一层金光。她在光中,她的睫毛、鼻尖、嘴唇上,都落了会跳舞的小光斑。
  她每回一次头,他都忍不住瞧一瞧。
  贺砚舟不清楚自己何时动心的,但那个画面在脑海里留存许多年。
  一局结束,她将本子抽回,用橡皮擦去棋子,准备下一局。
  贺砚舟看着她的背影,把手揣兜里,摸到个平安符。原本以为落在吉岛了,那天收拾东西,竟在书包夹层里发现了它。
  后来的很多年,他都将它保存得很好,又发生一些事,这平安符对他意义非凡。
  ……
  面前的丸子汤已不似刚出锅时热气滚滚,入口正好。
  郑治还想打探点内容,刚要开口,贺砚舟一眉皱,“啧”了声,“查户口呢?”抬头扫过去一眼,视线略垂,落在他右面大臂的内侧,略顿:“有女朋友了?”
  郑治一惊,下意识:“没有。”
  贺砚舟抬抬下巴,“那纹的什么?谁家好人纹那玩意儿?”他丢过去一句:“以后穿长袖。”
  郑治心中叫苦,连连答“是”。
  刚才吃出一身汗,便将半袖朝上卷起。他大臂内侧有个刚纹不久的图案,一男一女缠绵相拥的抽象线条。
  本也是宠着那人,被央求着纹上去的。
  他将袖子向下拽了拽,尽力遮住。
  贺砚舟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一下。
  郑治这人五官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面相正直阳刚,人也比较靠谱,再加上他身材高大强壮,能给足安全感,应该是小女孩喜欢的类型。
  不谈别人,他在身边的这几年,自己也省心安心。
  他多嘱咐一句:“要谈就好好谈,别搞那些花样。”
  郑治心说以后可不敢忘乎所以了,嘴上赶紧答“是”。
  /
  贺夕洗过澡出来,孙柠还没离开。
  王亚婕拉着她在客厅里头说话,她去厨房倒水喝,隐隐约约听见些内容。
  “柠柠你同砚舟两个人,当年到底因为什么分的手?”
  孙柠苦着一张小脸,自己也说不清楚什么原因。
  两人聊了很久,等贺夕再次下楼,才见沙发上只剩下母亲一个人。
  贺夕撑着岛台:“妈,您就放过我哥吧,他俩没可能,您甭费心了。”她从储物格里拿了袋薯片,准备上楼去。
  “小孩子懂什么?”王亚婕扭头:“你下个月才开学吧?过段时间去北岛玩玩,带上你柠柠姐。”
  贺夕:“不要。”
  “啧。”王亚婕皱眉:“听话。”
  “您瞎折腾什么啊,我哥有人了。”
  她这一句坏了事儿。
  意识到说错话,贺夕赶紧闭嘴,溜回房中,谁想没多久王亚婕竟追上来,问来问去问不出真话,最后竟威胁断掉她所有零用钱。
  贺夕大手大脚惯了,缺什么都不能缺钱。
  王亚婕一向说一不二的性格,她曾经领教过。
  想着也不是什么要紧秘密,便交代了两句:“我哥只
  是有个比较好的女性朋友,他们到底什么关系我也不清楚。”
  王亚婕追问:“学历怎样?家世怎样?”
  “这我怎么清楚。”贺夕烦道:“我和她见面次数也不多,她很漂亮,人也温温柔柔的,相处起来很舒服。”
  “那她是做什么的?”
  贺夕说:“以前是设计师,现在在酒店里开了间花店。”
  第24章 第24章“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
  朱序提前两个小时,吸了几支郁金香,墨尔本午夜蓝的颜色。另外取来一支蓝色绣球,做好保水,打算送去贺砚舟办公室。
  本没想细心搭配,可临出门时犹豫了下,到底又加上几支白桔梗。
  秘书直接请她进去,并轻轻带上门。
  他将近一个月不在北岛,办公桌上那捧宝贝爱人已经枯萎。
  朱序拿去洗手间扔掉,顺便清洗花瓶,仍然借用他的办公桌来插花。这次选的主要花材都是冷色调,绣球为中心,又将郁金香翻瓣处理,露出花蕊,并穿插其中,最后再用几枝白桔梗中和一下色调。
  朱序将花瓶摆在原来的位置,向后退两步,仍觉得有欠缺,应该加些尤加利或小盼草点缀一下的。
  但整体效果还不错,与这里的风格比较搭。
  朱序取来他办公桌上的便签纸,留了一行字:希望你来得及见它绽放的样子。
  扣上笔帽,将字条压在花瓶下。
  她没有多逗留,清理桌面杂物后,开门离开。
  赵斯乔约了她去看现场,新人婚礼定在后天,由于定制的花墙尺寸较大,不易搬运,需要提前一天去现场扎好。
  地点在a座宴会厅,每次经过时,门都是关着的,没想到竟别有洞天。
  典礼台在宫廷式阶梯之上,两侧以连廊环绕,分上下两层。全厅无柱,金色的穹顶和壁饰,随处可见的水晶灯和烛台。
  当灯光全部亮起,梦幻而奢华。
  “要不说还贺砚舟有钱呢!”赵斯乔感叹道。她走在侧前方,高跟鞋的声音响彻整个宴会厅:“多害怕他不顾同学情面,把这么好的场地给了别人。”
  朱序没说什么。
  赵斯乔回头:“你别不信,以我那儿目前的资质,他还真得考虑一下。”
  “是吧。”朱序接话,转身向相反方向走了几步,看哪个位置搬运材料比较方便。
  赵斯乔站在阶梯上问了句:“打算什么时候干活?”
  “我人少,花材到了就开始吧。”
  花材转天中午到的,将近五千支洛神玫瑰。典礼台上搭好了桁架,前面用花泥板、铁丝和竹签固定,她和小周整整插了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