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盛时语气冷冷的:“那还追吗?”
  桑兮渺小心地观察他的表情,不确定他还有没有在生气,想了想,说:“追……吧?”
  盛时:“吧?”
  她忙不迭找补:“追追追。”
  双手合十,恳切地看着他,“您大人有大量,再给我一个机会。”
  盛时脸色稍稍转霁,揪住她的脸,“以后遇到事,别自己胡思乱想,直接问我,知道吗?”
  桑兮渺懵懵的:“可以吗?”
  他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一直以来,都羞于坦诚自己,也不敢探究别人。
  怕期望落空之后的巨大的失望,怕那么一颗脆弱的真心交付出去之后,又被抛弃……
  桑兮渺回到宿舍后,依然像踩在云上,飘飘乎不知所以然。
  脸上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指腹的触感。
  睡觉前,她犹豫了许久要不要给盛时道晚安。
  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还停留在几天前。
  想点进他朋友圈,由于是躺着,操作不方便,不小心变成拍一拍了。
  她连忙点撤回,但他已经看见了。
  盛时:还没睡?
  桑兮渺:你不是也没睡嘛。
  盛时:睡不着。
  桑兮渺想到他说的那句话,咬着下唇,纠结了下,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什么不对我开放朋友圈?
  盛时:想看?
  明明是他说可以直接问他,问了又不说,他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就是会让人误会啊。
  桑兮渺气鼓鼓的,敲了三个字回他:谁稀罕。
  盛时:那还是挺稀罕的,看一下吧。
  好奇胜过了气恼,她点他的头像。
  新多出来了一条,仅有的一条,只有两个字,标点符号表情包都懒得带似的——
  晚安
  评论区里居然有他们的共同好友,桑兮渺看着那个名字想了想,好像是转专业前班里的班委。
  没想到他居然和盛时认识。
  他说:稀了奇了,从来不发朋友圈的人发晚安给哪个妹子看啊。
  盛时回复他:反正不是你。
  所以,这是他发的第一条?
  那确实是……挺稀罕的。
  第25章 第二十五个梦你当我男朋友吧
  一大早的,苏婧就发现桑兮渺心情挺好的,笑着问:“最近和盛时有进展?”
  桑兮渺咬着下唇都压不下唇角的弧度,点了点头。
  “唉。”苏婧摇头叹息,“恋爱可真是让人欢喜让人愁的东西啊,前几天还闷闷不乐呢。”
  经她一说,桑兮渺忽地发怔。
  情绪被一个人牵动,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但她警惕性不够,或者说对恋爱缺乏经验的缘故,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得到盛时的渴望,压倒了那些末的忧虑。
  就像打游戏,当进度条达到90%时,剩下的10%便想一气呵成完成。
  她和盛时之间的距离由一百步缩减到十步,她迫不及待地想大跨步冲刺过去。
  但盛时最近没空,他去学调酒了。
  他说他想开家酒吧。
  桑兮渺的计划一直到研考前一天都没能践行。
  考点就设在本校,免去她奔波,但待在宿舍里,听见她们聊天、看剧的声音,也没心情再学习。
  桑兮渺正要编辑消息,问盛时有没有空。
  手机震了下。
  他的消息率先抵达:我在你宿舍楼下。
  巧合得令人难以置信。
  桑兮渺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楼,脚步停住时,心脏在胸腔里用力地跳动,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化作淡淡白雾。
  夜里下着雨,冬季的雨丝堪比茅草的锯齿叶,划过皮肤,带来刺感。
  男生撑着一把纯黑的伞,路灯的光被树叶遮挡大半,他的身影在半明半暗处。
  他抬起伞沿,雨珠沿着伞面成串地滚落,经雨雾一勾勒,他的眼神多出几分晦涩情诗般的朦胧。
  因为他创业的打算,高韵蓉和盛时大吵了一架:她不能理解,放着家里的公司不要,跑去开什么店?
  这些天只要一出现在她面前,就要招她挑刺——
  “就你这幅不务正业的德行,不怪芊芊甩了你。”
  “一天到晚打扮成什么样子,你要去当男团啊?”
  和一个固执己见的母亲争吵不休,一个冷淡薄情的父亲相看相厌,令盛时一度想要逃出那座装潢精美的牢笼。
  今天他收拾了行李,搬到朋友家暂时落脚,算是向专制开出第一炮。
  朋友说:“我要是你,我就先把经济大权拿下,再和他们谈条件。”
  盛时说:“那老头子兴许也是你这么想的,要是真能熬到那一天,他估计是快死了。”
  他都不想叫“爸”。
  “秦芊芊呢,借助她,你说不准能和你爸斗一斗。”
  盛时摇头,说他这人理想主义也好,看淡名利也罢,他干不出牺牲婚姻为自己谋利的事。
  倒也不是多么高尚,他实在意懒志怠,总觉得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朋友又问:“那你和你那个‘晚安小姐’怎么样了?”
  因为他的朋友圈,朋友这么代指桑兮渺。
  盛时似想起什么,看了一下日期,没头没尾地说:“我出去一趟。”
  朋友见他那么着急,也来不及问原因,只提醒他带伞。
  半个小时后,他见到桑兮渺。
  她站在屋檐下,身上是一件连体的海绵宝宝珊瑚绒睡衣,头上戴着一个灯泡样式的发夹。
  很……奇特。
  但显然,她没有见喜欢的男生前需要精心打扮的包袱。
  桑兮渺躲着雨,走到他的伞下,拉住他的手腕,“陪我去个地方。”
  盛时没问她去哪儿,更没问她真的要这样出门吗,他觉得她是想做就直接做的人。
  跟上她的那一刻,他莫名有一种,抛下全世界,夤夜私奔的疯感。
  这是她考试的前一夜,也是他搬出家的第一夜。
  当看到紧闭的铁门时,桑兮渺懵了。
  盛时打着手电,看了眼旁边的告示,从前不久开始,为了园区管理,晚上九点闭园。
  “算了。”
  她蔫了,大老远跑过来,谁知道门都进不去,“我们回去吧。”
  “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翻进去,”他偏了偏头,“试试?”
  桑兮渺上大学前,都算得上是循规蹈矩,至少,从未干过大半夜偷偷翻墙的事。
  当被盛时扶着,终于踩到地面时,她却一边紧张得东张西望,一边感觉无比兴奋和刺激。
  盛时笑道:“好玩吗?”
  她小鸡啄米地点头,“好玩。”
  掌心里攥着的手一片冰凉,还有些发抖。
  像是一只没什么胆量,却又爱惹事的猫崽。
  此时,桑兮渺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还被他牵着,僵了下,他随即松开。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月亮露出一角,公园内没亮路灯,只有路边设置了地埋灯,因而不算太暗。
  他们走到马克思和恩格斯雕像前。
  本体连基座约五六米高,在夜里显得巍峨壮观,是这座公园里的地标性建筑。
  仰望着马克思自信从容的脸,桑兮渺忽然问:“你有理想吗?”
  这是一个打小学起,可与《我的妈妈》媲美的作文命题。但她最差的就是作文,既写不出那把倾斜的伞,又写不出当科学家、为人类奋斗的宏伟理想。只有干巴巴的“我的妈妈是医生,她工作很忙”,以及,“我想变得独立”。
  生活独立,经济独立,精神独立……这样,她就不用再被约束,管控,做得不好也不会遭到贬低。
  最后得到的分数就成了她与班级第一无缘的“罪魁祸首”。
  盛时说:“理想听起来太崇高了,不如说是愿望吧。”
  桑兮渺顺着问:“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他笑了下,“当下的愿望,祝你考试顺利。”
  她抿了抿唇,“这是我要许的,你别浪费了。”
  “那——”盛时略略停顿,“祝今夜人类都好眠吧。”
  她笑:“伟人会保佑我们的。”
  他也笑:“嗯。”
  她闭上眼睛,双手交握,置于额前。
  他照做。
  突然有说话声传来,桑兮渺连忙拉着他躲到雕像背后,屏气凝神,等巡逻的人走过去。
  她衣服的颜色太亮,盛时侧过身,几乎将她半笼在自己怀里。
  两个人靠得很近,彼此像是末世里,唯一可依靠的战友。
  桑兮渺低着头,似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胡乱地想着,万一被抓住,会不会受处罚。
  主要是为了避免被他身上的气息攻陷理智。
  那是混杂着冬日雨夜独有的凌冽的寒气,以及某种草木调香气的味道。
  夜已经很深了,似乎不会觉得有人会大半夜地来拜一个雕像,巡逻进行得潦草,手电筒的光柱甚至没往他们这边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