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被迫地走了几步,扭头看他,他又说:“这酒不适合调制,加冰块就行。”
  “哦。”
  桑兮渺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是不是怕她接着霍霍他的酒,急着把她赶出酒窖。
  莫名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桑兮渺带着食物和酒坐到苏婧面前,迫不及待地拆开手办的包装。
  苏婧托着腮帮子看她,“宝贝,你梦里那个男人,你知道是谁了吗?”
  桑兮渺点点头,又摇头,“不确定是不是。”
  “确定之后呢?”
  桑兮渺被问住了。
  是啊,然后呢?
  苏婧略小心地,试探地问:“也许,你可以试着谈一场恋爱?你不是也认为,你的梦是预示吗?”
  桑兮渺说:“可我现在的生活,好像并不需要爱情。”
  “你是不需要爱情,还是不需要感情?但实际上,你一直在找精神寄托。”
  苏婧示意她手中的手办。
  桑兮渺有时十分不可思议:一个全然无血缘关系的人,比养育她二十余年的母亲还了解她。
  这个人就是苏婧。
  她明白桑兮渺为什么钟情于收集娃。
  而陈敏容是极致的实用主义,她不止一次称它们是“会散发甲醛的垃圾”。
  可就是这些“垃圾”,支撑着桑兮渺芜乱的精神世界,才让她没有疯掉。
  苏婧说得对,她只是需要一个令她有活下去的动力的寄托,不管它是什么。
  因为她无法从家里得到爱,于是在买手办、画画这两条路上,快要走火入魔。
  但苏婧即使知道,也仍是支持她。
  桑兮渺说:“可是,现实中的男人,真的靠谱吗?”
  她或许不是不相信爱情,只是随着一座座高楼平地起,利益也成了一个个方方正正的房间,界限分明,上面写着“性别”“工作”“阶级”“钱财”……人和人之间怎么做到绝对信赖、坦诚和矢志不移?
  苏婧耸耸肩,“就像薛定谔的猫,在你打开盒子之前,它就是既生既死的叠加态。而且我觉得盛……”
  猛地顿住,将原本的话咽回去,改口说:“什么东西,都是只有你亲身体会了才知道,别人的经验不一定对你有用。”
  桑兮渺犹在思考,罗胖他们登上台,进行今夜的演出。
  她们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苏婧喝了口酒,“哇”地一声:“桑桑宝贝,你对我也太好了。”
  桑兮渺就着她的杯子抿了下,不就是酒精味吗?
  苏婧一看她这表情就懂了,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头:“小孩子乖乖喝奶吧。”
  休息日晚上的生意是最好的,全场座无虚席,其中以女生居多。
  桑兮渺猜,她们当中,大部分是冲盛时来的。
  她已亲眼见证过盛时的高人气,每逢他有演出,就有女生找他要联系方式。
  今天也不例外。
  刚一结束,苏婧突然起身,问桑兮渺:“我要去找老板加微信,你支持吗?”
  “啊?”
  桑兮渺看看台上的男人,心里有点不舒服,也不知道如何拒绝,迟疑地说:“他不会给吧……”
  “瞧你紧张那样儿。”苏婧坐回去,“你说的‘不确定’,是他吧?”
  桑兮渺震惊:“你神婆啊?”
  苏婧心说,我哪用得着算,除了他,还能是谁。
  但苏婧没去,自有人去。
  不知女生说了什么,盛时抄起一块桌上的立牌,指上面的店铺二维码,让她加的意思。
  女生讪讪地走了。
  苏婧若有所思地拖着长音说:“他确实不给别人哈。”
  桑兮渺被她瞅得脸热了热,“快散场了,我去帮他们忙。”
  正要匆匆逃走,听见盛时的声音通过话筒放大出来:“今晚最后一首歌。”
  其他三人自觉退下台,将地方留给他。
  “——《鱼仔》。”
  桑兮渺停下脚步。
  ……
  花在风中/摇来摇去/摇来摇去
  我对你/想来想去/想到半暝
  希望月光带你回到我身边
  ……
  是一首很舒缓的歌,没有任何复杂花哨的唱法,让人沉静放松,细品起来,却比那杯“初恋之吻”还要苦涩。
  ……
  我需要你/需要你/需要你陪伴我
  好想要你/想要你/想要你陪着我
  不知道你在哪里
  ……
  我相信爱你的心会让我找到你
  最后一个弦音落下,盛时抬眸,目光穿过人群,像光走过数年,抵达另一个恒星,他看向了她。
  桑兮渺的心里像有一颗没熟透的橘子落地破裂,涩酸到发苦的汁水浸入土壤。
  第20章 第二十个梦一个去爱和被爱的机会……
  这是一座夜生活贫瘠的城市,将近凌晨一点,大街上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像一头趴伏的狮子,看起来温顺安静。
  上次已吃过散伙饭,到了真正分别的时刻,便显得很平淡。
  他们朝桑兮渺挥了挥手,仿佛明天上午还能在“minutes”看见她。
  盛时等在一旁,背对着光,大半张脸陷在暗处,神色平静无波。
  这使得桑兮渺产生一种错觉,一个多小时前,台上的那个眼神带着淡淡哀伤的人,是她臆想出来的。
  苏婧早走了,带着那半瓶没有喝完的酒。
  桑兮渺坐上盛时的车,由他送她回家。
  中途,她忽地开口:“时哥,你饿吗?我请你吃麻辣烫。”
  她下定决心,要抓住最后一个机会,确认他到底是不是梦里的那个男人。
  这个点没什么小吃店还营业,绕大老远的路,找到一家即将打烊的店,麻烦老板重新开灶,用仅剩的食材为他们煮一碗麻辣烫。
  听起来就挺傻,像大学没毕业,恋爱围绕着吃喝玩而谈的情侣会干的事。
  旁边的椅子都倒扣在桌上,老板为了等他们,刷视频打发时间。
  盛时看了眼对面被烫得吸气的桑兮渺,心说,她想一出是一出就算了,他还陪着一块犯傻。
  以前是,现在还是。
  某次,夜里下着雨,她突发奇想,说想去看日出。
  于是,两人穿着雨衣,骑几个小时共享单车去江边,结果只看到一片灰蒙蒙的天;又因为没有地方还车,又骑回去。
  七夕节,别的情侣鹊桥相见,浪漫约会,他们在寺庙里抄写佛经。
  然而这一切,另一个当事人全然不记得了。
  在早一些的时候,盛时和苏婧单独见了一面。
  苏婧似猜到他想问什么,先抛了个问题给他:“你知道桑桑有个妹妹吗?”
  他不知道这和他们之间的事有什么关联,但想起那天桑兮渺的异常,示意她说下去。
  “说难听点,他们是练废了大号,就开小号。”
  苏婧讽刺地笑了声,“还取名叫康乐——健康快乐。把一个孩子的痛苦换成祝愿,嫁接到另一个孩子身上,多自私啊。”
  最后,苏婧对他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忘掉了你们的种种,但我想,她的大脑在保护她。”
  现在的桑兮渺的样子,不像经历过那么大的痛苦。
  在他们恋爱期间,他也未发觉她有抑郁症。
  不。
  其实是有所察觉的,只不过他没往深处想。
  她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总是坐在角落,应付式地淡淡地笑。
  因为见过她在自己面前笑闹的样子,便当她是社恐。
  她习惯性地熬夜,知道她要赶稿,劝她注意身体,但不曾考虑她失眠的可能性。
  可能是她当时不严重,可能是掩饰得够好……再多的借口,都不该成为他对她缺乏关心的理由。
  盛时对她的恨忽然没了由头,像离了枝的叶,不知往何处落。
  桑兮渺见他盯着自己发呆,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不吃吗?”
  盛时从冰柜里拿出一瓶玻璃瓶装的汽水,启开瓶盖,插上吸管,递给她,“吃不了还点这么辣做什么。”
  桑兮渺嘴巴辣得又红又麻,她伸手去接,故作不经意地触碰到他的指尖。
  他指甲修剪得干净,月牙饱满。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背肤色很白,青筋脉络尤为凸显。
  是极具男性张力的一双手。
  再顺着往上,余光试图窥伺他手腕内侧。
  他平时戴手表,正好将那个地方遮住,看不见到底有没有纹身。
  盛时问:“看什么?”
  桑兮渺咬住吸管,眨眨眼,说:“你的手,挺好看的。”
  他很浅地扯了下唇角,对她的夸赞不为所动。
  “我会看一点手相,你想试试吗?”
  她一脸正经。
  盛时没什么所谓地摊开掌心。
  桑兮渺托着他的手,指尖划过他的掌纹,煞有介事地说:“这是你的事业线,说明你事业运旺盛。”